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一節 大婚就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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揮戈逐馬!
就在狄阿鳥給人抬著進宮的路上,紅綾軍使騎了匹戰馬,跋山涉水,披星戴月往京城飛馳呢,路邊的行人遇了,立刻避在兩旁,忘了走路,擔挑的人遇到了,立刻放下挑子,帶帽子的人見了,立刻取下帽子,田裏忙碌的人遇見了,立刻從田裏爬出來,站到溝塹上。那名騎兵卻馬不停蹄,迎著風,迎了漸漸北偏的風向京城飛奔。
很快,他進了潼關,飄到了直東的康莊大道。狄阿鳥進了宮,秦綱讓步,與他交換了意見,轟隆一下,撐開一張地圖,讓他去看高顯和夏侯氏舊地。狄阿鳥愣了一愣,看到了地圖的下方。那本來是個癟著肚皮的瘦人,而此時,肚皮卻猛然鼓脹起來,圓圓的,像個貓熊,東邊已經變色了,西邊兒,雖然還是不同顏色,卻即將變色。狄阿鳥猛地震驚了,忘了自己一身故意夾上的夾竹板,撲通一聲,跪下了,高聲喊道“恭喜陛下,賀喜陛下,一匡六合,四海歸一。”
秦綱微笑著,緊接著大笑,說“曆來國君想掩至南海,皆畏懼天險,先攻星夜,後取東南,然而星夜善水戰,皆不成,朕偏不,朕知道,南朝過自恃天險,文馳武恬,與中國淵源深厚,人民心附中原,所以朕決議,先滅南朝,再轉戰西南。”
騎兵進了司馬門,一路急趨,持一匣高唱“賴我皇神武,天軍已攻占金石城,南朝君臣所獻降表選取吉時,隨後後到。”
大長秋很快就知道了,一路飛奔,給內外宦官侍衛大喊“都給我喊起來,都給我喊起來。”
宮裏宮外頓時響起整齊一致的喊聲。
狄阿鳥心裏明白,秦綱成功了。
這是他與老皇的根本分歧點,他成功了。
一統南方,那就完整的帝業,他成功之後,無論是個人威信還是帝國的士氣,都青雲直上,空前絕後,再沒有任何人,任何內在因素,能動搖他的地位,很快朝廷南方大軍北移,到了與拓跋巍巍決戰的時候。
這南朝?!
真是爛泥上不了牆,靖康如此國勢,隻經營三、四年,就滅了他們的都城,而南朝滅亡了,南大河的缺口被從上遊打開,靖康軍隊傾斜,羅斯一個部落式國家,隻怕威逼利誘分而化之,一年都撐不了。
狄阿鳥即高興又鬱悶,他分明知道,秦綱的戰略是先撿軟柿子捏,本來以為拓跋巍巍怕是不給他捏,沒想到,拓跋巍巍分明受到目光的局限,因為未必知道東南還有需要自己救援的盟友,竟然忽視了。
眼界,眼界。
這是沒有辦法的,拓跋巍巍可以接應流寇,可他根本就不知道南方還有國家呀,起碼拖了靖康十餘萬的精銳。南方三個國家的國庫,足以湊出一份龐大的軍費,南方三個國家的百姓,在降表之下,根本就不會發生大規模的動亂,因為降表,三國軍械皆可用,陳朝和星夜的戰船,順水直上,直接可以在西倉狗人聚居地登陸,北衝梁國。有了這樣的戰局,皇帝怎麽會把自己當一回事兒?!
狄阿鳥腦袋亂亂的,心說“不知道與拓跋巍巍大戰,皇帝選誰為大將,其實他這個時候讓去就藩,無疑沒把我當國人。”
暗中又想“靖康一統南方,空前絕後,作為雍人,一個有著大一統傳統的雍人,如果他真留下我,讓我貢獻自己的力量,我恐怕也很難拒絕。但是他還是讓我就藩了,他可能以為我喂不熟。”
我做了這麽多的文章,真實地,表麵的,他還是覺得我喂不熟。雖然我預料過會這樣,可是忽然就這麽被人一腳踢出去,心裏卻也是空澇澇,唉,不知道我到哪兒,才能找回我的歸宿感。
也許是住中原住久了。
也許,正像阿弟說的,我被中原的東西燒壞了腦袋,成了一個四不像,燕人邯鄲學步,到了最後,連路都不會走了。
想到邯鄲學步,他心底“咦”了一聲,暗道“燕人,其實我也算一個燕人,邯鄲也去過,還真他娘的是。”
去意已決,但是表麵文章還是要做的。
秦綱接了軍報,回來再談,狄阿鳥立刻大聲說“陛下,請不要趕我走,我給你打仗好吧,打拓跋巍巍,我可以做先鋒,我可以的,我年富力強,別看山中修道,其實武藝一點也沒有拉下,要不我給您打趟拳,要不?!我射箭?!”
