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第32章 三合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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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穿+紅樓]林家有雙姝!
胤禛沉默了, 神情不大自在,似顯得有些羞赧,又仿佛有些莫名尷尬。
知子莫若母。
皇貴妃不由得歎了口氣, “何時的事”
“兒臣也不知。”
打從他記事起, 那丫頭的身影就出現在了他的世界裏。
性情凶悍且惡劣,欺負小孩毫不手軟,活脫脫跟那傳說中的母老虎似的, 嚇人得很。
幼年的他避之唯恐不及,卻也不知究竟是從何時起,偶爾夢不到她反倒是不習慣了,有種莫名的失落, 總覺得渾身不舒坦仿佛少了點什麽。
想是被揍習慣了。
想到這兒, 胤禛尷尬地摸了摸鼻子。
這也正是他不敢將那點隱秘的小心思泄露出來的緣故之一, 弄得他像有什麽大病一樣。
“你們兩個雖在現實世界中才略有接觸,可實際上卻也的確算得上是青梅竹馬單單對你來說。”
皇貴妃睨了他一眼,歎道“細想下來,她那樣的品貌,天長日久的陪伴中能叫你動心倒也丁點兒不算奇怪,可是
你應當知曉,她不能做妾, 也不可能做妾。”
所謂“不能”,指的自然是那層不足為外人道的隱秘糾葛。
本就欠了人家天大的債還不知究竟該如何償還呢, 萬沒有叫債主給他做妾的道理, 哪怕他是天潢貴胄。
而“不可能”,說的就是林碧玉的性情了。
骨子裏的驕傲是隱藏不住的,有些人天生就是那“寧為玉碎不為瓦全”的主兒,打死了她也改變不了。
這一點, 胤禛比皇貴妃了解更深。
況且,真正心悅之人,他又豈能忍心叫她委曲求全
索性暫且就別去招惹人家了罷。
“還請額娘幫兒臣保守住這個秘密,倘若到頭來兒臣實在沒那個福分,也省得給人好端端的平靜日子平添煩惱和麻煩。”
按理來說,他這樣冷靜的狀態似乎再好不過,瞧著可比那些上躥下跳鬧騰著“非卿不娶”的毛小子令人省心多了。
可皇貴妃卻反倒更發起了愁。
往往越是珍視才越是克製。
叫人省心不少,卻是該叫人不安心了。
誰養的孩子誰心疼啊。
“至於宮女一事,也請額娘幫忙推了罷,兒臣還小呢,著急忙慌惦記女人作甚。”
一派清心寡欲正人君子的模樣,仿佛方才惦記人家姑娘的不是他。
正心疼他的皇貴妃沒忍住,賞了他一對眼白,“究竟是沒心思惦記女人,還是沒心思惦記旁的女人正所謂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
“額娘”
胤禛頓時紅了臉,向來老成的他難得顯露出些許本應符合這個年紀的少年氣。
等林家姐妹二人從禦花園返回時,少年早已離去,徒留皇貴妃正在唉聲歎氣。
“德妃挑的那幾個你也都瞧見了,什麽樣的都有,本宮再怎麽昧著良心也沒法挑出個不好來,怎麽那小子卻愣是一個都瞧不上呢
死活一個不肯收眼光這樣高,莫不是想叫本宮上哪兒找個仙女來給他”
