第四章 隻為斯人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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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好,我的別扭先生!
    “在市照顧安念的時候,我每天都能夠見到陸向遠,回到h市之後我很長一段時間都見不到他。我很想他,就像春天的小熊想要在歡樂的樹林裏打滾撒潑,就像貪吃的小孩子渴望一顆融化在舌心上的巧克力。這樣的想念我並不清楚是不是愛,因為在此之前我從來沒有感受過這樣的情緒。我不知道愛是什麽,我隻知道我骨子裏喜歡喧鬧,喜歡自由。而陸向遠卻是寂靜的,拘束的。他與我的喜好天壤之別,但我仍舊不管不顧地喜歡上了。我想這就是愛吧。我要怎麽來愛陸向遠呢?吃好吃的甜點的時候給他也帶一份兒,買好看的衣服的時候,按著色係和品牌也給他買一件男裝,去好玩兒的地方的時候給他帶特色的手信和明信片,很膚淺吧。可是我愛陸向遠就是很膚淺很膚淺呀。”
    涼沐潯
    安念從市回來之後又休養了幾個月,身子便好得八九不離十了。陸向遠再沒有什麽留下來的理由,況且宜集團也需要他歸隊。
    很快他便要回市了,既為了慶祝安念的痊愈,也為了給他自己踐行。陸向遠包下了整個‘何日君再來’,餐廳的名字取自鄧麗君的歌詞,‘今朝別君去,何日君再來’兩句合起來聽很有詩韻,但是單獨聽起來便有些風塵的味道,還有感傷又哀怨的基調揮之不去。
    這間接告訴我們不要斷章取義的重要性。
    我做事從來都是有頭有尾,要麽最先去,不能最先去,那就一定要壓軸。由於我化妝步驟繁瑣,沒有三個小時是出不了門的,就隻能壓軸了。
    我之所以盛裝打扮並不是為了歡送陸向遠,而是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這件事需要極大的勇氣。前二十六年來不斷給我勇氣的一直都是我的美貌,今天也不例外。
    我將自己的化妝技術發揮到了極致,沒有一點保留,直到在鏡子裏麵看到一個明豔無雙的自己才安安心心的出門。出門沒有走多久,便有幾個男人都撞上了電線杆。
    真是沒有見過大世麵的男人。
    我到“何日君再來”的時候,所有人都已經到齊,隻等我了。
    盛好眉開眼笑地跟個妓院老鴇似的,對著我招手“沐潯,快來快來,我給你留著位置呢。”
    我從進門的那一刻起,視線都一直在陸向言的身上,他在我出現之後,眼睛眨了三次,眼神裏曾經有過兩秒鍾的驚豔,隨後又不動聲色的撤回停駐在我身上的目光。
    陸向遠的反應已經好得超出了我的意料,但是很不巧我今天並不是為了他。
    我的手握著手包,有些微微地顫抖,暗暗地使勁兒才不讓人看出我的膽怯。
    “涼沐,我們就一群朋友吃個飯,你用得著弄得像是要去走紅地毯嗎?你那口紅是紀梵希的新款吧,價錢不菲,但是馬上要吃飯了,你白塗了。”安念接過宋則言盛的一碗雞湯,小小地抿了一口,見我還站在原地不動,莫名其妙地說,“還不過來,我都等你半天了,老餓了。”
    我拿出對著鏡子練習不止數百次的盛氣淩人的笑容,直直地看著安念,尖細的高跟鞋踏出冰涼得不近人情的碎響,步伐搖曳生姿。
    我徑直端起桌子上的一個空杯,伸向陸向遠“給我倒一杯酒,我要敬念念大病初愈。”
    陸向遠的手毫不猶豫地伸向他麵前的紅酒,估計是察覺了什麽不對,又伸了回來。
    我呶了呶嘴,說“我不會讓念念喝酒,我敬她而已,我喝。”
    陸向遠這才放心地給我倒了一杯。
    “太少了,斟滿。”我不滿地說道。
    “涼沐,意思意識就行了。”盛好始終笑得一臉燦爛。
    但願她等會兒也能保持這個笑容,那樣的話我會更容易高傲地轉身離去。
    我手中的酒已經被斟滿,在眾人莫不知情的狀況下,我直直地將一杯滿滿的酒對著安念的臉潑了過去。
    “涼沐潯,你幹什麽?”陸向遠比宋則言還要先站起來,蹙著的眉頭很像我見過最濃重巨大的山色,慢慢彌散成令人可怖的怒氣。
    我多想揭穿他心裏隱秘的那點自豪感,並不是比宋則言先站起來就能夠說明他要比宋則言更愛安念一些,宋則言或許隻是被安念放在桌子下麵的手按住了。
    可最終我隻是靜靜地看著陸向遠笑,沒有說一句話。
    涼沐潯怎麽舍得讓陸向遠難過。
    “沐潯,你是不是潑錯了對象,你其實不想潑念念,而是?”盛好臉上的表情糾結在一塊兒,視線落在宋則言的身上。
    我知道在場的所有人都會對我的行為感到驚愕,就算我現在還握著作案的工具,我都還是難以置信,我竟然會潑安念一臉紅酒。
    可我的確這麽做了。
    我克製著自己不去看所有人的表情,將視線從陸向遠的身上轉移到安念的臉上。
    她臉上的笑容剛開始是僵住的,但又轉瞬笑開來。
    “阿潯,你有話要對我說,你說,我聽著。”安念的聲音平緩卻沉澱著一種鎮定人心的力量。
    我全身湧出的緊張感在她的聲音裏一點點的恢複了平靜。
    “之前我不是跟你說我會花一年的時間搞定陸向遠,但是後來我想,這一年至關重要,而你就是阻止我和他關係發展的一顆毒瘤。所以從現在過後的一年裏,我不希望你介入我們之間,不希望你和他再有聯係,至於我怎麽追求他,結果如何都跟你沒有關係。念念,我沒有辦法,他比你們所有人看到的感受到的都還要喜歡你,你的一言一行,甚至是一個眼神都能動搖他。”我頓了頓,指甲嵌進手心,不知道會不會把我剛塗的指甲給毀了,“所以,念念,我們十幾年的朋友關係就到這裏吧。”
    盛好都快要哭出來了“不是個歡送會嗎,怎麽搞得要絕交這麽嚴重了?”