秦綱說“你回去就藩,不也一樣是朕的臣子麽?!就藩不至於牽動各方神經,使東北發生大戰,就藩能讓那裏的百姓認同,最重要的是就藩之後,朕可以資助你一部分,卻不能白給你,而且沒有足夠的軍隊給你,你擁有了自主權,一切才能自主解決,牛六斤是你的部下吧,他現在已經升任統領,我把他的原班人馬撥給你,如果需要,你可以招募到三千人,行麽?!”
狄阿鳥苦著一張臉,心裏卻樂開了花,恨不得催問“什麽時候?!”
不過,他不會傻到這種程度,反而將話反著說“能不能讓我過了這個年再走?!”
秦綱搖了搖頭,說“兵貴神速,冬至前與禾兒成親之後,冬至之後,立刻就走,你放心,禾兒是皇後的女兒,嫁妝不會少了,隨從不會少了,朕想,這些可都是你就藩的根本,希望你不負朕望,給朕點成績,不要被人打回來,到朕麵前要兵要馬,要甲仗,要糧食。”
狄阿鳥簡短地說“不會,但是冬至太著急了,我要匯集舊部,挑選有本領的人呀,要籌建我的行轅呀。”
緊接著,他提出了一個問題“隨從有多少人?!士兵們家眷帶不帶,不帶的話,我害怕他們思鄉,逃歸。”
秦綱說“可以帶。”
狄阿鳥又說“如果帶了家眷,恐怕有上萬人了吧?!兵在精不在多,萬一陛下糧食跟不上,就壞了,不如讓我召集舊部,湊合出一二千人的義從,加上家眷,大概三、五千人,不知行麽?!”
秦綱驚訝了一下,還是說“可以。”
狄阿鳥又說“陛下還要給我隨從做嫁妝,這麽多的婦孺,怕不能貿然回去,懇請陛下給我在境內劃兩個鎮子,容我暫時安頓棲身,耕些農田,以補軍需不足,什麽時候,我打敗強敵,安定下來,什麽時候還給陛下。”
秦綱猶豫了一下,說“可以。”
狄阿鳥想了一會兒,又說“想必陛下都知道了,我父親的衣冠陵墓在關中,我能不能給他修一修墳墓,派人看墳。”
秦綱想也沒想就說“可以。你現在的田宅,還是你的,你可以讓他們時時給你打掃嘛,如果安定了東北,你也可以選擇回京居住。”
我白癡麽?!我回京居住?
狄阿鳥如是想,卻說“那好,一言為定。”
秦綱說“我聽說你妻子有個兩歲的兒子,我想讓他留在京城為質,你知道,這不是信任的問題,這是藩臣慣例。”
嗒嗒兒虎?!
狄阿鳥搖了搖頭,說“他年齡太小了,離開母親,離開我,很難成活下來,陛下信任我就行了,難道一定要人質麽?!”
秦綱麵無表情地說“那就連他母親一起留下嘛。”
狄阿鳥立刻說“我害怕他母親在京城,會偷人,不如我一起留下?!”
秦綱大怒,沒想到他就是個鐵公雞,到了這份上,連個人質都不肯留。
狄阿鳥卻一點也不畏懼,因為他忽然看到了,地圖上有個箭頭,那是自己輾轉獻出去的戰略布局,看來,皇帝把它加入到自己的戰略中了,如此以來,自己還就不信,他肯因為人質問題,打亂現有步驟,再把自己留下。
他連女兒的地位都讓步了,何況人質呢?!
