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九節 國之蛀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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揮戈逐馬!
你不去就絕我此行?!
就目前來說,對自己最重要的兩件事就是解厄境,觀鄧北關授首,這兩件事兒,一件事關生死,一件折磨著自己發狂,有何艱險足讓人駐足不前?!
那健符敢輕身上山寨,自己不敢一人出入他們行轅。狄阿鳥連笑數聲,輕輕地說“你不去,那我就一個人去。”
他說走就走,牽拽馬匹,飛身而上。
出了營,眼前多出一片房舍,隔開的羊圈,院牆,由於離得遠,這天地,就像是大鋪大張,條條塊塊如切似割,疏分重疊,尤其是屋頂上的雪厚厚一鋪,更散發出一股清寒寂寥。
兩旁老樹垂枯枝,前行帶帽耳的士兵不時回頭躲馬蹄,臉上勃發出生機,他們有的斜斜背著一把腰刀、佩劍,卻沒有一絲的殺氣,使得氣氛冷峻而祥和。
這是夢境嗬,還是真實的?!
狄阿鳥臉上流露出喜悅的表情,趕馬疾馳。
石子鋪墊的道路被踩得平坦,上麵的雪結結實實地趴著,四野厚毯絨絨,好一個齊整的冰清玉潔,更像是天國世界。
狄阿鳥覺得自己就像真的來到了天國。
在天國裏,天帝,或者說是長生天,他老人家有一把尺子,比劃過人心,量其言行,公心裁斷,這個夢,真的就那麽遠麽?!
不,近了,近了,隨著自己的馬蹄,它漸漸近了,健符雖和自己有仇,雖然總帶著極虛偽的凜然,雖然他父親會詐降,他也可能在欺騙自己,但是自己必須得承認,他們是朝廷中屈指排號的良臣,他們雖然會為朝廷向人下毒手,但誰也不能否認,他們也想在黑暗之中殺開一條讓帝國強大的道路,讓正直和真理永存。
鄧北關一言一行,皆已經觸及他們虛偽背後的那一點兒真實的底線,國之蛀蟲,誰無心滅之?!食天下百姓之血肉,誰不恨之?!也許,鄧北關深夜醒來,坐在床上,去聽風和雨,自己的靈魂也在顫抖,在恐懼,在自我反省,最後感到自己包著金玉,其實就是一堆讓自己都作嘔的糞土。
前麵一片雪光,空氣清的讓人肺中癢麻,猴子探手,伸到人心上就撓,撓啊撓,撓得人坐立不安,呼氣吸氣兩樣。
陳紹武在後麵追,在後麵喊,喊聲聽在他耳朵裏,催他走得更快。他很想問問,你追在我身後,可曾明白我麽?!
你知道複雜的我心裏也有一種期盼麽?!
我並不總是把公正交給馬刀,我更喜歡把他交給裁決
這是一句真實的話呀。
手刃仇人雖然讓人痛快,裁決得來,卻是讓人知道,時間的悲劇會越來越少,甚至不再發生。
龍的行轅在城外設了起來,繞城而走,不時就看到了,那裏紮了一堆軍帳,最大的那個老遠就看到了頂,應該是召開會議的地方。
狄阿鳥減慢馬速,考慮著自己沒有陳紹武的幫助,能不能進得去。
應該能。
軍營周圍也不是都站上人,自己放開馬,就能躥進去,可是,按照紮營標準,裏頭也有警戒,尤其是在召開行轅會議,布置作戰任務的時候,隻能混進去,對,混進去。他略以凝神,看到兩個士兵正在砍柴,往空中一丟韁繩,跌倒雪裏,爬起來,就喊兩個士兵幫忙,大聲許諾酒菜。
兩個士兵以為他的馬驚了要跑,見他又舍得酒菜,立刻奔了上來,一邊跑一邊打量狄阿鳥的衣裳,問“兄弟,不錯呀,能在外頭溜軍馬。”
狄阿鳥一邊喘氣,一邊說“哪是我的,是我們校尉大人的,要是跑丟了,腦袋不保。兩位兄弟替我往大夥那喊一聲,大家加把勁兒,待會兒,我用馬給你們拖柴,反正我們校尉也不知道,回頭呀,我還請你們吃飯!”