施嬤嬤笑了,“咱們四阿哥打小就是這麽副性子,何曾對哪個小宮女另眼相看過啊向來最是潔身自好的一個人。不過您也不必太過著急,總歸咱們四阿哥尚且還小呢,興許再過兩年就開竅了。
如今寧缺毋濫也好,省得稀裏糊塗弄得身邊烏煙瘴氣的,平白招惹他煩心不說,再影響了學業就得不償失了。”
“你說的也有道理。罷了,姑且由著他去罷,德妃的麵子本宮也駁了不止一回了,債多了不愁誰叫兒女都是債呢。”
謔,信息量好大。
林碧玉吃瓜吃得不亦樂乎,滿腦子都是流傳甚廣的皇貴妃與德妃之間的恩怨糾葛,偏該她咂摸咂摸味兒的她是丁點兒不往心裏擱。
主仆兩個是注定媚眼兒拋給瞎子看了。
彼時,榮國府裏也迎來了一位意想不到的客人。
“來了一個自稱姓夏的太監,說是奉了咱們家大姑娘的命”
話還沒說完,王夫人已然“蹭”的一下彈了起來。
“快請進”
不消片刻,人就來了。
“小的夏守忠,給二太太請安。”
“夏公公快快免禮。”王夫人滿臉堆笑,又是看座又是看茶,嘴上還一刻不耽擱急忙問“不知貴人在宮中一切可好今日勞煩公公親自走一趟究竟有何要緊事不成”
“貴人她”夏守忠眉心一緊,忽的歎了口氣,“都道貴人是皇上的新寵,不知情的還隻當是何等風光無限呢,殊不知宮裏的種種哪裏是那樣簡單的,好與不好,中間牽扯到的多了去了。”
王夫人聞言心頭一驚,“公公此言何意莫非貴人如今竟過得不好”
“二太太有所不知,這些娘娘、小主們在宮裏的地位待遇固然與帝王的恩寵幾何有莫大關聯,卻也並非僅此而已,往往背後的娘家才是真正起到關鍵作用的。”
這也並不難理解。
娘家就是一個女人最大的底氣倚仗,但凡娘家位高權重,女人在夫家恨不得都能橫著走。
宮裏的女人雖不至於能這樣囂張,但那些出身名門、娘家在前朝又有權有勢如日中天的娘娘們卻也是個頂個的高貴,很多時候連當今聖上也難免要多給幾分體麵。
但這就叫王夫人更加納罕了。
“咱們家貴人是堂堂國公府千金,她親舅舅也手握兵權深得皇上信重,便哪怕是不及佟家那樣的高貴顯赫,放在後宮裏卻也還算不差了吧”
夏守忠頓時噎住了,一臉錯愕地看向她,哪想人家竟是一本正經的疑惑。
“”合著這是真不知自個兒幾斤幾兩啊
還國公府千金呢正兒八經的國公爺早死多少年了,若非當今恩典,這寧榮兩府的牌匾都是早該要摘了去的。
再者說,襲爵的也不是二房啊,“國公府千金”這個名頭怎麽著也輪不著賈元春身上。
說到底,那就是個五品芝麻官的女兒,還是個工部養老沒有丁點兒實權的五品官。
出身擺在這兒,滿門姓賈的也扒拉不出來一個稍稍有點用的,再加上自己又頂著個“爬床宮女”的名頭,還得罪死了太後娘娘
嘖嘖嘖,他都忍不住要為賈貴人捏把汗了,偏這做親娘的仿佛還在做什麽春秋美夢呢。
看出了王夫人的蠢笨,夏守忠的心裏不由就多了幾分輕視鄙夷,不過麵上卻並未流露分毫,隻順著她的話接了茬兒。
“榮國府的門第自是不算差,奈何滿後宮那麽些個娘娘呢,總有不少分庭抗禮之人。況,這個多年情分,那個又兒女圍繞,功勞苦勞資曆位份論起來哪個不比咱們貴人強些
再則,也不知究竟是聽信了哪個小人的讒言,致使太後娘娘對貴人產生了些許誤會,如今對待貴人那是一萬個厭憎,看都不肯再多看一眼的。
如此一來,本就心生惱恨忌憚的那些人,可不就跟那嗅著血腥味兒的鯊魚似的,聞著味兒就撲上來了。”
