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節 卿本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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揮戈逐馬!
自打倆人認識起,倆人就沒鬧過別扭。
狄阿鳥看著眼睛越來越亮的趙過,緊繃繃的心緒也豁然爽朗。
他心情大好,感官就變成興致的根須,竟聽到幾絲古怪的樂器聲,便朝趙過豎起食指,側起耳朵,細細尋覓。
這是從來也沒有聽過的一種樂器,音色很是柔和,一聽就是出於女子之手。然而它淙淙潺潺,既沒有流露出深閨之幽怨,也沒有洋溢出春心的萌動,平和,開闊,深遠,寧靜,讓人感受到了一種不流俗,不喧鬧的個性。隨著腳步,樂聲越來越清晰,越來越迷人,它像一隻在貓咪鼻尖兒前跳躍引路的蝴蝶,翩翩起舞,走走停停,之色彩斑斕,使貓兒想伸出自己的爪去觸摸。
狄阿鳥一直找到老楊家鐵鋪的後頭,才發覺這是一所院落的後牆。
他跳起來望望,樂聲是從院落裏麵森森夜色所籠罩著的一座木樓傳出來,不禁給身後的趙過感歎“這真是一位奇特的大家閨秀,我敢肯定,她相貌平庸,不醜不美,阿過,你要覺得我可信,趕明去提親,保證錯不了。”
趙過詰問“不美不醜錯不了?!”
狄阿鳥讚譽說“咋?!你還別不信,這個女人不簡單。這是種如大淵大海的平靜,足以表現出一種胸懷若穀,臨危不亂的氣度,娶這樣的女人回家,相夫教子,操持家事,足以興旺家業,使六蓄繁衍,是幾世也修不來的福氣。你看我那幾個老婆,有幾分姿色不假,卻不是沒胸懷就是沒氣量,根本不能替我分憂,更不要說擔起一個家,教出幾個振興家業的兒子。”
趙過卻不買賬,說“說那麽好,你自己怎麽不要?!”
狄阿鳥說“你別說,我不是有了麽?!不管什麽貨色,也都是結發夫妻,人家不管做多大的官,妻也不過三個,我這一回就娶了四個,還敢亂來?!你真是有眼不識金鑲玉,我可告訴你,過了這村,就沒這店,你後悔都來不及。”
趙過輕蔑地哼了一聲,眼睛一眨一眨的“不吃你的騙,要像你說的那麽好,你還不翻牆進去呀——”
狄阿鳥辯解說“我什麽時候騙過你,我狄阿鳥騙過誰?你怎麽就不信呢?!”
說他沒騙過誰,他自己也覺得假,立刻收了聲,歎息說“你還放不下唐凱他姐?!你咋這麽死心眼呢,那啥人呀。你也真他娘的沒出息,被人看不起來著,卻還眼巴巴地望別人……”
趙過沒好氣地打斷,否認說“不是。”
狄阿鳥又一下開顏,苦口婆心地說“你老這樣兒,我心裏虛呀,你看看我,家裏四、五個了,再看看你自己,還打著光棍,外人看了,不當麵指著鼻子咧咧,背後會不會說,這狄阿鳥太不是東西,天天說有福同享,自己老婆娶一堆了,他的好兄弟還在打光棍,是不是?!你聽我的,咱把這家記下來,明一早,就向人家打聽、打聽,要是未婚未嫁,我給你做主了。”
趙過笑著問“你做得了主?!”