    莫楠表情嚴肅“沐潯,你知不知道你自己在說什麽?”
    我還忘了莫楠,他跟陸向遠一樣,為了安念的暗戀,主動切斷自己的念想。可喜歡一個人如果這麽好控製的話,這麽沒難度的事情,我涼沐潯又怎麽會稀罕去喜歡一個人。
    我咬了咬唇,笑得妖嬈“我知道,一個人的一生有很多階段,在上一個階段我覺得友情比較重要,今天之後我的階段就是愛情比友情重要了,為了陸向遠放棄一個安念算什麽。這件事情念念不是最有經驗嗎?”
    “我不信,阿潯。”
    安念的阿潯叫得我有些心酸,我知道她沒有一絲一毫的怪我,她的眼神告訴我,她心疼我。
    可我要的不是心疼,我希望她能跟我撕破臉,這樣的話我就能將我們的友誼停在最好的時候,不會在追求陸向遠的過程中,因為他給我的挫折,而慢慢損耗我們之間曾有過的那些美好。
    於是我又拎起桌子上的一瓶紅酒,給自己手中隻剩下一點點紅酒的酒杯再次斟滿,幾乎沒有猶豫再次潑到安念的身上。
    宋則言離著安念很近,他也沒能幸免,煙灰色的襯衫上多了一些深色的印跡,像是小狗無聊時候踩出的梅花腳印。
    安念這次沒能按住宋則言,他一把捏住我的一隻手腕,同時陸向遠也握住我的另一隻手腕。
    兩隻手都有一種骨頭快要碎了的感覺。
    我這時候竟然還有心情胡思亂想,要是現在進來一些女人,見我的手腕同時被兩個長相都如此出類拔萃的男人拿捏著,她們一定以為他們在為我爭風吃醋。
    我也的確有這個資本。
    “宋則言,你放開她。”說話的是再一次拿紙巾擦了臉的安念,她臉上的表情有些焦躁,不耐煩地說,“你他媽的還潑個沒完了,要走就趕緊給我走,隨便你要到哪裏去。”
    我還是第一次聽安念說髒話,想想我也是把她逼急了。我眼睛裏有些酸澀,甩開了隻有陸向遠還握著的手。
    “再見了,安念,再見,我十幾年的友情。”說罷,我竟然還沒有忘記拿起我潑酒之前放在桌子上的那個黑色手包,頭也不回地大步朝著門外走去。
    背後傳來安念堅定的聲音“涼沐潯,你要是能因為陸向遠恨我,我跟你姓。我他媽是不知道你為什麽會有這麽前衛的想法,反正我沒有同意你那什麽再見友情,以前你等我,現在我等你,等你搞定陸向遠。你多久搞定他,我就多久結婚,你給我記著。”
    這已經是安念今天第二次飆髒話了。
    我笑了笑,還真是什麽事情都瞞不了她,不過她或許是被我那兩杯酒給潑得聰明了許多。
    不過我今天的表情是白費了,緊張也白緊張了,那個可是82年的康帝,兩杯都浪費了。
    後來聽盛好說,我走之後不久陸向遠也走了,安念被我潑得一身紅酒,不舒服也回去換衣服了,最後就隻有她和莫楠在陸向遠花了大價錢包的餐廳裏麵吃了飯,然後就離開了。
    我雖然毀了一個和諧的聚會,但是好歹還是做了一件好事,讓盛好和莫楠有單獨相處的機會。
    由此看來,世事難料,壞事情裏也常常深深地蘊含著驚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