王夫人大驚失色,“竟如此嚇人不成皇上竟也不管管還有皇貴妃娘娘,怎麽就能任由後宮那般爭風吃醋呢”
這話他可就沒法兒答了,兀自捧起茶盞表明態度。
腦子轉過彎兒來後,王夫人也總算察覺到自己失言,忙就轉移話題,“那眼下貴人究竟是否安好”
“這個二太太倒也無需太過擔憂,再怎麽鬧,輕易也不敢鬧得太過分了,否則上頭認真追究起來誰也擔待不起,眼下就是那些個見風使舵的東西在暗地裏使絆子。
今兒要個熱水拖你半天,明兒個送來一罐子陳茶,聞著就是一股子沒味兒,壓根兒不能入口再就是日日清湯寡水的吃食糊弄你,多說兩嘴就是一句愛吃不吃,不吃拉倒。
總之是花樣百出的磋磨人,衣食住行沒一樣能順心的。那日子過得喲,真真是苦不堪言。”
“怎麽就淪落至此了這可怎麽是好”王夫人急得淚珠子都冒出來了,在屋子裏來回打轉沒個主意,活脫脫跟那熱鍋上的螞蟻似的。
夏守忠接著歎道“這就是今日貴人打發小的家來走一趟的緣故了俗話說有錢能使鬼推磨”
王夫人一怔,忙問“貴人是想從家裏拿些銀子使這倒也是個法子,甭管到哪兒總是要打點打點的。”又問究竟是要多少。
瞥了她一眼,“五千兩”到嘴邊就平白加了個價,“六千。”
對於愛財如命的王夫人來說,這筆銀子無疑數額巨大,臉上顯而易見的肉痛。
所幸她才得了一大筆意外之財,勉強倒也還能承受得住。
正要打發周瑞家的去取錢呢,話到嘴邊又眼珠子一轉,“我那兒壓箱底的應當還有三千兩,你再親自往老太太那兒跑一趟,請她老人家先幫忙湊湊。”
不出所料,沒一會兒功夫周瑞家的就捧著銀子回來了。
再加上她自己出的三千,整整六千兩銀子裝在一個匣子裏滿含肉痛不舍地交給了夏守忠,含淚叮囑道“煩請公公轉告貴人,家裏一切安好,叫她在宮裏千萬保重好自個兒,能花銀子解決的事兒就別委屈了,再爭取早日為皇上誕下龍嗣”
“二太太放心,小的定一字不落轉告貴人。”臨時多出來的一千兩銀子就這樣順利到手,夏守忠自是樂嗬極了,態度也尤為殷勤。
正要轉身離去之際,突然又想起來一樁要事,“險些給忘了,貴人還特意吩咐小的務必交代一聲,隻道宮裏之事她自個兒心裏有數,叫二太太和老太太靜待好消息即可,萬不可輕易勞煩他人插手,以免弄巧成拙。”
王夫人不明所以,卻還不待追問,夏守忠便已然捧著銀子快速離去。
“方才老太太吩咐,待人走了叫您往她那兒去一趟。”
“那就走吧。”
賈母早已等候多時,一見著她來,便急忙問起了原委。
“老太太貴人苦啊”王夫人涕淚橫飛,將夏守忠說的那些原原本本全都敘述了一遍,到最後幾乎已是泣不成聲,“料想過難,卻萬萬沒想到竟是如此艱難,哪有這樣磋磨人的啊真真是一群殺千刀的”
“我的元春啊堂堂國公府的千金,想當年在家時亦是千嬌萬寵前呼後擁,吃的是山珍海味穿的是綾羅綢緞,如今卻竟連碗像樣的茶都喝不上、連口熱乎的飯都吃不上我可憐的兒啊這是剜我的心啊”
做親娘的心如刀絞,做祖母的也未嚐好受。
賈元春打小就是在賈母跟前長大的,不僅生得容貌頂好,人又十分聰慧伶俐乖巧懂事,哪怕費心培養她是存了些目的在,卻也的的確確是真心疼愛的一個孩子。
眼下聽聞她這般艱難度日,賈母亦不禁淚水漣漣。
向來也並不很融洽的婆媳兩個,眼下竟恨不能抱頭痛哭一頓才好。