狄阿鳥一下上了火“我咋做不了你的主?啊,我不但做得了你的主,我還做得了她的主,你信不,隻要她沒嫁人,我就做得了主,上門就跟她爹說,你閨女勾引我兄弟呢,一到晚上了,她就胡亂彈琴,兩個人隔道牆,眉目傳情,好上了。中原人就怕這個,她爹聽說你們到了這一步,還不為了遮羞,把女兒雙手奉上?!再說了,他女兒有這內涵,一般漂亮不了,他爹看不好行市,對吧?!而這真正厲害的女人,看男人,不看咱現在有沒有本事,也對吧?!小婉,你知道,我在武縣,朝不保夕,她不還是跟了我?!你就是對自己沒有信心,你就是不敢學我,還說小婉,她爹啥樣兒,要誰半夜死,誰早晨醒不了,結果怎麽樣,老子照樣先生米做成熟飯,然後上門把事辦成。你咋就不敢呢?你也是男人,也是死人堆裏爬出來的主,咋就一到關鍵時候,就沒膽量了呢。”
趙過雷打不動地說“我是沒膽量,因為沒瘋。”
狄阿鳥上去扯住他,大聲嚷道“你不瘋,我瘋好吧?我現在就帶你登門。”
趙過發覺他叫了真,一掙好幾步,連忙往身邊一指,說“這個院,是山河會館。”
狄阿鳥轉過身,往裏頭投眼看看,不敢相信地說“山河會館?!”
他得到了確認,問“不會是鄧校尉的女兒吧,不可能,她要是彈出這聲音,我就一頭撞死在這堵牆上,你信不信?!”
趙過急得跺腳,說“鄧校尉的女兒住這幹啥,山河會館是我家小姐開的,這裏頭‘砰砰’一陣彈的姑娘,就算有你說的那麽好,誰敢向她要?!我沒膽量,因為我沒瘋。”
狄阿鳥愕然說“是她開的?!那就怪不得了,她開武館?!她開武館幹什麽?!你這會兒說話流利了,你一開始咋不說?!”
趙過笑了說“山河會館不是武館,我問陸川叔了,他說就是可以喝酒,吃飯,住店,會客的好地方。”
狄阿鳥一下醒悟過來,上前揮了一拳,說“我說你咋說‘你咋不翻牆進去找她’,我找這姑娘,問到你們家小姐麵前,不是吃不了兜著走?!你們家小姐和我啥關係,知道我在馬路上聽到女樂聲,都能翻牆找人家姑娘,是好玩的麽?!她要是心情好,不陰不陽地表揚我一回,要是心情不好,一腳踢我下樓,一腳踢我出牆。阿過,你跟誰學壞的,你咋學會了這手呢?!”
趙過樂嗬嗬地笑,說“我想等你爬上牆頭再告訴你。”
狄阿鳥往兩邊看看,不想繞回前門,爬了上去,擺手說“翻牆就翻牆。你回去,往後幾天咱們假裝鬧別扭,做給別人看。”
他跳下去,踩到牆角堆的冰雪上,沒發出一絲聲響。
對白天化雪,夜晚結冰的地麵來說,不發聲響不是件簡單的事,他對自己的落地很滿意,一拐一拐往前走,到了路上,腳下更是高高低低。
構成這種地麵的,大多都是拔內牆拔的磚頭,看來這會館籌備了好幾天,還將籌備好些天。
狄阿鳥橫衝直撞一會兒,發覺那樂器又響了,就在一截斷牆下停住抬頭,再一次按照自己的知覺、邏輯,斷定這女子是樊英花蓄養的歌妓,心裏是一陣、一陣惋惜,然而,那樂聲還是無悲無喜地演繹著天和地,天上秋月沉思,地下無邊無際的沼澤地沉淪,風滾滾卷過野海棠。
他暗自打算起來,心想我待會兒見樊英花,要不要讓她發掘這顆寶珠?!要不,極力貶低這姑娘,再用把寶劍換走,阿過單純,要說不娶妓,我就把她給莫藏或誰,反正誰要了誰有福氣。
他在牆下如癡如醉,正是更加堅定地認為自己能聞音知人的時候,忽然感到了一股濃重的氣息——那種粗人身上掩飾不了的氣味,連忙扭頭,隻見什麽東西的寒光在眼前閃了一下,連忙說“陸川,是我呀。”
對麵湊來一頂碩大的腦袋,使勁兒來看狄阿鳥,看清了,這才驚愕地說“你怎麽發覺我接近你的?!”