說實話,對於那些做大事的人,一個兒子根本不算什麽,妻子沒了可以再娶,兒子沒了,可以再生,也確實隻是慣例,沒有足夠的脅迫意義,如果皇帝因為這個翻臉,那他隻是在象征的條件上做姿態。
秦綱舉目,過了一會兒,忽然悠悠地問“狄阿鳥,你會背叛朕嗎?!”
狄阿鳥說“不會!”
秦綱猛地盯過去,置疑道“真的麽?!”
狄阿鳥說“是真的。”他肯定地說“我不是個背信棄義的人,更是個雍人,如果我自絕其國,難有善果,更不要說全天下都看著陛下對我的恩德,陛下請想,我如果背叛您,天下人都說我忘恩負義,陛下你討伐我,乃是順應了天意,而我的部下恐怕也不甘心為一個背信棄義的人效勞,您覺得我修道至今,會如此傻懣麽?!就藩本來就不是我的本意,自投降陛下開始,我就有帥十萬眾內附的決心,今天陛下一定讓我走,是在督促我踐行諾言,完成我的諾言,我自然就會回來。”
秦綱說“那你留下一個兒子為質……”
狄阿鳥無禮地打斷說“不行,如果我狠心撇下自己隻有兩歲的嫡子,您覺得我會珍惜他的性命嗎?!您覺得我會孝敬君父嗎?!”
秦綱在心裏罵了一句,卻不得不虛偽地說“朕也是怕他吃不了風塵,既然你執意到帶,隨你就是,不過話說回來,等他年滿十五,你必須把他質押京城,入太學受教。”
狄阿鳥發誓說“諾。”
他經過這一番漫天要價,就地還價,再次遞了一個不情之請“我出發時,想請於陛下一起殺白馬盟誓約,記錄於鐵卷丹書之上,一則可以讓天下人知道,陛下遣返我,是真心支持我的,陛下的臣民隻能幫助我,不能掣肘我,二則讓天下人都知道,陛下與我有君臣之約,我負陛下,則自絕矣。”
秦綱真不知道狄阿鳥怎麽這麽古怪。
讓他帶三千人走,他隻帶一千,興許給他的底線不是三千,他可能連一千都不會帶。
朝廷既然派他就藩,初期,糧食自然源源不斷,如果一時不太順利,他自然就會先在備州棲身,結果他卻要了兩個鎮子,要自己耕種,簡直是給朝廷借口讓朝廷減少供給的。現在,竟還主動約誓,這個誓言,似乎對他沒有一點好處,反倒是自己這個君主,可以隨時找個小錯,討伐他。
至於天下臣民,隻能幫助他,不能掣肘他,更是廢話,自己把他丟出去,讓他自己經營,就是因為自己既省軍費,省了人馬,更不用再理會他,當然不會掣肘他,難道還有誰,自己拔自家的籬笆麽?!
秦綱同意了,一揮袖,要他告退。
狄阿鳥出宮時,長月經過一陣肅穆和不敢相信,已經歡騰了起來。兩天後,反賊劉勳的首級也竟有騎兵給送到京城,麵呈皇帝,冬至,南方君臣受牽進京,冬至後,皇帝封狄阿鳥為東夏王,相約誓言。
所以,這種歡慶一直延續到他和秦禾的大婚,並一直延續下去,直到狄阿鳥出發。
長月城瘋狂了,特別是南方國君臣數百,被押送至京,一路上,靖康朝廷都能對俘虜以禮相待,然而眼看著要進長月了,李衛跑去插了一腳,為了媚上,建議說“要給他們的皇帝、皇後套上枷鎖,用繩子一口氣拴到底,這樣一來,軍民就會明白,他們是臣服了,是臣服在我們皇帝的腳下。”
這一點,南方軍係的隨員們也都是本來就讚成的,不這樣怎麽炫耀帝國的武功呢?!