直到哭得累了,王夫人才哽咽道“老太太快想想法子幫幫元春吧,再這樣下去那孩子遲早得被人活活磋磨死不可,哪裏還能有什麽以後、有什麽前程呢”
顯然,她已然將夏守忠臨行前的那番話徹底拋到九霄雲外去了,甚至壓根兒沒想起來跟賈母提一嘴。
於是乎,全然不知情的賈母還果真尋思起來。
“咱們自家人知曉自家事,算上隔壁東府一道兒加起來也沒一個能抖擻起來給元春撐撐腰的,為今之計也隻能將目光放遠一些了。
所幸我那女婿不負所望,眼瞧著就要調任回京,若無意外的話必定還要往上升一升的”
正二品之上,那可就是一品大員了。
哪怕是放在遍地貴人的京城,一品大員也不可不貴重,更何況功勞擺在那兒,雖還不知屆時究竟能撈個什麽官兒做,但想來絕對是手握實權的肱股之臣跑不掉了。
賈母暗暗琢磨一番,索性就趁這個機會提起了自己的打算,“我欲將寶玉與黛兒湊成一對,如此一來兩家關係更加緊密不說,哪怕是看在黛兒的份上,女婿也必定會傾盡全力幫扶元春。”
雖早有準備,但王夫人卻還是不由得垮了臉,嘴裏嘟囔道“不瞞老太太說,我一直以來就相中了寶丫頭”
她費勁吧啦的將薛蟠搞成一個傻子,為的是什麽跘住薛寶釵報複薛家還隻是其一,更重要的卻是薛家的百萬家產。
她那好妹妹攏共就隻一兒一女,既是兒子廢得徹底,一切自當歸女兒所有。
到時候隻要叫她家寶玉娶了那小賤人,薛家的百萬家產便輕鬆歸入囊中,何等快哉
眼下都到了這個地步,叫她舍下談何容易哪怕林如海升官發財甚至可以幫扶元春。
心動歸心動,到底也還是難以割舍薛家那塊到嘴邊的肥肉。
賈母雖不知她內心是想,但隻看她那副貪婪的嘴臉大致也能夠猜得到了,當下就忍不住白了她一眼,“鼠目寸光的蠢材。”
自古以來,權勢二字便在錢財之上。
有了權必定能有財,有財卻未必能有權。
這是鐵打的定律,偏這貪得無厭的蠢婦實在蠢得令人發指。
賈母很是心累,根本不想與她過多爭辯,思忖一番就說道“先將寶玉與黛兒的事定下來,等黛兒進門之後,叫寶丫頭再進門就是了。”
王夫人愕然,“老太太這意思是叫寶丫頭做妾”
“怎麽區區一個商戶女,做個妾還委屈她了總之,寶玉的嫡妻必須是黛兒,也隻能是黛兒,這是如今對咱們家、對貴人最好的一條出路,容不得你反對。
你若實在喜愛寶丫頭不願舍棄,便按我說的辦,別無他法。”
猶豫再三,王夫人到底也還是點了點頭。
倒不是怕委屈了薛寶釵,如今她心中惱恨還來不及呢,還能願意叫那丫頭進門都已經是看在那百萬家產的份兒上。
之所以猶豫掙紮,純粹就是討厭賈敏、討厭林黛玉罷了。
不過如今形勢擺在這兒,為了林如海的權勢,也隻好暫且委屈一下了。
等將來她的元春誕下龍嗣穩固了聖寵
眼底狠色一閃即逝,快到令人無從捕捉。
“你先回去,等我跟敏兒商議商議。”
結果就是,姐妹兩個回來就看見賈敏正在屋裏惱著呢。
雖怎麽問她也不說實情,但林碧玉卻還是從胖鼠的嘴裏得知了全部經過。
當下冷笑連連,眼角眉梢戾氣橫生。
那是個什麽髒東西配她家黛兒他配個球
“給我辦件事”
晌午,管家婆王熙鳳忙活了半天好不容易才得了些許空閑,正要回屋歇歇腳,冷不丁卻見眼前幾道黑影閃過。
“老鼠是老鼠”
“好多老鼠救命啊”
“啊啊啊”
一眾丫頭婆子嚇得花容失色尖叫連連,就連王熙鳳這樣的脂粉英雄也不禁頭皮發麻汗毛倒立。