狄阿鳥笑道“你又怎麽知道我在這牆下麵的?!”
陸川說“我從那邊走過來,走著,走著,看著了你的屁股。”
狄阿鳥扭頭看了一看,才知道一旁有個洞,過來束光,正好照在自己的屁股上,尷尬地說“你主子真是的,也不讓人消停,天黑了還讓你到處亂轉,幹啥呢。”
陸川說“小叔說你肯定不想引起別人注意,要來說不準是翻牆。你不知道她在哪兒,沒個人在下麵等你,說不定趴一會兒就回去了。他正等著你呢,快上去吧。”
狄阿鳥順著他指的方向,找到了樓房的抱廈,徐步進去,走上上樓的樓梯,上到樓上,見到一所亮光的房子裏,那古怪樂器的聲音,也是從那裏傳出來的。他走過去,推開門,隻見裏麵擺成鬥字型的幾桌,三個女子端莊而坐,當中頭發披散的女子,手持一物,似弓似琴,豎立抱定,不由自主地盯著問“姑娘貴姓芳名?!”
他見幾名女子都在看他,當中那女子一分一分微笑,說不出的動人,而模樣有點兒像樊英花,生生感到別扭,連忙說“我走錯了。”
然後一低頭,往外頭退,順便掩門,眼看掩上了,卻又不甘心,立刻回頭推開,大聲說“你是誰?!樊英花她親戚?”
那女子輕輕搖了搖頭,低下頭去,看起來,對手中樂器很是專注。
狄阿鳥立刻說“她該不是還有一個妹妹吧?!你是她妹妹?!”
那女子又搖了搖頭,微笑著,繼續彈她的樂器,越看越像一個陌生人。
狄阿鳥隻好扭頭走,掩門,掩了又不甘心,便再次推開,問“這是啥?!棉花機?!”
旁邊兩個女子一下笑出聲,刹時間,在門口相對的窗戶被來來回回的開合中,頂不住寒風的衝擊,“砰”一聲開了,寒風穿堂而走,吹動燈火,將它拉成搖曳的豆點大小。
清光水銀般泄入,風一揚,那披發女子一側的青絲漫卷而起,熒亮繚繞。
室內光亮陰晴不定,照到她的臉上,反複現出那種矜持的微笑,讓狄阿鳥心底猛地一顫。狄阿鳥忍不住往對麵的窗戶跑去,大聲說“她從哪來把你找來的?是不是想讓你做她的替身?她盡是白費工夫,也不想想,就算你們長得一模一樣,別人還是一眼就分得出來。”他在三位女子的注視中手忙腳亂地捂著窗戶,保衛她們遠離寒風的褻瀆,口中不停地嚷“虧她想得出來,你叫什麽?!”
那女子聽得好笑,輕輕吐字“我叫樊英花。”
狄阿鳥頭也不回地說“不可能,她身邊左邊應該是春棠,右邊應該是十九妹,你騙別人,也許能蒙混過關,騙我?!她和我是啥關係,就是再易容,再像,我也一眼認得。”
那女子聲音一變“春棠出嫁了,十九妹有事在外。狄阿鳥,你回來,再好好看看。”
狄阿鳥不由自主地回過身,動一動,背後窗戶又開了,他連忙轉回去,再一陣捂,忍不住說“你就是再學她的聲音,也沒用,她不會彈你抱著的棉花機。”
那女子笑道“什麽棉花機,這是箜篌,我十一歲就會彈了,怎麽,你很意外麽?!”她吩咐說“你們兩個出去。”
兩個坐著的女子應一聲,起身往外走。
狄阿鳥忍不住大吼“別走。你們不能走。”
他回頭一看,兩個陪同的女子到了門邊,也連忙大步往外走,口中念念有詞“幹嘛讓他們走,孤男寡女獨處,想引誘我麽?!這女人太過分了,竟然找個替身來引誘我,背後一定有什麽目的。”
樊英花語氣一緊,大聲說“夠了。狄阿鳥,你是在羞辱我嗎?!”
