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八節 王河水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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揮戈逐馬!
你明知別人詐你又怎樣?!
沒路走時,別人詐你,拋給你一條渺茫的生機,你不走走看麽?!
一家老小不必說,就是這身後一山土匪,他們雖與自己沒有太大的瓜葛,可你想象一下,你已經做了別人的大當家,卻輕而易舉把別人往死裏帶,有條渺茫的生路,你輕易就拒絕,不虧心麽?!
何況穆二虎是自己栽培的對象呢。
阿孝有了他們這些人,就能與雍族百姓相溝通,就能使用當地雍族作兵源,殺開一條血路,重新打起家族大旗,自己既然真的走投無路,何不冒一冒險,就算被人家殺了頭割下來掛在城牆上,給穆二虎他們爭取一個機會也不錯,足以給自己家族——無論是狄氏還是夏侯氏,換來一個重新崛起的可能。
狄阿鳥有點兒拒絕不了。
他忽然間覺得,當初這家夥他老子詐降自己老子的時候,自己的老子也或許很清楚,其中有詐,但是明知有詐,還是無法拒絕,隻得輕身赴死,隻得輕身去赴死。他看著對方,劍眉交疊,勃朗中沉澱著深沉,目湛湛吐光,倒也不失為人雄,別管是梟雄還是英雄,心中不禁感歎,自己父子就這樣被對方父子吃得死死的,即便知道對方詐降,還是不得不降,豈非造化弄人?!
天冷心熱,熱息相噴,略一轉臉,李大頭臉上的喜色無以掩飾呀,自己就算拒絕,沒有個正當的理由,好交代麽?!
狄阿鳥放聲就笑,謔浪道“你就不怕你一上山,我就把你殺了?!你這樣輕身前往,到底是什麽讓你有此信心?!能告訴我麽?!”
健符目光很凝重,語氣從容不迫,煥發出十二分的肯定,輕輕地說“我相信你忠心侍主之品質,陛下予你再造之恩,你若殺我就是造反背主。我們畢竟同侍一主,國難當頭,但凡你有一點兒餘地,你也不會鋌而走險,遭萬人唾棄。”
狄阿鳥在心裏嘀咕一聲“雖然你鑽了空子,英雄一回,欲將成功建在我的道德弱點上,但你錯了,腦袋,我還是最為在乎的。”
既然對方卑鄙到去讓自己為愚忠而死的地步,自己倒也能借用對方的虛偽,立刻漫天作還,吆吆說“既然如此,你為何還帶了這麽多兵?!不要說,你是看我危難,派他們來保護我。”
健符懇切地說“的確是這樣兒,我怕你不輕易信人,見風而遁,所以領兵把你包圍。我也是趕上了,如果換作別人,怕是已經兵戎相見,你別無選擇……”
他從懷裏掏出一份軍文,送至狄阿鳥前麵。
狄阿鳥本不打算看,讓他自己假仁假義吹下去,想想,卻還是覺得從這份軍文上能分析出許多東西,不看白不看,這就接到手中,一邊留意著對方,一邊打開,先看下角,果然是龍簽發的,再看正文,書道“勿使博格阿巴特與賊合流,須急剿之,定滅賊殆盡……”下麵是部署,記有擬出兵人馬的番號,最後又書“倘若縱失留患,嚴懲不貸。”
整個是寸草不留的口氣。
看來這位便宜叔父下手極辣,狄阿鳥再想不出“寒心”二字怎麽念,慢慢抬了頭,朝健符看去。
健符與他對視微笑,一轉頭,旁若無人地問李大頭“你就是穆二虎吧,還要造反麽?!你的情況,我也基本上了解了,國家正值用人之際,願不願意把你這些彪悍的兒郎編入官軍戰鬥序列?!”