好在鳳辣子到底有幾分膽色,緩過神來後便一聲厲喝,“都噤聲慌什麽慌還能吃了你們不成既是瞧見了還不趕緊去打死了事回頭還能去老太太跟前討幾個賞錢,在這兒吱哇亂叫頂個屁用”
年輕的丫頭們是說什麽都不敢的,不過那些做慣了粗活兒的婆子卻並不那麽恐懼,聽聞“賞錢”二字當下就兩眼冒光,二話不說就追著那些黑影攆了去。
奈何老鼠這玩意兒撒丫子躥起來實在是難逮得很,眾人一路攆,跑著跑著就來到了賈寶玉的住處。
“你們這是折騰什麽呢”晴雯等一眾小丫頭一臉莫名不解。
其中一個婆子呼哧呼哧喘著粗氣,道“攆老鼠呢,你們瞧見不曾”
“老鼠哪兒來的老鼠”
小丫頭們頓時嚇得麵無人色,連忙低頭往腳下四處瞧,有那膽小的甚至都忍不住哆嗦起來。
“我親眼瞧見衝著這兒跑來的,怎麽你們竟不曾瞧見”
“我也瞧見了,就是這個方向沒錯,會不會是躥進屋裏去了”
“寶玉呢寶玉可在屋裏快到處仔細找找,別叫那玩意兒受驚再咬了寶玉,老太太和二太太發落下來咱們可擔待不起”
墜在後頭趕來的王熙鳳恰好聽見這話,頓時亦心神一凜,“快四處找找去,都仔細著些,哪個犄角旮旯也別落下了”
婆子們立時四散開來,小丫頭們也顧不上害怕了,兩兩結伴提心吊膽地搜尋起來。
第一要緊的自然就是賈寶玉住的那屋子,是王熙鳳親自帶著人去的。
站在緊閉的房門口,她先是問了句,“寶玉可在屋裏”
晴雯的神色不大自然,支支吾吾道“寶玉正午睡呢。”
王熙鳳麵露狐疑之色,直覺其中有什麽隱情。
心下略微思索一番,她已心生退意,並不很想摻和賈寶玉的事。
卻不想正在這時
“啊啊老鼠來了”
低頭一瞧,就見一隻肥大得簡直離奇的老鼠正在眾人腳下亂竄。
登時,包括王熙鳳在內的一眾人全都嚇了個魂飛魄散一蹦三尺高,互相推搡之間,緊閉的房門“砰”的一聲就這樣開了。
幾個小丫頭跌作一團,抬頭的瞬間,恰與另兩雙眼睛對視正著。
隻見賈寶玉和襲人麵色蒼白滿眼驚恐,身上的衣服皆歪歪扭扭亂七八糟的,一看就是匆忙之間還沒來得及整理,甚至賈寶玉的腰帶還落在地上呢。
襲人的滿頭秀發胡亂披散在肩頭,敞開的領口露出纖細的脖頸及半邊香肩,上頭點點“紅梅”尤為醒目。
這樣的場景明晃晃擺在眼前,便是那未經人事的小姑娘也一眼就能猜到,這兩人方才究竟幹了些什麽好事。
王熙鳳震驚地瞪大了雙眼,一時間竟不知該作何反應才好。
她猜到了房裏估計有點什麽不足為外人道的事,卻怎麽也沒想到,對象竟會是襲人。
這個無論二太太還是老太太都無比信任的好丫頭,這個滿府上下無不稱讚的賢惠人。
能耐,真真是能耐。
“都堵在這兒作甚可是寶玉出了什麽事”
一聽這聲音,襲人當即兩腿一軟跪倒在地,麵露恐懼絕望之色。
賈寶玉也跟見鬼似的,已是徹底麵無人色,呆在原地沒了丁點兒反應。
“寶”急切的表情還掛在臉上呢,看清屋裏狀況的王夫人卻是一下子呆住了。
好一會兒,僵硬的眼珠子才緩緩動了動,隨即便是幾欲吃人的目光,“賤人我殺了你”
說罷便直撲襲人而去,對著她又打又踹好一頓撕扯,嘴裏還喋喋不休咒罵著,種種汙言穢語簡直不堪入耳。
襲人吃痛哀嚎連連,哭哭啼啼的求饒聲不斷,奈何此時的王夫人就似一頭發狂的瘋牛一般毫無理智可言。
無法,她便下意識想要尋求賈寶玉的保護,“寶玉救救我”