兩個士兵扭頭喊人,好些砍柴的士兵都奔了過來,大夥一片亂奔,四麵追趕亂跑的戰馬。
陳紹武追到這裏,想也沒想就走過了。
片刻之後,狄阿鳥就站在一堆士兵麵前,給他們發自己隨身攜帶的肉幹。
雖然一人隻是一疙瘩,但大家都覺得這個人不錯,問出來一個編造的身份,都願意和他來往。
大家砍柴砍了不少,見他肯舍馬拖柴,更是高興,這時發覺,這個騎馬的士兵人太實在了,馬拖平板車,他人也扛上了,好大一捆,小山一樣,健步似飛。大夥都感到不好意思,連忙奔他身邊,讓他放下。
狄阿鳥就要以這個掩飾,哪裏肯,告訴說“別說這點柴,就是有頭小牛我也照樣背走,也就當鍛煉筋骨了。”
說著,說著,就到了哨卡,看看幾個熟悉的麵孔圍著一個背柴的大漢,誰也沒問,立刻放他們進去了。
進去走上一走,卻也幸運,堆幹柴的地方,離大帳不遠,尚能看到各處趕來的軍官,想是這些柴中的一部分也是給他們做午飯用的。
這還不到時候,還沒有開會,狄阿鳥放下幹柴,和士兵們熟和地喊打,跳板車,又一路出去了。
半路上,他和陳敬業擦麵,雙方隻有十步距離,硬是和幾個士兵相互擁肩,掩麵過去。陳紹武也還在四處找他,但是陳紹武做夢也想不到,他就在許多熟人的眼皮子底下扛柴火,不大工夫,人員齊聚,他也顧不得了,隻是跑到王誌那兒,跟王誌說一聲,自家公子來了,走在自己前頭,就是找不著。
王誌連忙借故出去,到外頭,跟等候自己的親信說一聲,回頭,又去護軍健符那兒遞了個話。
健符帶了幾十個人回來,一回來,就以護軍的資格調動一隊士兵,包圍了鄧北關的家,鄧艾翻牆而走,去告訴自己的父親。
父子倆草木皆兵,思來想去,毫無去處,立刻奔龍這兒來了。
龍剛剛收到狄阿鳥拖來的信函,懷疑東西不在狄阿鳥那兒,而是在他們身上,借此危機一詐,父子二人是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千方否認。如果健符不氣衝衝地來要人,幾十壯士步履沉沉,麵帶殺氣,他肯定給兩人點手段看看,讓他們知道,休想隱瞞實情,最後一個主動,把他們甩給健符,作個見麵禮。
黃龍季家來信,京輔舊人也來信,信都是讓他照料鄧家父子的,季家,黃龍四霸,在周圍軍隊和官場都紮了很深的根兒,京輔上的舊人,也不是一個兩個,而是很多人,有的人是因為博格阿巴特的事兒要自己支持鄧家父子,也有的是鄧家自己拉的關係網。
說來也巧,鄧北關的嶽丈,在京輔當官,自己還認識。
因為有這些關係,他已經在考慮,即使博格阿巴特當真給了自己千裏眼,自己能不能明殺這一家人還真不好說。
不過,在某種事情上,他也是六親不認的人,隻覺得這鄧家父子若不可保,送給健符這愣頭鳥處理倒也合適。
然而,意外地是,事情奔自己來了,一個要自己庇護,一個來折自己翅膀,還用說嗎?!
鄧北關也不簡單呀,京輔都有人,自己可以不保他,但真保他也沒有害處,同心使一回勁兒,就不相信你小冠軍侯也能奈何老子。
跑來向自己要人,眼裏有我麽?!
他自然要保護此兩人,心說,你護軍再大,總不能跑我這個主將跟前追逃吧。
健符卻心存念想,把狄阿鳥的情況一說,本以為可以說服他,卻不料他立刻察覺到了什麽,更堅持不肯給鄧氏父子。
他覺得這不再是鄧氏父子有沒有罪的問題,而是兩派人的鬥爭,健符一來,不但去見博格阿巴特,給博格阿巴特脫罪,拉上親戚,還要幹掉鄧北關,這不是為了取悅博格阿巴特,收賣博格阿巴特嗎?!
