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八十九章 暮鍾山之戰(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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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舉槍!舉槍!”兵團長的吼叫淹沒在鐵器刮擦聲中。
    此時三號四號胸牆幾乎被完全突破,大股大股的騎士越過胸牆,進入了近衛軍的陣地。
    沿著防線,騎士們不斷朝著近衛修士們擠壓,但卻也不敢靠的太近。
    嗖嗖飛行的鉛子,以及轟鳴的聖雷,給了他們太深的印象。
    半人馬勇士們卻是不懼。
    拔都,就是狼神神選戰士的意思。
    如果畏懼,就不配擁有拔都之名!
    數十名半人馬拔都,出現在近衛軍修士們眼前。
    肩高八尺,雙層冷鍛胸甲披在人身上,魚鱗紮甲披在馬身上。
    這樣的可怕半人馬拔都,一個小一點的半人馬敦(半人馬部落組織)頂多供養數十個火力赤。
    像木拉答剌這樣,能聚齊近百名拔都,已然是飛天大草(原)上數得著的王子級別的勢力了。
    答剌就是王子的意思。
    否則大團長沒有必要雇傭他這幾百人來幫助自己。
    “歹的凡人!狼神的怒受有!”
    第一名半人馬拔都撞上了槍陣,槍杆居然直接從中間爆開,飛濺的木刺直直紮入後排長戟手的皮綁腿。
    第二名拔都借著衝勢人立而起,前蹄重重踏在長槍修士們的胸口上。
    長槍修士們聽到自己肋骨碎裂的脆響,痛呼著,他們難以抑製地摔倒。
    隻是還未倒地,就被第三名拔都的骨矛挑起,甩飛出三米遠。
    三名拔都打開局麵後,便是木拉答剌揮舞著雙刃斧衝殺進去。
    哈弗甚至眼睜睜看著前方戰友突然矮了半截。
    那可怕的白化病半人馬,雙刃斧橫掃,四個士兵的半截身體像被鐮刀割過的麥稈般折斷。
    …………
    “冕下,還不動嗎?”
    霍恩沒有說話,隻是不斷摩挲著血遮雲的劍柄。
    “冕下?”
    仿佛聽不到一般,霍恩的視線緊緊追隨在科斯梅打著的邊境騎士戰旗上。
    戰旗漫卷,向著防線一點點靠近,又忽然遠離。
    八十米,九十米,五十米,七十米,三十米……
    雖然在來回,可它仍舊在向陣地靠近。
    直到它完全越過了僅餘基座的胸牆時,霍恩笑了,笑的都露出了大白牙:“終於上當了。”
    “嗚嗚嗚——”洪亮的小號聲消散在蒼遠的天空。
    進攻號?為什麽那麽遠?
    科斯梅倏地回頭,凝神看了一陣,那是什麽的進攻號?山上的近衛軍沒下來啊。
    察覺不到那渺遠進攻號的異常,他卻能察覺到眼前的。
    腳步陣陣,踢踏交錯,全體近衛軍都在向著河畔轉向撤退。
    可明明是撤退,為什麽看起來會這麽……有序?好像存在著某種規律一般。
    聖銃手的5X6小方陣緩緩後撤,然後裝填發射,一波打斷了騎士們的進攻。
    隨後長槍手一三五七九五個百人隊留守糾纏,二四六八四個百人隊緩緩後撤至與聖銃手平齊的位置。
    隨後聖銃手再次後退式射擊,打斷騎士們進攻,讓一三五七九五個百人隊撤退。
    此時如果騎士們追擊,就必然被駐留的二四六八四個百人隊攔截。
    這是古艾爾軍團的交替撤退法!
