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八十八章 暮鍾山之戰(下)(二合一章節,ps沒有345沒想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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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號四號胸牆打的火熱,但六號胸牆這邊卻還是挖土挖的熱火朝天。
    士兵們揮舞鏟子與十字鎬,在地麵挖出了一個個一米多的圓形深坑。
    要說這坑放在外麵,還有阻攔步兵進攻的說法,放在裏麵是什麽意思?
    雖然不懂,可士兵們還是老老實實幹著活。
    “那邊會不會守不住了?”一名土頭灰臉的百隊長跑來,惴惴不安地低聲詢問起兵團長茹貝爾。
    茹貝爾卻是斜瞪了他一眼:“私自出列,我該打你兩鞭。”
    “茹貝爾老哥,這真不用咱們出點人過去救援嗎?”
    茹貝爾見他還在糾纏,眉毛都豎起來:“訓令課白上了?孟塞閣下有下令嗎?”
    “……沒有。”
    “戰爭修士的天職是什麽?”
    百隊長張嘴呐呐:“……服從命令。”
    “咱們的命令是什麽?”
    “堅守。”
    茹貝爾的目光卻是不由自主轉向了中段胸牆的方向,悄悄捏緊了衣角。
    “那我們就幹站著嗎?”百隊長話音剛落,茹貝爾就用指節狠狠敲了敲他的頭盔。
    “噹——”
    “哎喲,您幹什麽?”
    茹貝爾卻是不去看他,反而扣緊了船盔在下巴上的係繩:“烏鴉嘴!”
    百隊長呆愣了一下,看向戰場,整個像是被電了一般一個激靈。
    滾滾煙塵之中,又是十個旗隊近四百名騎士席卷而來。
    “愣著幹什麽。”茹貝爾一腳踢在他的屁股上,“快回隊列,聖銃手,準備!”
    哨鶇在炎炎烈日下,發出了有氣無力但仍舊尖銳的叫聲。
    這叫聲並沒有像往常一樣為它吸引來足夠的關注,反而是蒼黃碧綠的大地上,傳來一片同樣尖銳的嗖嗖聲。
    感到威嚴被挑釁的哨鶇,豎起羽毛,發出尖銳的鳥鳴聲,俯衝而下。
    “嗖——噗!”
    血肉和羽毛在空中炸開,飄飛著,晃悠著,直到被騎士們帶起的旋風卷動,再一次飛上高空。
    “騎士們,我們的戰友,已然獻出了他們的鮮血,證明了他們的榮耀!”
    塔德拉什抽出了鑲嵌著琥珀的十字長劍,黃金劍柄在陽光下熠熠生輝。
    “現在,輪到我們了!”
    小號聲與鼓聲響徹在這片小小的空間內,五個菱形騎兵方陣再次奔逐在草原上。
    三個在外圍不斷遊弋,嚐試進攻恐嚇胸牆後的近衛軍。
    胸牆後的聖銃手則連環排銃射擊,將死神鐮刀般的鉛子一趟趟收割過騎士們的腦袋。
    兩個菱形方陣,總計四個旗隊150餘騎士則撞在了步兵通道的缺口處。
    仿佛是三號胸牆的場景再演,不過茹貝爾這邊可沒有中部胸牆的發條炮。
    足量的精銳邊境騎士跳下馬匹,頂著長槍與聖銃,劈砍搬開尖刺木樁,摧毀胸牆。
    不得不說,在這些超凡騎士們麵前,恐怕隻有砂漿胸牆能頂得住他們的蠻力。
    這種兩塊夾板中間夯土的胸牆,幾乎用不了什麽功夫,就能撞出一個缺口。
    “哈赫威·米內克斯!狗日的,我叫你去左邊,左邊!”
    “第五第六長槍隊,向前一步走,走走走!”
    “聖銃手交替後退,長槍手掩護!”
    “兵團長,小心!”
    狼狽地在地上打了個滾,茹貝爾半跪在地上,抬起翎槍,險之又險地卡住了那精銳騎士的長劍。
    周邊兩個長槍手當即重踏一步,【突刺】出手,瞬間從兩側刺穿了那騎士的軀體。
    口中吐出鮮血,手中長劍泄了力,一具屍體抽搐著倒在地上。
    “兵團長,您沒事吧。”
    被士兵扶起,茹貝爾的注意力卻始終集中在戰場上。
    自己這邊隻有四門鷹隼炮,失去了發條炮的支援,近衛第五兵團的損失相當嚴重。
    傷亡倒是不大,而是防線被拆除的速度遠超三號四號胸牆。
    如果按照這個趨勢下去,用不了多久自己,恐怕要守不住啊!