現在,自己肯定是上了博格阿巴特的當,博格阿巴特恨著自己,逃亡在外,受到了健符的庇護,把自己給出賣了。
這樣的事允許嗎?不允許。
護軍上來就要給自己一個下馬威,還要修訂作戰方略,允許嗎?不允許。
一個護軍,一個副職,周圍的人又全是他們的人,打擂台賽?!
打就打,你們不是這這那那一堆嗎?!
咱們召開會議,看看用不用修改作戰方針,要不要處置鄧北關,這大亂到今,誰手裏沒有點髒事兒,大夥不都是為了錢財?!為了土地?!
要按你說的辦,天下一半當官的都要人頭落地,我就不信,眾將都像你父子那樣沽名?不兔死狐悲,給鄧家父子說兩句話?這已經不是鄧家父子有沒有犯法的事兒,而是兩人在爭指揮權。
他心裏多出十二個要幹一場的心思,立刻召集行轅聚議,商討這個事兒,暗道“你老子來了,老子自然得縮著脖子做人,可是你,我還不放在眼裏,我今天就要看看,你怎麽奪我的權?!
博格阿巴特上山了至今沒回來,恐怕我在一天,權力在手,他就一天不敢回來。
鄧家父子?!
鄧家父子什麽都往博格阿巴特身上推,說是博格阿巴特誣告,也得有人給博格阿巴特作證呀。你保個必輸的人,你就保吧,到最後,讓你求著我,你不追究作戰方案,不追究鄧氏父子,就這麽算了。”
大帳四麵由帳篷圍裹,外頭轅門肅張,旌旗久凍不翻,兩邊甲士持戈,刀叉劍戟森然在架,內中帷幄如血暗紅,下沉帥案,金印如砣,令箭筒中攢豎,別有牌杖列開,上麵猛獸口吐牙,寫著肅靜,迥避,威武等字樣,威嚴肅殺。
數十將校、參軍解下兵刃,魚貫而入,進帳之後悄然站立,不敢發出一噓,鎮得人心發沉。
健符一臉疲憊,卻也是站著。
龍一人坐下升堂,沉聲作了少許開場白,順勢一轉,提及鄧北關通敵之嫌疑,讓人把他喚到眾人麵前。
鄧北關心懷忐忑,隨左右兩個士兵夾帶著走了進來,見睽睽眾目有著不少熟麵孔,反倒不顯緊張,進來就瞄過健符,心道“我便不信,在眾人麵前,你敢公報私仇,拿不到證據,也敢為博格阿巴特處決我。”
他眼中閃過輕視,再看向正案龍方向,立刻換了個模樣,拳掌相合,紮單膝行軍中大禮,不慌不忙地說“總管大人,旅下冤枉呀,旅下清白之身,並未和敵人私通?!想必得人誣告的,望大人明察,還旅下一個說法。”
他的輕視更添健符心頭之火。
健符已是大怒,往龍看去。
龍挪挪沉重軀殼,打嗓門中擠出一聲歎息,也麵無表情,喝道“若你清白,護軍大人自然會還你清白。若你罪在不赦,本將定將你碎石萬斷。”
鄧北關已經知道大致始末,說“穆二虎、李大頭之流,本是我治下兵戶,恃其勇力,不思報效朝廷,目無王法,乃地方上解決不了的一大頑疾。李大頭曾殺官差,落草為寇,穆二虎則橫向鄉裏。這幾年動亂橫生,穆二虎就生了異誌,勾結李大頭,蓄兵私,買戰馬,要造反。旅下也一直提防,苦於無事實在手,不敢輕易下手,數日前聽說博格阿巴特與他們密謀,饋物資助,派人抓捕,果然將他們連人帶贓馬一起抓獲。
“也是旅下的錯,旅下本想讓他戴罪立功,卻不提防旅下的卒丁中有人與他勾結,讓他走脫,噢,這事王將軍也知道。走脫之後,他們更是緊鑼密鼓,準備起事,岌岌可危,旅下隻得誆他應兵役,等他一到縣城,就把他抓了,不料還沒有送入牢中審訊,就被他的同夥半路上劫了去。他們這一回當真造了反,殺出城去,到處招募健兒。當時在場的官兵和百姓可以作證,他鄉的鄉黨也可以作證。想是旅下處處於他們作對,他們恨旅下不死,才向護軍誣告旅下,這些反賊的話,如何可信?!如何讓旅下心服?!如果讓大夥信服?!”