然而賈寶玉就似被嚇傻了一般,仍隻愣愣地呆在那兒沒個動靜。
卻反倒是更刺激了王夫人,“賤皮子還敢叫寶玉寶玉是你能叫的千人騎萬人壓的賤貨寶玉才多大你就勾著他爬床我是有多眼瞎才能相信你是那一等一的賢惠人分明滿身騷味兒臭不可聞
你既然這麽喜歡勾引男人,我便成全了你,一會兒就打發人牙子將你賣進勾欄院去,好叫你日日夜夜快活個夠”
邊咒罵,手裏也片刻不曾停歇,一手抓著她的頭發另一隻手劈裏啪啦打得她滿臉開花。
自個兒打得累了,索性叫了人來打,“吃奶多大勁兒就給我使出多大勁兒來,打死打殘不論”
“二太太饒命啊我知曉錯了,求二太太饒了我罷”襲人蜷縮在地上緊緊抱著自己的頭,撕心裂肺的哭喊中摻雜著令人毛骨悚然的哀嚎。
原本還覺得她罪該萬死的一眾丫頭們也都難免心生不忍,紛紛偏過頭去不敢再看。
同樣都是賈寶玉跟前的那幾個丫頭,此時此刻更噤若寒蟬抖如篩糠。
要說她們哪個還能沒點小心思呢區別隻在於襲人早早付諸行動,其他人還尚未能在襲人的嚴防死守之下找著機會罷了。
眼下看見王夫人如此狠厲的架勢,又哪有不怕的道理隻生怕這把火再燒到自個兒身上,怕被襲人牽連。
漸漸的,襲人的哭喊聲變弱了許多,渾身遍體鱗傷也不大能動彈了,看起來狀況不大好。
王熙鳳這才開口勸道“教訓得差不多就罷了吧,別真鬧出人命來了。”
“賤命一條罷了,我還要不起不成”
“她可不是咱們家的家生子,外頭還有老子娘哥哥嫂子呢,真要鬧騰開了寶玉的名聲可就保不住了。”
王夫人這才冷靜下來,心不甘情不願地叫了停,“將她關進柴房,叫牙婆來將她領走。”
竟是打定了主意要將人賣進那醃臢之地。
這時,鴛鴦匆匆小跑過來,“老太太聽說了此事,隻道既然罰也罰過了,將人攆出去便罷,咱們家萬沒有往外賣人的道理。”
瞥了眼襲人的慘狀,她不禁歎了口氣,又道“老太太請二太太過去一趟。”
雖心有不甘,王夫人卻也並不敢公然違背老太太的命令,隻好將賣人一事作罷,惡狠狠瞪了襲人一眼後就要走。
臨踏出門檻兒前,還不忘滿眼懷疑警告地掃了一圈兒餘下的那幾個丫頭,“這賤皮子的下場你們可都瞧見了,再有哪個不安分的敢私下裏勾著寶玉幹那不要臉的事,可千萬別怨我無情”
“奴婢不敢”
送走了這尊煞神,鴛鴦這才招呼人上前一同扶起奄奄一息的襲人。
滿頭秀發被扯得亂成一團,一塊一塊竟是被硬生生扯掉了,連著頭皮都有幾處脫落,血漬呼啦的瘮人得很。
臉上青紫一片布滿抓痕血印,早已看不出原本的模樣。
慘。
真真是慘。
原還有些惱她的鴛鴦不禁紅了眼眶,又氣又憐,哽咽道“早跟你說過不該想的千萬別惦記,爺們兒的姨娘豈是那麽好做的你怎麽就不聽不信呢如今落得這番田地,往後可如何是好呢”
幾近昏迷的襲人也不知究竟聽沒聽見她的話,一雙血色模糊的眼艱難地往賈寶玉那頭瞧,隱含期盼。
卻不想,觸及她雙眼的瞬間,賈寶玉卻如遭雷擊一般下意識避了過去。
襲人愣了愣,眼底最後一絲光彩散盡,一抹若有似無的譏笑緩緩爬上慘不忍睹的臉龐,卻不知究竟是在嘲諷自己,又或是在諷刺其他什麽。
“送我回回家”
鴛鴦淚流不止,“好,我送你回家。”
直到襲人的身影徹底消失不見,賈寶玉也未曾開口說過一句話。
將一切盡收眼底的王熙鳳忍不住皺起眉頭,看賈寶玉的眼神都變得有些陌生起來,仿佛第一次認識他一般。