狄阿鳥勃然大怒,心中又說“這兔崽子,挖牆角也不挑時候,這是哄死人不償命。”不過,他是不會發作的,反而格外平靜,不以為然地說“我還是信不過你,你要詐降呢?!這都是無辜的百姓,隻因為活不下去了,才嘯聚山林,我的命運,我可以決定,他們,則需要看看你的誠意,你提了鄧北關的人頭來,我們就相信你,就是仍不相信你,要殺要剮,也隨你的便。”
健符也立刻流露出淡淡的哀榮。
他既然和王誌通過信兒,自然對狄阿鳥的要求持以理解,想了一下說“我們都沒有他作惡的證據,不是嗎?!王誌下了不少功夫收羅,可是,隻看到他身上一身髒,卻不知道怎麽拔掉他這身外衣。”
“證據?!”狄阿鳥笑了笑,說,“你要證據?!我給你。”
說完,立刻給李大頭一個眼色,李大頭自己身上就綁有製式的東西,立刻站起身,連解帶拽取下來,送到健符跟前,說“這是我們截獲的,還有糧食,兵器,還有一些茶和鹽,加起來,好幾十車,幾十車呀,就是因為這個,他才誣上我們,欲置我們於死地。”
健符的眼神變化成一團墨汁,他激動地一片胸甲,翻來覆去,卻找不到工匠烙下的標記,最後一咬牙,狠狠地摔在地上,不受抑製地大吼“這是通敵,這是通敵,這甲葉,比將士們身上的都要好得多,這個畜牲。”
狄阿鳥不知道他是不是擅長表演,不過,隻要誰衝鄧北關發火,就是一心支持,翹起腳尖,懶洋洋地說“這算什麽?!遊牧人進犯雕陰,無疑是想搶去大量的糧食過冬,他們損兵折將,毫無所獲,此刻怕是饑寒交迫了,有了這幾十幾大車的糧食,會以最快的速度恢複元氣。”
他沒有去估算數量,但怎麽覺著也有幾萬斤糧,連帶鼓動李大頭“屯田,屯田,交的糧去了哪兒?!”
健符也不答話,將自己摔下的胸甲拿上,一轉身,就要走。
狄阿鳥倒要看看,他是不是提來鄧北關的人頭,卻又要了一價,大聲說“除了鄧北關的人頭,把你的兵也一個不剩地帶走。”健符轉過頭來,看了一眼,說“三天。你隻有三天的逍遙。”
說完,大步跨了出去。
隨從也連忙往外走,準備靠他近一點,他便一肘將隨從撞得跌坐在地。
狄阿鳥顧不得問“三天”是什麽意思,幹脆追到門邊,大聲說“別急著走呀,喝杯熱茶,熱茶呢?!”
外頭的人哪知道他是故意氣人的,也來攔客。
健符便大吼一聲,撥開一個。狄阿鳥嘴都嘣圓了,發出了無聲一嘔。
在他的視線裏,穆二虎不知怎麽一回事兒,竟發了狂,提錘直奔健符麵前,大喝“想走,沒那麽容易。”
他大喊一聲,穆二虎剛剛站住,健符就騰空而起,雙腿收到胸前,兩手下垂,大鵬展翅般越過穆二虎頭頂,落到穆二虎身後,大步走一個不見,將眾人目瞪口呆地晾在原地。
狄阿鳥隻剩下興歎,鼓了鼓掌,陳半仙緩過勁,靠在門邊向他探身,他便給陳半仙說“怪不得人家隻帶了隨從就敢大搖大擺地上山,卻是能像鳥一樣飛。”
說完,擺了擺自己的兩隻“翅膀”,給了陳半仙一個白眼,自言自語說“鳥字讓予他得了。”
李大頭自後追來,迫切地問“他會把兵帶走嗎?!”
這個,讓狄阿鳥怎麽說呢?!
健符騙自己有意義嗎?!
狄阿鳥連知道他為什麽一個激動,失態暴走都不清楚,回答李大頭什麽呢,就高深莫測地回來,緩緩地說“你不會用自己的眼睛看嗎?!”
李大頭隻當狄阿鳥有把握,立刻跳出門,左右招呼,大聲吩咐“快。快。關注官兵動向。”
片刻功夫,官兵當真有了撤退的跡象,再過一會兒,真在撤退,李大頭都想哭一場,阿狗早晨起床,跑來找他阿哥,跑得飛快,他跑得更快,抄過阿狗麵前,把阿狗都驚住了,到了門檻邊,連步都不邁,一躍而過,衝到狄阿鳥,欣喜若狂地喊“官兵,真退了。”
既然官兵真退了,狄阿鳥就得重新估計健符是不是詐降了,他不管李大頭在一邊躥,山寨的兄弟們在外頭奔走,凝神靜氣,卻思考“三天時間”指的是什麽。結合著健符跑這麽快,他腦海中冒了個疑問“難道,三天後,官兵就要北伐了?!那就怪不得,他定然怕鄧北關是胡人奸細,急切回去,控製形勢,更改作戰計劃,對,沒錯,現在龍那麽信任鄧北關,盡人皆知的呀。”
莫不是大仇將報?!