    噌的一聲,茹貝爾感覺耳朵傳來一股溫熱感。
    他伸手一摸,卻是耳垂被飆射的甲片割掉了半邊,隻剩一層皮連著。
    “該死的。”捏住耳朵,刺啦一聲扯下耳垂,丟到一邊,茹貝爾操起翎槍,紅著眼,“守不住也得守,近衛軍就沒發生過沒命令撤退的事,我不要當第一個!”
    就當茹貝爾正要身先士卒,和騎士搏鬥之時,卻聽到一名傳令兵大喊:“茹貝爾兵團長在嗎?”
    “我在!”
    “我是第七兵團的希萊爾,勤務長被流矢射死了……我來代理……”金發的年輕人大喘氣,“躲入兵洞……交替撤退。”
    “代理什麽?撤退什麽?”聽著金發年輕人上氣不接下氣的話語,茹貝爾的臉色並不好看。
    “請您向兩側與後方交替撤退,空出足夠的空間。”
    “前麵交戰正灼,你來接任。”茹貝爾推出隨軍牧師,“我帶隊斷後,其餘人有序撤離。”
    “您不用斷後,請隨後一起到後麵……”
    此刻正是熱血上頭的時候,茹貝爾沒好氣地罵道:“難道叫我放棄那些作戰的士兵嗎?我跑了,叫他們殿後送死?”
    如果主將不殿後,殿後的人大概率是要跟著撤退軍隊跑的。
    茹貝爾早已準備了一支二十人的長戟隊,就是為了殿後而準備的。
    冕下在《士兵操典》裏都寫了,任何時候都該有一支預備隊!
    “誰說的?又不是叫你們攔住他們。”一路跑來的希萊爾終於緩過氣來,“地上不是有防彈坑嗎?”
    …………
    突入防線中時,塔德拉什自己都沒想到會這麽簡單。
    邁著整齊的步伐,後軍的聖銃手與長槍手穩步後退,隻有少量的長槍手仍在第一線糾纏。
    隻是當一個缺口被突破,且沒有後續補位時,這些長槍手才且戰且退。
    “選擇收縮防線了嗎?愚蠢的選擇。”
    看著仍在與己方交戰的近衛軍修士們,塔德拉什坐在了一根橫木上。
    收縮防線,意味著放棄陣地和優勢地形。
    原先是平原與山坡L型夾擊騎士們,現在就變成騎士們在平原L型夾擊近衛軍了。
    露出了一馬平原的後方,還想正麵作戰嗎?
    等等……
    塔德拉什在其他騎士們狂喜歡呼時,卻猛地感覺到不對。
    他能想到的,敵方指揮官能想不到嗎?
    這些近衛修士明明尚有餘力的。
    望向還在交戰的騎士與千河穀士兵,其中一人忽然一個趔趄,摔入了身後的深坑中。
    接著,這些士兵像是約好了一般,一個接一個地跳入深坑中。
    深坑?
    塔德拉什身體先於意識做出了反應,撲到了一匹戰馬屍體的後麵。
    “快趴下!找東西擋著!”
    然而已經來不及了。
    此時此刻,成堆的騎士擠在一個十米寬的通道中,甚至可以說肩靠肩地站立。
    後麵的騎士還在不斷抱怨著,向前擁擠,就是為了爭一個拿下陣地的功勞。
    聽到塔德拉什的話,騎士們先是不解,隨後抬起頭。
    陽光下,十門左右擺動的發條炮,正散發著鐵與銅的金屬光澤。
    “讚美聖雷!”
    聽到口令聲的瞬間,深坑中的士兵們縮起脖子,抬起頭。
    藍天下蜂群一般呼嘯而過的,是成堆的鐵砂與鉛子。
    先是左側三門發條炮奏響,血花盛開在蟬鳴的初夏。
    再是中間四門發條炮奏響,碩大的鐵球在人群中滾出了四條血肉胡同。
    最後右側三門發條炮奏響,將血肉胡同兩側的違章生物全部拆除。
    此時聖銃手們接力一般,三列式射擊完美接住了發條炮的節奏,將地麵上最後一抹綠色塗成了紅色。
    三輪炮擊兩輪排銃,在步兵通道上幾乎不再有站著的人。
    就算有,那也是顫顫巍巍,兩股戰戰,半邊身子都被鮮血染紅了。
    三輪炮擊後,茹貝爾所能看到的,除了滿地屍體和舉手投降的騎士,就隻有塔德拉什和幸存騎士們逃離的背影了。
    要換成普通人甚至是普通帝國騎士,早就全軍覆滅了,這群騎士,嘖嘖。
    雖然是敵人,可這些邊境騎士的意誌力與戰鬥力,卻是茹貝爾等人欣賞的。
    相比於帝國那些競技場上的“戲劇演員”,這些邊境騎士才更有軍人的風範。
    視線轉回步兵通道,濃鬱的血腥氣撲麵而來。
    這些邊境騎士衝鋒時磕了藥,呼吸法鍛煉的心髒強而有力,血壓還大。
    每次鐵球與鉛子滾過,都像是鮮血噴泉一樣迸射出兩三米高的血漿。
    不知道為什麽,麵對這場景,茹貝爾居然感覺到一種難以言喻的藝術感。
    但他很快就清醒過來:“長槍手上前,胸牆後無論輕重傷,一律補殺。”
    …………
    “11個。”
    “8個。”
    “15個。”
    “……”
    土丘上,離開了發條銃與發條炮的範圍,騎士們聚攏在樹蔭下,開始清點剩餘的兵力。
    “這,這對嗎?”