“奶奶”平兒小心翼翼地扯扯她的袖子,哽咽道“她如今傷得這樣重,找大夫也不是一筆小數目,她家裏恐怕未必能舍得”
“就你好心。”
王熙鳳沒好氣地白了她一眼,轉身也走了,“她這些年應當攢了不少家當下來,上屋裏找找去,找著了給她送去罷。堂堂榮國府總不至於還要占了一個丫頭的私房,可丟不起那人。”
事情鬧得太大,不消片刻的功夫就已經傳遍了整個榮國府,就連老實縮在房裏不出門的林黛玉都聽說了。
不由得連連咋舌,“沒想到二太太平日看著不顯什麽,動起怒來竟也是這樣一個狠角色,襲人那丫頭也著實叫人萬萬想不到,不過落得這樣一個淒慘的下場也不免可憐。”
可憐
她屁顛兒屁顛兒往王夫人跟前搬弄是非的時候怎麽那麽能耐呢
究竟是不知道王夫人對黛兒的厭惡,還是料想不到可能會引發的後果
不,她心裏都清楚得很,甚至根本就是打著搬動王夫人來對付黛兒的主意。
隻不過她沒算到的是,薛寶釵心裏有自己的算盤,剛好兩人背道而馳才沒能叫她如意罷了。
那丫頭可一點不無辜,不可憐。
林碧玉不禁冷笑。
打從那丫頭將算盤珠子崩到黛兒頭上那一刻起,她就沒想輕饒了她。
“姐姐你在想什麽想得這樣出神呢”
“想某個被賣了還能幫人數錢的傻丫頭。”林碧玉回過神來,目光落在妹妹仿佛不染俗世的雙眸,不禁陷入沉思。
在保護黛兒這件事上,她與賈敏的做法都是一致的有些髒事盡量能不叫她知曉就不告訴她,自個兒幫她掃清一切就行了。
可眼下她卻不由懷疑起來,這樣的做法當真對嗎
無論是她還是賈敏,都絕不可能一輩子將黛兒拘在身邊守著護著,總有要分開的那一天。
屆時,又有誰能時時刻刻護她周全呢
可別當真哪天被人賣了還在幫人數錢,那就真是欲哭無淚了。
“蠢貨再沒見過你這樣的蠢貨”
才進門,一個茶盞就劈頭蓋臉砸了過來,令躲避不及的王夫人落了個一身狼狽。
還沒等反應,就見賈母指著她的鼻子破口大罵,“這樣大鬧一通你就滿意了本是可以悄悄摁下去的事,如今愣是傳得滿府上下人盡皆知,就連外頭也該流言蜚語滿天飛了,你叫寶玉的臉麵往哪兒擱叫他的名聲怎麽再找補去
若非當年親眼瞧著你將寶玉生下來,我都要懷疑你是不是半路撿來的後娘了,竟是一門心思坑孩子,蠢到令人發指”
王夫人懵了,訥訥道“老太太何出此言寶玉是個男兒,這種事能算得了什麽傳出去也不過就是一樁風流韻事罷了,還值當汙了名聲不成”
賈母頓時冷笑起來,“男兒是不必過分在意這等風流韻事,但真正疼女兒的好人家可不會樂意找個這樣的女婿。
敏兒本就是個眼裏容不下沙子的性子,又向來將黛兒視為心頭肉掌中寶,你叫她能滿意這樣的寶玉快醒醒罷若果真壞了這樁婚事影響到貴人的前程,到時候你可別後悔”
別到時候了,眼下她就已經有些後悔了。
這下更加氣弱下來,偏嘴上仍硬挺著,“誰家男子不是三妻四妾的更何況寶玉也不過就是睡了個女人,又不曾正兒八經開臉收房,人都已經被打走了她還能有什麽不滿意的
真要是要求這樣苛刻,我看她最好這輩子別嫁女兒”
“真要都是你兒子這樣的貨色,我倒寧可我女兒一輩子別嫁才好,沒得弄髒了清清白白的好女孩兒,我和我家老爺又不是養不起了。”賈敏冷笑著從外頭走了進來,麵色極其不善。