他也一陣狂喜,一回頭,樊英花也來了,大概報信來著。
狄阿鳥略一尋思,給她說“我要去紹武那兒一趟,安排,安排,回頭,咱們就撤走,遠走高飛。”說完,也急急要走。樊英花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勸阻說“太過凶險,還是讓別人去好了,趙過,趙過。”
狄阿鳥把她的兩臂抱下,說“你知道我要幹什麽?!怎能讓阿過代我?!我不在,你給我看好家,知道嗎?!要是我一時半會兒回不來,你就帶著人走,帶著所有人往北走,我再趕上與你會合,記著,我們隻有三天時間。隻要眾人撤出去,我一弓在手,天下沒有攔得住我的人。博小鹿,去拿阿哥準備好的東西,阿哥在前頭等你。”
樊英花“哎”了一聲,喊不住他,隻好問趙過“給我說,怎麽回事兒?!”
再抬頭,狄阿鳥騎在馬上,提一隻馬鞭,給李大頭,穆二虎說話,旋即往自己這兒指一指,也不管官兵什麽時候撤,飛馬下了山。
樊英花簡直被他的輕率氣瘋了,眼看眾人朝著自己過來,使自己追不上去,再次把目光投向趙過。
趙過也一頭霧水,連忙將頭低下去。
眾人到了跟前,都麵帶怪異地看向樊英花,樊英花又煩躁又憤怒,雙目狠戾一掃,猙笑問“看我臉上長了什麽東西麽?!”
這本問他們盯著自己幹什麽?!卻不料,真有人回答,回答說“是呀。大當家交代,說他走後,凡事聽你這位壓寨夫人的,可是,這……”
樊英花明白了,他們盯著自己,竟真是因為自己臉上長了東西,長了不該長的胡須。多少年來,她從來也沒像今天這麽難堪過,一群爺們盯著她的臉,雖然沒問,個個都藏著一句話“你怎麽長了胡子?!”
她出來行走,也從來沒覺得自己貼上胡子有什麽不妥的,就在這一瞬間,她感到自己要崩潰了,頭腦渾得厲害,迫於無計,幹脆一轉身,低下頭,撕了胡子,藏著臉就溜走。
此值大國疲憊,外敵候邊,大廈之將傾,雖非生死係於一線,亦危難之中剛喘一口氣,君王敏臣,有誌之士窮極思變,忍辱負重,節衣縮食,精兵簡政,興利除弊,寄變革複興之望。
然帝國之弊已非一日,鄧北關這樣的毒瘤處處皆在。
隻要他們存在一天,百姓就會失望一天,未親附的民眾永遠不會親附,剛剛親附的還會失去。
黃龍豪強就以白毛季黃四大家族為首,四姓狼狽為奸,侵占耕地,欺淩百姓,居於雕陰,常可聽人唱道“黃龍有四霸,家家不說話,田裏白毛、季棗,歪黃瓜。”
這鄧姓的,斂錢巨萬,土地莊園也不在少數,卻尚不在數兒,可見一斑。
便是這種上挨不著天的姓鄧小巫,兼並土地,用官窯為自己走私斂財,朝廷就下不了刀,又何以抑製普天之下的豪強們?!
狄阿鳥縱馬奔馳,迫不及待從最後拔營的官兵中間穿過,便要追上健符,看看他是否會代朝廷砍了鄧北關這樣的毒瘤,是否砍得了,他甚至把自己對朝廷的看法壓在這件事上。鄧北關這樣的毒瘤,朝廷一日不能下決心剪除,名刑正典,天下蒼生就一日不得安靖,什麽變法圖強,什麽忍辱負重,都是鏡中樓閣,水中明月,這座危屋誰都扶不住,天下雖能一時偷安,還將大亂。
到時自己以一己之私心,更加用心地扶持阿弟成為高奴王又有什麽呢?!