於是,獻俘那天,數百鼓樂長筒豎到城樓上,或齊吹,或接二連三地吹,兩路兵馬列道,俘臣一律白衣,套枷帶鎖,繩長數丈,在將士們的押送下靡行跋涉,容顏悲戚,上到高貴之天子,下到皇宮內臣,均不知前途命運,麵如死灰,低頭膽戰,其中不乏美若天仙的後宮娘娘梨花帶雨,胡須飄飄的老臣垂淚低歎,兩眼不屈的武官恨恨不平,而皇儲還在婦人懷中吃奶,害怕地往人懷裏鑽。
羊杜一馬當先,從司馬門入,到午門獻俘,再到祭天神壇告祭上蒼,沿途白紙錢如雨紛飛,白旄節滿天飛卷,朔朔鐵甲,軍車駿馬並轡,敵國宗廟玉牒,傳國玉璽放先,牛角渾壯壓山河,征服了所有黎民百姓的心。
外國國君趴在地上,幾乎癱倒不起,而皇帝雍容華貴,隻輕描淡寫地一揮袖,更使其身影無限之高大。
當時,百姓以激蕩之心保持肅靜,隻站著聽唱儀之聲,渺渺浩浩,然而過後,他們簡直歡慶到恨不得把城牆鋪腳下當舞台的地步,就連別乞這樣的蕃人也好像一條狗找了個好主人,一個勁兒激動。
新婚蜜月的秦禾也不免驕傲。
以前,她還真沒有找到做公主的感覺,可是出嫁,公爵主婚,友賓來儀,鮮花鋪道,萬眾爭睹,徹底喚醒了她。
等冬至這天獻俘,她簡直飄上了天。以前,她還害怕狄阿鳥蔑視她,欺負她的,可是到了這一天,她徹底找到自己的底氣了,洞房時就趕快皺皺眼珠,壯膽警告“博格阿巴特,你要是欺負我,我告訴我父皇。”洞房被蹂躪了一回,她哭哭作態,癟了幾天,可等冬至這一大典再到來,立刻又抬了頭,故作蔑視地說“別自以為是,委曲了我,將來……”她省略了,“哼”一聲,如果嗒嗒兒虎在旁邊,她就故意捏嗒嗒兒虎的臉蛋,威脅相十足。嗒嗒兒虎似乎不知道她是故作凶惡,威脅另外自己的阿爸,遇到了,隻能茫然抬眼,按以前的稱呼喚“阿姨。”
別說,她借了勢頭,就是不借,也是色厲內荏。
狄阿鳥知道她內心深處很怕自己。
這是當然的。
自從武縣起,她就怕了自己,別看她故意用天真地手法,千方百計惹毛自己,一有機會,就蔑視自己,找個討伐的借口,其實,內心之中,卻是怕著自己。
所以,她再囂張十倍,在自己眼裏也不過是恃嬌撒氣的小孩子,狄阿鳥也不會放在心上,而且,他有一種對不住秦禾的感覺,以前他時刻對秦禾保持蔑視,隻是針對那種出身太高、撒嬌任性、本人確是一張白紙的女孩子的一種偏見和不敢沾染。
可這兩者都不是出於敵意,即便他自己有欺負之心,也隻是像欺負自己的弟弟妹妹一樣的欺負法,按照他的理解,秦禾是被犧牲了的,被她生命中兩個重要的男人犧牲了的。她父親,一心把她推出來了,而她丈夫卻大加排斥,一直表現出不屑一顧的模樣,無疑會使秦禾一天到晚胡思亂想,感到自己被拋棄了,沒人要了。
這無疑會給她帶來很大的傷害。
她雖然一直在自己家裏出入,家裏人人讓著她,讓她有種親近,可是她卻未必相信出了京城,眾人還這麽對待她,所以,要走了,要走了,她肯定是要拿出點底氣,提前警告大家一番,特別是警告自己,她最覺得深不可測的,也許就是自己。
一直以來,無論她在自己麵前示好也好,親近也好,故作表現也好,故意蔑視也好,裝可愛也好,好像自己,根本就沒如她的意過。
狄阿鳥覺得她就像一隻驚不得嚇的兔子,洞房一夜,更嚇破了她的賊膽,好好的房事,她當成是自己特意欺負她,好像別人第一次都不疼,就自己使壞,讓她疼得亂叫一樣。按說,兩人已經成親了,自己這個時候,可以給她一點溫存,讓她不要再這樣拙劣地表演,達到威脅嗒嗒兒虎給自己看的地步,可是眼看要走了,狄阿鳥實在是忙於奔走。
牛六斤已經帶人來京,自己也要去武縣,從西隴舊部中挑選幹員。
自己一千多人的義從,也不會完全從自己人裏麵挑選的,自己隻精中求精,挑出五百人就不錯了,另外還要從民間上招募讀書人和工匠。同時,還要大量撇棄皇帝給自己的隨從,或者還給朝廷,或者遣散。
皇帝給了整整千人,絲毫不吝嗇讀書人和工匠,無疑想靠他們控製自己。
自己?!倒也不怕,但是必須精簡。
自己回草原,必須得到最大的精簡,也隻有這樣,自己才不至於太過於依賴朝廷的糧草和物資,必需自力更生,也隻有盡可能解決自己的補給,自己才斷奶,才不至於給別人指揮,被別人卡上脖子,受別人的控製,更不能欠太多實際的恩惠,隻有這樣,自己才能幹別人認為是不可思議的事情。
這些人,即便是皇帝派給自己的人又怎麽樣?!