他上次抓穆二虎,自然不是旅下的兵丁中有人與穆二虎勾結。
王誌知道上次的事兒牽扯到京都高官大閥,他們肆無忌憚,因為博格阿巴特在草料場,殺到草料場,順手把草料場都點了,再接下來,讓鄧北關協助,鄧北關說是讓穆二虎戴罪立功,從一定角度上看,也對。
這個旅下卒丁與之勾結,是個托辭。
王誌即便給他更正,想想翻出一堆舊事兒,似乎也不能證明什麽,就猶豫了一會兒,覺得舊事重提,事態擴大化,也許正合了對方的意。為了表達立場,他想喝了一聲“你分明是狡辯。”也沒喝,隻好動了動嘴唇,默認了。
健符冷笑一聲,喝道“你當我就抓不住你的把柄了?!”
說完,抽了在狄阿鳥那兒得來的衣甲,往下一投,摔在鄧北關麵前,問“你還有什麽話說?!”
鄧北關渾身一震,連忙揀了起來,翻來覆去地看,口中說道“這。這是……”健符幹脆走上前去,口舌如爆珠,獰笑一氣“這是你給遊牧人兵械,糧食的證據,你給我好好認一認,看看有沒有冤枉你。就是因為這些東西,被穆二虎和李大頭奪走,你才誣陷他們,欲置他們於死地,,是也不是?!”
他見鄧北關臉色蒼白,自然覺得對方思之不及,即將露餡,上前奔麵一腳,問“糧食,屯田的糧食,屯田的糧食到哪去了,我問你,到哪裏去了,你還不如實回話,把通敵內幕一一說個清楚。”
眾將齊齊變色,均已估計健符所言非虛。
大家常在邊關,關卡就是自己的,不少人也在走私,走私換取一些馬匹,皮革之類,隻是沒有鄧北關得天獨厚,走私走得少而已,自然知道鄧北關應該和自己一樣,走私不假,通敵卻未必,隻是兩件事性質相近,你走私軍械,一定程度上就是在通敵,自然有口說不清,心裏無不感歎自危。
尤其是謝鐵牛,大門在他手,鄧北關通敵,給敵人軍械,自己豈不是也通了敵,此刻,凍得貓咬的腳掌腳心都在靴中滴汗。
龍更是恨不得奔下來,拔劍切了這蠢人頭顱,踩兩腳,讓他還隻見一片甲就方寸大亂。
其實鄧北關早有提防,無非是在眾人麵前上演一番苦肉計,在健符的快意中滿地找牙,突然打了滾,翻出頭顱,顫巍巍舉起那片盔甲,大聲嚎叫“冤枉呀。這是誣陷!誣陷!這是他們的詭計,讓我有苦不能言的詭計。”
健符自然不肯放過他,奔臉又是一腳。
馬刺一掛,他耳鼻都血乎乎的,更是滿地亂爬,一邊嚎啕,一邊高呼“下官冤枉,旅下冤枉,糧食,護軍不是問屯田的糧食,小的賬目都在,賬目都在,是否走私,讓人拿來,自然一清二楚。”
龍見鄧北關受這一腳,耳鼻都在噴血,感同身受地往後一挺身兒,聽鄧北關一喊,連忙喝止健符,似乎恍然大悟,叫道“是呀。是呀。讓人速去取屯田處冊薄,看他的糧食都到哪裏去了。”
王誌暗歎,情知壞了。
因為他曾受幕僚的提醒,試著從這賬薄上下手,追贓查賬,然而,進出上繳,賒賦亡民相加,他娘的糧食不但不少,還多出一大筆。
就是說,鄧北關除了不曾貪汙一升一鬥,還一年拿出數萬斤糧食補貼府庫、軍營,而許多年前,鄧北關的前任在那個太平年間都虧空嚴重,到了他這兒,反而隻多不少,你說邪門不邪門?!