王夫人也沒想到好死不死被聽了個正著,難免有點心虛,卻又被她話裏話外的輕蔑鄙夷給氣得仰倒,想也不想便反唇相譏。
“真真是滿天下打著燈籠也再找不出一個你這樣的妒婦,也就得虧林家老太太是個仁慈的,若換作是我攤上你這樣的兒媳婦,早八百年前就一紙休書將你攆回娘家了,豈容你如此張狂跋扈”
“要照你這話,頭一個就該叫老太太休了你才對吧五十步笑百步,裝什麽相呢你莫不是想叫我給你立個牌坊歌頌一番”
賈敏嗤笑一聲,轉頭看向賈母,“我這會兒來就是想與母親說一聲,寶玉那孩子實在不符合我與老爺的期望,還請母親日後不必再提那樁事了。”
對於老太太的再三糾纏她本就已經不耐至極,眼下發生這檔子事兒,索性就借機拒個徹底也好,省得拖拖拉拉再添事端,壞了黛兒的名聲就不好了。
故而,她簡單的言語之下卻是異常堅決的語氣,任誰都能看得出她的認真決然。
擔憂的事就這樣變成了事實,賈母的心一下子落入穀底,忍不住又狠狠瞪了眼那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蠢貨。
王夫人有些惱羞成怒,卻在賈母的眼神之下瑟縮成了鵪鶉,屁話不敢多一句。
“你果真就再不肯給個機會了”賈母頭痛不已,眼神中甚至透露出絲絲乞求,“寶玉年幼不懂事,被那起子歪心思的帶壞了,本性絕非如此,所幸他還小,好好教教就知曉錯了。”
賈敏卻撇看眼不看她,眼神中溢滿了諷刺之色,“他是還小,也不過隻有十三歲罷了,卻已是男人女人葷素不忌,我活了半輩子也沒見過幾個他這樣風流好色之徒。
我知曉我這樣說他母親必定不高興,他是母親的心尖尖命根子,但黛兒卻也是我和老爺捧在手心裏的寶貝疙瘩,但凡我們夫妻二人還有一口氣在,都絕不可能允了這樁事。
還請母親原諒則個,此事實在沒得商量。”
賈母的一顆心是徹底墜入了冰窖之中。
一時相顧無言,氣氛霎是凝滯。
該說的話既然說完,賈敏也無心再逗留,便欲告辭離去。
“敏兒”
“母親還有何吩咐”
賈母目光灼灼地看著她,沉聲道“你愛女心切確是人之常情,實在舍不得黛兒我亦不勉強,隻是親上加親卻也實在是我多年的心願,不若將碧兒嫁給寶玉也行。”
總歸隻要能綁上林如海這條船就好,究竟是姐妹中的哪一個並不很重要了。
清楚知曉賈敏對長女的偏見隔閡,故而賈母對自己的這個提議還是挺有信心的。
卻不料此言不僅驚呆了王夫人,更將賈敏給震得眼前發黑。
愣愣地看著老太太那張溝壑遍布的臉龐,看著她那雙灼熱的眼眸裏頭滿滿的算計令人心驚膽寒。
好一會兒她才將將緩過點勁來,表情似哭非哭似笑非笑,十分怪異。
“我從未想過母親竟會提出這樣荒唐的事,究竟我在你眼裏是個什麽樣的人,碧兒在你眼裏又是個什麽東西我看不上賈寶玉做黛兒的夫君,就能看上他給碧兒做夫君了
母親,你別太過荒謬。
三個孩子裏頭我是最不喜碧兒,卻也總不至於明知是火坑還硬要將她往裏頭推。我沒有那樣狠毒的心腸,也還請母親別將我想得那樣狠毒,我擔不起。
我隻說這一遍,賈寶玉配不上黛兒,也同樣配不上碧兒。
有關此事切莫再提,我亦不想在外頭聽見絲毫相關閑話,否則別怪我翻臉無情。”請牢記收藏,網址 最新最快無防盜免費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