狄阿鳥回過頭來,再看看,又怎麽看怎麽像樊英花,聲音,音色或許可以學來,但是這種威嚴,倒不是能學來的。他遲疑片刻,把自己的目光放到鋪地一片的長裙上,說“這也太出人意料了。你竟然穿‘拖地裙’,你拿的是箜篌?!我隻聽說過,從來也沒見過,你也會?!我不信,讓你彈它,不如告訴我你能拉來四石的弓箭。你怎麽就會呢,這不可能,我眼花了?!做夢了?!你還是趕快變回來吧。”
樊英花放下箜篌,說“我本來就該是這個樣子,不是嗎?”
狄阿鳥一直把自己的嘴巴繃尖,這才擠出幾個字“你怎麽這麽奇怪呢?!”
樊英花淡淡地說“我有什麽奇怪的?!你是不是想說,為什麽我在哪裏出現,你就在哪裏出現,你難道沒有別的事可做?!你是不是想說,你本該是我惺惺相惜的知己,現在怎麽一下變成個徹底的女人?!阿鳥我本來就該是現在這個樣子,我本來就是一個女人,難道你不知道?”
她柔和地說“你坐過來。”
狄阿鳥差點沒一頭栽倒,看看自己不爭氣,實在無法向前挪動的腿,還是搖了搖頭,說“我幹嘛坐過去?!你坐過來。”
樊英花站了起來,掖裙角而行。
一步,一步,每一步,都讓狄阿鳥感到不敢正視,不敢呼吸,不敢抬頭的壓迫。他突然在樊英花來到自己麵前之前,吱溜爬到屋子的另外一角,打腫臉充胖子說“我幹嘛非要跟你坐一塊兒?!”
樊英花不知道他一時自慚,也同樣不自信,變得有點兒沮喪“阿鳥。我們以前不是能好好的嗎?!你就這麽厭惡我今天的衣著?!這些該死的女人,非說我今天很漂亮,連‘閉花羞月’這樣阿諛的話都用上了,我一開始就不相信,可實在沒想到,沒想到,都能把你這是女人都不放過的家夥嚇唬成這樣兒。”
狄阿鳥虛偽地說“我隻是沒有想到你會彈箜篌嘛,這個東西太不適合你了,老樊,你我也是一起出生入死過的,一下變成這樣,讓人接受不了……”
樊英花說“我也不想,可我不得不變成這樣,你總要麵對女人的我,如果現在不這樣,我就得繼續維持一個尷尬的形象,而你和那個樣子的我在一起,你我的部曲都很難接受,不是嗎?!”
她輕輕地說“我是個女人,阿鳥,在十二歲以前,我除了性子有點野,喜歡騎馬,喜歡讀書,喜歡擊劍以外,貴族少女應該學習的技藝,我都在學習,我喜歡箜篌,那個時候,我沒想過有一天,我會變成別人眼裏一個不男不女的怪物,你相信嗎?!