    受過古典軍事教育的,可不止有萊亞的高級貴族。
    科斯梅同樣接受過古典軍事教育,卻沒想到能在敵人身上看到它的複興。
    一三五七九、二四六八……
    交替撤退,反複實行,明明是撤退,隊形卻沒怎麽混亂。
    反倒是自己這邊,由於從一開始就是搶攻,隊形本就是亂的。
    更可怕的是,由於沒有分配好後續的任務,所有旗隊都在拚了命向前。
    不知不覺間,他們已經被拉扯成了一條狹長而又密集的隊列。
    科斯梅還沒來得及有感想,塔德拉什已經開始滿頭大汗了。
    推開擁擠的騎士們,塔德拉什身騎黑馬,逆流而上,來到了科斯梅身邊。
    兩人一對眼,同時說道:“塔德拉什/科斯梅,不能再進攻了。”
    說完後,兩人都是一愣。
    塔德拉什剛要再次開口,詢問怎麽叫停,卻看到科斯梅身後寒光一閃。
    “小心!”拽住科斯梅的衣角,塔德拉什同時壓著他伏在馬背上。
    幾乎是於此同時,護衛在塔德拉什身側的一名旗隊長喉間飆出鮮血,阿巴阿巴地叫不出聲,摔倒在地麵。
    “又是那些遊擊獵兵,他們還敢過來?!”塔德拉什抬起頭,嗓子怒的發啞。
    科斯梅不接話。
    他的視線已然完全被河麵所吸引,路過的馬腿、密集的肩膀、交錯的腋下。
    在小之又小的空隙中,他看到了龐然大物。
    “船?”
    “轟——”一枚十二磅重的炮彈從天而降,將一名半人馬拔都從中截斷。
    河麵上的聖孫座船,則在劇烈的晃動中,搖下了幾名倒黴的船員。
    “十二磅炮。”科斯梅的聲音比沒加糖的咖啡還要苦。
    又是六枚實心鐵球落下,在人群中犁出了一道血肉壟溝。
    二四六八駐足,可一三五七九卻不再後退,聖銃手們後退式射擊,絲滑地轉變成了前進式射擊。
    科斯梅首次感到了絕望。
    如果此刻近衛軍真的潰退,他們依賴機動能力以及無所製約的行動,還能獲得一個慘勝亦或小敗。
    他怎麽都沒想到,千河穀人居然還可以用交替取消撤退。
    可笑當初自己看艾爾兵書時還在想,怎麽可能有人會中佯敗這麽簡單的計策?
    少年時的笑聲,卻是紮紮實實抽在了現在科斯梅的臉上。
    越簡單的計謀,要的操作就越多,原來是真的。
    白色的光團照亮了他的臉,溢流的閃電小蛇般沿著空氣和地麵爬行。
    幾名半人馬拔都瞬間被燒穿了肚子,連怦怦跳動的心髒都裸露在了空氣之中。
    木拉答剌驚恐地四蹄離地跳起,生怕閃電的餘韻會砸到自己。
    “雷神是有!雷神的電光降了!”
    “雷神的休怒,俺的休打有!”
    一邊尥著蹶子,木拉答剌等半人馬哪裏見過這陣仗,真以為是雷神降臨,小鹿跳躍般逃了。
    眼見著最強大的生力軍都跑了,剩下的騎士們仍在抗壓,可心中那根弦卻已是快繃不住了。
    他們是真的繃不住了。
    從五月開始,熊啃堡無功而走。
    六月渡橋被提前到達的近衛軍截斷,拉丹堡前猛攻半個月一事無成。
    最後的機會,死傷了近半出戰的邊境騎士,可局勢卻還是輸。
    這是不是聖父對他們的懲罰?
    排銃一波波射入人群,騎士軍士,戰馬半人馬,人擠著人,獸擠著獸。
    肌肉被盔甲邊緣割破,耳畔卻是發條炮的轟隆聲,電漿彈的滋啦聲,時鍾彈的哢噠聲。
    還有最可怕的,便是發條擰緊時嘎吱嘎吱的齒輪聲。
    在這兵荒馬亂中,旗隊長與騎士統領們的傷亡率卻是異常地高。
    但凡有人想要重新組織起隊伍,便會瞬間被五六杆螺線銃集火。
    科斯梅痛苦地閉上了眼睛,大團長是對的,他才是那個蠢貨。
    可至少,可至少要保留足夠的實力,不要讓更多的騎士死在這裏。
    “撤退,撤退,外圍的騎士先撤退!”
    “有障礙物先下馬清理障礙物,騎士兄弟可以拉落馬的騎士兄弟一把!”
    “右轉,右轉,右……”
    科斯梅的話卡在了嘴角,他看到旁邊的人朝他大吼。
    隻是沒等他反應,就聽到頭盔噹的嗡鳴,胸口流出溫熱液體,隨後便失去了所有意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