健符自然不信裏頭沒有貓膩,不但停了手,還補充說“把工匠冊子一並取來,今天不把你這禍國通敵的大賊刨個底朝天,枉我還長一雙眼。”
中午就到了,大家都要吃飯了。
龍笑嗬嗬地打圓場,說“這麽說來,事情也非一時就能公斷的,飯還是要吃的,還是要吃的,吃了飯,我們再繼續斷官司,好不好?!”眾人在裏頭,就能嗅到不遠的夥房傳來的飯菜香,他這麽一提,大家都感覺有點餓,加之心虛,都想填填肚皮,借吃飯衝淡一番,紛紛說“是呀。是呀。護軍大人還是先停罷一會兒,吃晚飯,賬薄拿過來,大家再接著斷事兒,如何?!”
健符轉顧上下,都是腆著一張臉,要吃要喝,好像天底下沒有比吃飯更大的事兒,除了自己帶來的,隻有三、四個人一動不動,一個是王誌,王誌默默看著前方,一動不動,像是在走神兒,自己的老部下陳紹武老往外張望,若有所待;另一個是個凶惡的壯漢,很放鬆,很休閑,端著孔武身材搖搖晃晃,好像是輕慢地打一墩小鼓,頓時失望透頂。
這等大事,還沒有眾人按時吃午飯來得要緊。
他從昨天早上到現在為止,都是以幹糧充饑,覺都沒睡,隻等著揪完這條害群之馬,重新部署軍事,心裏無比記恨這群吃喝當頭的軍官,大吼一聲“吃飯,沒門。”當時狠戾一笑,溫吞吞地說“你們都是餓得很呀。老子從昨天早晨到現在,覺都沒睡,吃鍋盔,吃頭盔煮的湯,都能站得住,你們誰餓得受不了,站不穩。那好,你就給我躺下!坐下!再餓,去做餓死鬼去。反正今天這個事弄不清楚,誰也別想出這個門,違令者殺。”
眾人訥訥站住,這才不發一言。
龍也討個沒趣,不過,他反正是要和健符打擂台的,也無須與人家爭,隻是挑撥說“大夥哪能與護軍大人比呢。吃喝拉撒這是禁不了的,以我看,餓的去吃飯,不餓的,就在這兒等著。”
一個參軍心裏渾認為主將總比護軍大,發話了,自己得人撐腰,就是要出出風頭,說了句“反正我餓得受不了了。”說完,轉個身要走。
參軍並不都是飽學知兵的。
但凡世家子弟,第一次謀的官職,大抵是參軍,這個參軍自然是其中之一,晃著腦袋,什麽也不放在心上。
健符大怒,心知他這一走,眾人定然都走,欲追未追,抬眼看到執兵衛士手裏一把明晃晃的戈,橫過兩步,奪了過來。
那參軍第一個走出來,不免捧腹得意,在門口晃晃,忽然聽到有人大喊“小心。”竟像是主帥龍,慌忙回頭看什麽回事,隻見寒光一閃,明亮亮的白刃摜胸而來,當時都嚇傻了,一動不動。
“撲哧”一聲,戈進了腹腔。
也幸虧是戈,如果是槍,必然貫體而出,這種儀仗戈,戈頭隻出不多,但是這個不多,也已經夠人受的了。那參軍文質之身,一屁股飛坐好遠,甲上都是血,登時腦袋一陣空靈,覺得自己要死了,這麽一感覺,幹脆攤開兩之胳膊,躺下來。旋即,他興慶了,自己沒死。然而,比死更可怕的事情來了。
健符長年在軍,少時隨父作戰,長大了拱衛宮廷,心性極狠,讓隨身的兩名部下把他抓回來。
兩個虎背熊腰的將校走到那參軍身邊,踩著他的身體,拔掉長戈,一人提一條胳膊,把人給提溜回去了,擺在原位。健符用手一指,瞪著一雙可怕的眼睛說“你就是渾身血液流盡,也要給我死在大帳裏。”
上上下下都恐怖地看著參軍隻能用手捂著傷處,翻在白眼,躺在冰涼的地上抽抽,第一時間,根本沒敢去救治。
史千斤大概也出乎意外,連忙往健符那裏投去幾瞥,再不晃來晃去,作怠慢狀,他自然不是被嚇唬到了,而是出於尊敬,把身子一挺,腮幫一舉,嘀咕了句“小白臉還怪能耐,這種靠祖蔭的金貴猴子,早該他娘的殺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