這一來,他就沒有什麽道義上的負擔,何況又覺得自己也是沉冤在身,深受其害呢。
思及這些,他心中極是翻騰,念念叫道“鄧兒,鄧兒,你還能不死麽?!你還不死,這個國家就沒有什麽指望了。”
官兵見山上衝下來一名土匪,竟在中間穿奔,個個不敢信,然而終畏將領將令,不敢動手,一邊相與議論“好囂張的盜賊!”
一邊稟報中軍,要求定奪。
軍官得信追奔,看怎麽回事兒,見隻有一人,也不忌憚,仍照舊飛撤。
狄阿鳥心情急切,頃刻間越過了官兵後隊,記得路勃勃沒有跟上,調馬射衝回去,等及路勃勃,又一起踢馬急行,翻上白山頭,走下平川道。
沿路不見百姓,隻聽官兵腳步聲聲。
離開平川再躍,傳越深穀,與官兵大部分離,四野寂靜,隻剩亡妻歡笑聲聲。
朝出發,午後至河,涉過冰床,往前方尋了樓關,老瘡老舊,森森藏魂,警億萬軍民。
掬冰雪以告上蒼。
不殺鄧北關之流,何平民憤?!
何平我心頭之恨?!
巍巍大國,不揪蛀蟲,下不得狠心,休怪王河水冷,休怪人心渙散,休怪百姓舉事,休怪盛世不能重現,休怪我懷貳心。
打馬走過我雍族之家鄉,多災多難之土地滾動著先祖之魂魄。每一個降生的後人,誰不想她趕走外辱,不再孱弱,誰不想她雄立於大地,巍巍峨峨,誰不想魂魄有所歸屬,誰不想玉宇澄清,雄雞喚明,誰不懷念那盛世之泱泱,那使臣魚貫,萬國朝拜,各族親睦?!
狄阿鳥夜黑而行,淚流滿麵。
我卑微之靈魂告之曰,勿令賊猖獗,使我與諸民生之多災,共舉一把火,燒汝之肉軀。
來到陳紹武麵前,已是下半夜,將官兵遠遠拋在後麵。
他也不與陳紹武多說,簡單問兩句,安排幾句,蜷身休息,隻等上午重整精力,秘密進城去看一看,看他鄧家男女還能不能再笑一個夠,再威風一個夠。
上午睡醒,他冷靜多了,吃了些東西,從路勃勃那兒拿來竹筒,係在腰下,跟路勃勃說“你別在這裏住了,到外頭尋個地方呆著,明天一早,我還不給你信兒,你就回去,讓你阿嫂帶著眾人去尋阿孝。”
打發走路勃勃之後,他又想我有什麽三長兩短,家眷就靠英花送走了,我能安然無恙,而鄧北關也不死,想必李大頭他們也仍然失望,不敢向官兵投誠,亦無去處,我便讓路勃勃帶話,借英花的口,看李大頭他們幾個是否願意派人與阿孝聯絡,要是他們不答應,我不在,英花隻是個壓寨夫人,不至於分道揚鑣,日後再到更危難的時候提,要是他們答應,便是他們自己的意願了,這次出兵,勝則罷,敗了,阿孝即可派人聯絡朝廷,得到扶持的意願,就能在白羊王身後一步一步地動手了。
想好這些,他出來找陳紹武,要求說“你先帶我去找王誌。”
陳紹武找來衣甲,讓他換上普通軍士的服飾,打扮一番,掩人耳目,雖然夜裏說過了,還不忘說“公子來了就好,隻要沒造反,我就是拚了這條命,也要給您洗刷冤屈。”狄阿鳥覺得他在不經意間告訴了自己,你要造反的話,我不能跟著你造反,沒辦法,隻要你沒造反,我說什麽也不讓你受冤枉,心裏不免酸酸的。
朝廷的用意至少在陳紹武這兒起到了作用。
陳紹武是位年輕有為的校尉,要是自己現在有權有勢,他靠著自己,兩人自然休息相關,自己叛亂,他便覺得從叛很合情理。