    “要不再點一次?”
    “怎麽可能……怎麽可能隻剩下一百零二個人了?”
    還有兩百五十位英勇的騎士呢?他們去哪兒了?
    不敢扭頭去看,迷茫與恐懼終於在這些邊境騎士的臉上蔓延。
    難不成這是用鐵鑄成的牆壁嗎?難不成近衛軍是鐵做的人嗎?
    換成是普通的軍隊,在騎士們衝來的那一刻就該崩潰了。
    這種士氣,這種韌性,他們隻在血肉王庭的骷髏大軍身上看到過。
    這種勇武,這種破壞力,他們隻在吸血鬼公爵的魔法中體驗過。
    就算是在和血肉王庭的作戰中,除非遇上食人魔軍閥親軍,否則都不會有這麽難打的對手!
    食人魔親軍不過七八百人,可這裏卻有四五千人啊。
    望著看似柔軟,卻一直堅持到現在的防線,不少邊境騎士麽心中都升起了一種荒誕的絕望。
    難不成這千河穀人,是聖父派下來懲罰他們的嗎?
    “聖父啊,我們到底做錯了什麽?”
    邊境騎士絕望的時候,塔德拉什卻在狂喜。
    是的,他在狂喜。
    他的心髒在砰砰直跳,藥劑帶來的熱血上頭更是叫他視線邊緣開始模糊。
    但這並不能阻礙他意識的清醒。
    發條炮的數量是有上限的,如果憑空變出百十來門發條炮,那他們就不用打了,直接跑了。
    如果此時河畔的發條炮發出遠超之前的密集轟擊,必定是發條炮變多了,那必定是從別處調來的。
    塔德拉什看向了中部,三號四號胸牆的方向。
    那邊鉛子破空的嗖嗖聲依舊,但炮聲卻不似先前那般密集了。
    “所有人,跟隨我去中段胸牆!”
    “可是……”
    “來不及解釋了,快上馬!”
    一頭霧水的邊境騎士中,隻有五六十人跟在塔德拉什身後,朝著中部胸牆奔去。
    剩餘的,卻是心灰意冷,不知道是直接回去了,還是選擇回到原先的陣地。
    塔德拉什沒時間注意他們的心情,他的注意力全部中段胸牆的防線吸引了。
    百十米的距離,對戰馬來說不過十來秒罷了。
    原本還在僵持的近衛軍,在發現他們到來時,原先流暢的動作好像遲鈍了一下。
    隨後便是急促的小號聲。
    果然,果然,對麵的指揮官犯錯了!
    麵盔下,塔德拉什的臉上,綻放出菊花一般的笑容。
    千河穀人的指揮官調集了超出該有數量的鷹隼炮去支援靠河的一側。
    他猜想,是因為那裏有關鍵的水力上弦機,需要額外保護。
    可他卻忘了,發條炮行動緩慢,速度頂多和士兵常步差不多,怎麽可能跑得過戰馬?
    塔德拉什歡喜都要嚎叫出來,他的判斷是正確的,那些騎士們沒有白死!
    …………
    “千河穀人忙中出錯了。”
    科斯梅伏在馬背上,做出了與塔德拉什一樣的判斷。
    他口氣穩重,手指卻不受控製地微微顫抖。
    他經曆的大小戰役不下五十餘場,可讓他如此緊張,如此激動的,除了第一次上戰場,就是這一次了。
    將鳥喙盔戴上,科斯梅掀起罩麵,看了眼還在鏖戰的階梯口山坡。
    差不多到時候了。
    “最後的十個旗隊,準備好,跟我走。”
    調轉馬頭,科斯梅跑出去五十來米,麵向這花草叢中跪伏休息的半人馬們。
    “木拉答剌兄弟!”科斯梅莊嚴地肅立在一名半人馬拔都麵前,“現在輪到你幫忙的時候了。”
    那半人馬伸直了蹄子,站立起來。
    雖然騎著馬,但科斯梅居然要仰視木拉答剌。
    “你勾當的奴隸共財寶與了,俺你根底人殺有!”
    白化病一般的半人馬尥了尥蹶子,抖掉了泥土,將頭盔戴在腦袋上。
    “別憂有!千河穀將軍的腦袋取上來,俺酒盞根底做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