到了草原,他們靠的人是自己,生殺予奪大權在自己手裏,大漠裏拉來拉去,幾年,幾十年,那也是能與自己同心同德的,自己當然不怕,自己隻要能用足夠的人抵衝,平衡,就完全不怕。
皇帝已經答應自己,要和自己約誓,自己可說是光明正大得很,這個東夏王,在百姓眼裏和外藩不同,這是國藩,看起來沒什麽,卻持有道義,那些讀書人,那些讀書人讀完聖人的書,最擔心的就是怕投靠自己,被天下人不齒,有了這點,他們就能光明正大地投靠自己,自己要建藩國,需要大量的物資,需要和中原無限量地交換,有了這點,所有的商行都敢光明正大地給自己做生意,互市,三分堂更是可以源源不斷地給自己輸送自己禁品,自己也可以反過來,給三分堂戰馬,皮革,奴隸……看起來,這是自己吃虧,實際上,這是天大的便宜,這種與外藩的誓約,隻能約束自己年年朝貢,不能背叛,而所謂的背叛,就是履行朝廷有難,自己救助,朝廷有敵人,讓自己去討伐自己拒絕,或者幹脆起兵內擾,而這些,自己都不回去幹的,而且自己可以肯定,朝廷肯定會先踐踏她的誓約。
秦綱在位,他踐踏沒有關係,輕來小去,或者一次半次,自己可以忍受,但他若不在了,換作他兒子,再踐踏,天下人就會說他破壞他老子的祖製,那時,眾人同情的就是自己,認為有錯的是國君,這種誓約,立刻就反而把他束縛了,所以,自己就不說了,就是自己死後,自己兒子隻要不是那種昏聵之人,照樣可以勉勵維持契約。
有了這個契約,自己就能從中原大地吸納養分,專心向北作戰,一心向北作戰,若是能打到鑽冰豹子的老家,自己的國土,不下於朝廷。
他覺得自己的用意,不會有人明白。
這同樣不牽扯到智慧,而是牽扯到眼界。
朝廷上,無論秦綱還是他的大臣,他們都是中原人,以他們的眼界,他們不會看穿自己的用意,他們隻擔心自己將來會不會起兵攻打朝廷,會不會不再聽朝廷的調遣,而沒有人去對貧瘠的,流動不定的部落懷有野心。
自己的父親曾經提到過會盟一說,似乎朝廷也在試圖推廣,可是沒用,的確沒用,他們不是用野心去吞沒,而是想用這種策略,勉勵維持著邊疆的部族,讓他們聽朝廷的,他們卻從來沒有想過,徹底解決草原的問題。
草原的問題,表麵上是天之驕子的好戰,有仇必報的混亂,而人民以掠奪為業。
而實際上,是貧瘠,是自然災害。
人口多了,需要戰爭減員,受災了,得活下去,要想徹底解決草原問題,帝國必須敢於犧牲,以官爵收買,以會盟約束,以糧食賑濟,以軍威震懾,這四者,前兩者,沒有什麽稀奇和為難的,唯有這第三則,第四則,哪裏有中原皇帝肯呢?!何況四則並用呢?!曆史上,誰也沒有並用過,他們都解決不了。
唯獨自己,有了中原帝國的物力支持,可以一試。
隻有先統一草原,再以富庶補貧瘠,遇到災荒,賑濟草原人,才徹底解決北方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