可自己無權無勢,他就得跟著別人走,上頭有王誌這樣的上級,後頭有健符這樣的後台,身邊有自己共勉的朋友,下頭都是仰賴他的士兵,他希望能上進,希望能立功,也已經在戰爭中贏得許多的名譽,前途無量,自然沒有理由狹窄到為自己一個人出生入死的份上。在思想狷窄的人那兒,也許會把這種現實當成被叛,狄阿鳥卻覺得不是,這都是境遇造成的,比方說,自己若是從不來中原,自己就是阿舅龍氏的一個臣子,中原和高顯兩個打仗,自己別無選擇,隻能替高顯作戰。
不過,道理他雖明白,心裏卻照樣發酸。
陳紹武雖然沒有為了光明的前途去羞辱自己,但是秉承做人的道理遠離自己更可怕,幸好,時日尚短,幸好,自己還算奉公守法,也不曾想從他這兒得到點什麽,否則的話,兩人就會因為所處角度不同,一步一步分裂,轉眼之間反目成仇。
他想告訴自己不曾想過造反,不得不去考慮怎麽樣讓對方相信,不得不列舉自己不曾造反也沒想過造反的事實,讓對方清楚自己,明白自己。
這種解釋,使得兩人的關係開始逆轉,沒有哪家主公向一位家臣說這說那,反複讓對方相信自己的,也沒有哪家父親做了什麽事兒,跑到兒子麵前,讓兒子知道自己為什麽這麽做,更沒有一個教導幼弟的哥哥,甘心翻過來去聽幼弟的教訓。
感覺更是不爽,狄阿鳥隻想快點走。
他隻好在談論中提醒,早點去見王誌。
兩個人正要走,忽然,行轅派人來了,通知陳紹武前去議事,陳紹武也一下兒看住狄阿鳥。他不放心了。
狄阿鳥夜裏來,驚動的人並不多,可是自己一去議事,少說得半天,這半天,且不說要辦的事是不是萬分緊急,把他丟在這兒大半天,什麽樣的事不會發生。他隻好跟狄阿鳥說“我去喊一聲孫大疇,讓他照看著你,他?!你忘了,就是你給我推薦的孫胡子。”
這個人多少會感戴狄阿鳥的恩情,比他人更可信,讓他與狄阿鳥一起呆著,自然比讓旅裏的人其他人要合適。
狄阿鳥猶豫了一下,擺了擺手。
既然行轅議事,自己不見王誌,不欠人情豈非更好。
他立刻不容置疑地說“我找王將軍,就是要問及行轅聚議的事兒,既然大夥都要到行轅中坐下,我就當麵澄清,看誰能胡亂抓我?!”這時,看到陳紹武有點兒猶豫,立刻自一旁推趕一把,說“怎麽,你害怕了?!”緊接著,他又說“與你相比,我更欣賞老史,他常跟人說,他人的生死是他人自己的事兒,這句話確實是至理。你再想幫我做點什麽,也代替不了我出麵,無法將我自己的事情給講清楚,至於我生是死,原本你就插不上手,日後,你亦插不上手。快。別猶豫,也別磨蹭。”
陳紹武連忙說“咱們都不知道什麽情況,先給王將軍說一聲,才能知道該不該去,他能不能保住你,您剛剛還是這個意思,怎麽說變就變了呢?!”
狄阿鳥也確信,這次聚議,可能決定自己的生死,但一定決定鄧北關地生死,自己要是不在一邊看著,怎知一個痛快,笑了笑,心中依然說,我的命自然在我自己手裏,總不能你們誰批準我死,我就死,誰批準我活,我就活,順口說著“誰告訴你,我剛才是這個意思了?!”已經提前一步邁了出去。
陳紹武隻好跟上,一邊走,一邊著急地說“議事的時候不能帶人進去,隻能把你丟在外麵,你怎麽進去?!站在那裏,被人認出來怎麽辦?!有人欲蓋彌彰,無聲息地抓你去一邊怎麽辦?!”
狄阿鳥笑了兩聲,不理睬他。
陳紹武迫於無計,幹脆一頓腳,說“我不去了。”是呀,我說服不了你,幹脆我就不去了,我看你去?!
狄阿鳥愣了一下,愕然道“你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