“就在我十二歲那年,我明白了我的命運。
“我們是個什麽樣的家族,想必你應該知道,人們都在回憶和懷念先祖的英烈,夢想著‘十年田舍翁,一朝天子堂’的轉變。男人們一出生,注定要為複興家業去生去死,女人們一出生,也必須接受自己的命運,嫁給父兄要拉攏的對象。我十二歲那年,我的未婚夫和他的父親一起來到我們家,那是個十四歲的少年,長得像麻杆,全村少年都嫌他惡心,我知道他們要接走我的,心裏很害怕,於是經過深思熟慮,決定去做一件事。兩天後,我私下約他出來比劍,想趁隻有我們兩個人的時候,將他殺掉,可是到了跟前,我畢竟是個十二歲的女孩子,雖然討厭他到極點,雖然之前下定決心,到了跟前,還是做不到,就在我為自己的軟弱失望的時候,他在比試時誤傷了我,怕我回家告訴大人,自以為是地哄騙我,說我要成為他的妻子,嫁雞從雞,把我們的事兒說給大人知道就是不守婦德,他還假裝給我看傷,摸我這兒,摸我那兒,問我舒服不舒服。他以為我十二歲什麽都不知道,拙劣地表演著,卻是徹底地激怒了我,我趁他不備,將他殺死,然後假裝什麽也不知道,回到家裏上床睡覺。一覺醒來,父親他們已經發現了,我記得他驚慌失措,在我麵前自言自語人家的兒子死了,而凶手找不到,聯姻不成,反要成仇,該怎麽辦?我就告訴他,既然婚姻不成,反要成仇,為什麽不一了百了,把他父親也殺掉,棄屍於荒野,告訴他們的親友,他們根本沒能來到我們這兒。”
“我爹用震驚的眼神看著我,我以為他會狠狠打我一記耳光,不料他卻誇獎我說,你生下來和別的女孩子都不一樣,別人的女孩子,誰能十二歲騎烈馬?!別人家的女兒,誰能舉得動長劍?!你這些主意,是大人也想不出來的呀。
“他聽從了我的話,那樣做了,也沒得到別人家族的複仇。從此之後,我就有了別的女孩子所沒有的自由,喝酒,打獵,可是我卻發覺,危險仍沒離我而去,他們還會把我嫁人,就把眼睛瞄向了我哥哥,我想如果我箭術比他好,武藝比他好,智謀比他高明,對父親的幫助比他大,父親還會忍心把我嫁出去嗎?!
“從此,我就以這個為目標,讀書,習武,暗修帝王之術。
“我越來越讓父親驚訝。他總認為是個奇跡,但還是打斷讓我出嫁,不同的是,他要招一個與我匹配的夫婿,怎麽辦?!我就做出我喜歡女色的假象,脫掉丫鬟的衣服,和她們同寢,借她們,借別人的嘴讓父親知道。父親又一次震驚了,他打了我一頓,卻給他的親信說‘當年生他時,神人托夢給我,說要給我一個像太祖一樣的兒子,結果卻是一個女兒,很絕望,哪知道,她真的像太祖皇帝,英武果決,我開始為她是個女兒惋惜,可現在,你們看看,她竟然喜歡女色。莫不是太祖皇帝投錯了身?!’
“太祖皇帝何等英睿,從此之後,我父親身邊的人對我敬畏有加,都不敢拂逆我,而我自己也被胸中所學改變著,遠不是以前的我,我喜歡決定別人的生死、喜歡別的女人想也不敢想的生活,也一再以為,我的確喜歡女色,直到遇到你。
“我第一眼就看了出來,你年齡雖然小,身上卻有許多別人沒有,也不可能有東西,足以讓我難以忘記的東西。我想讓你忠於我,服從於我,隨後我發覺,我對征服你的渴望已經超出了它的範圍,我明白了,這不是主人妄想馴服出一名奴隸,而是一個女人,想征服一個男人,當時我很害怕,害怕我回到軟弱的從前,害怕我反過來被你俘虜,於是我做出一個決定,殺了你。
“為了平衡我心裏的矛盾和痛苦,我立刻找了個人給你殉葬。
“就在我殺死殉葬的那個人之後,你卻又奇跡般的出現在我麵前,狗咬你不死,立刻成了我心中的一個台階,釋放你的台階。這時我知道,我殺不殺你,不是我想不想讓你死,而是一個真實的我和一個虛假的我在某一時刻的搏鬥,我需要做點什麽,來支持其中一方,我在前一刻殺了你,可能會鬆一口氣,但到了後一刻,我就會後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