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黑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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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年春夏秋冬!
十分鍾的課間時間轉瞬即逝。
秋生從隔壁班回來,恰好聽見這句話,她揮開林嘉木的手,說“誰要加你了,走開點。”
林嘉木嘿了聲,“我又不加你,我問陶白呢。”
“淘淘不加你,走開。”秋生和林嘉木不對盤,林嘉木又喜歡逗陶白,她看林嘉木就更不順眼了。
陶白其實有個qq,還是秋生給她申請的。
但她沒有手機,一次都沒有登錄過。
“陶白,你加不加我?”林嘉木探身去扯陶白的筆。
陶白一言不發,隻重新拿了支筆出來。
林嘉木氣急,把筆丟還還給她,轉身走了。
一天的課程結束。
放學回到家,家裏一個人都沒有。
不大的房間寂靜空蕩,飯桌上壓了一張紙,是齊素的字跡,讓她晚上隨便弄點吃的。
她媽難得會留紙條,她以前即便晚上不回家也是不聲不響。
陶白把紙條折疊,回屋丟進玻璃瓶裏,用木塞塞好。
把作業寫了,洗完澡,又把堆積在髒衣婁裏的衣服洗了,才去廚房下了一碗雞蛋麵吃。
晚上十二點,門外響起開關門的聲音。
陶白從床上起來,把門開了一道小縫。
客廳的燈開著,齊素坐在沙發上,背對著陶白,肩膀削廋,倚靠在沙發上打電話。
“你到底要在外麵鬼混到什麽時候!啊!陶武你心裏到底還有沒有這個家!”齊素聲音尖利,她焦躁地抓著腦袋,對電話那頭吼。
不知道電話對麵的人說了什麽,她怒氣暴漲。
“你管過我們母女倆嗎!你管過陶白嗎!行!!!這話可是你說的,你今晚不回來就永遠不要回來!我就當你在外麵死了!”齊素說完把手機扔到地上,哐當一聲,手機四分五裂。
陶白嚇得身體一抖,握住門把的手沒控製好力度,門發出一聲細響。
這個聲音無異於再次點燃了齊素尚未平息的怒火,她回過頭衝陶白吼“都幾點了你還不睡,明天不上課嗎!”
陶白等她罵完,沉默片刻,問“你吃飯了嗎?”
齊素臉上還畫著濃妝,身上僅穿了一條隻能遮住重點部位的短裙,傲挺的胸前露出一大片,此時正因喘息上下起伏。
齊素怒氣一窒,愣了愣“沒有。”
陶白推門出來,往廚房的方向走。
齊素皺了皺眉,“不用,你去睡你的。”
陶白在睡前熬了一鍋粥,她把溫在水裏的雞蛋拿出來,盛了一碗粥,端到桌上。
“還是熱的,你吃吧,我去睡了。”
齊素起身,在她要關門之前,問她“零花錢還有嗎?”
陶白點點頭。
早上陶白在飯桌上看見兩張一百,她看了眼緊閉的主臥,把桌上昨夜她吃完未收的碗筷收到廚房洗幹淨。
走之前陶白把她摔在地上的手機撿起來放茶幾上。
昨晚一整晚她爸都沒有回來,陶白一晚上沒有睡實。
早晨空氣清新,小區的綠植上還沾著水珠。
雲輝小區東西兩棟並排,東邊是電梯樓,西邊是步行房,陶白他們家就在西邊的四棟,和東邊的四棟兩廂對立。
陶白從樓上下來,正好和從對樓出來的卞桃碰上。
卞桃手裏拿著麵包和牛奶,書包被她爸提著,見到陶白,她擺手對陶白笑,“陶白,早上好。”
陶白點點頭。
卞桃也不在乎她的冷漠,笑著咬了口麵包,“陶白和我一起走吧?我爸今天開車送我去學校。”
陶白叫了卞陽平一聲“叔叔”,對卞桃搖了搖頭,不再多說,邁步離開。
天空暗沉,陶白走在路上的時候天上突然下起了小雨。
她站在馬路口,等紅綠燈。
一道有些突兀的刹車聲在左側響起,一個騎著單車的男生停在陶白身邊。
雨霧朦朧,模糊了那人的五官。
陶白眯著眼,鏡片被雨水打濕,卷翹的睫毛上沾著一滴雨珠,她眨了眨。
男生穿著運動服,背上挎著背包,一條長腿支在地上,修長的五指捏著車柄,淡漠的眉眼望著前方。
許斐。
陶白心頭一跳。
下意識往旁邊移了移,攥緊書包帶。
60秒轉瞬即逝,綠燈亮起,那人腳尖在地上一觸,眨眼間便騎著自行車消失在迷蒙雨霧中。
這場雨來得急切持久,直到下午放學也沒有停,足足下了一日。
班上和陶白一樣沒帶雨傘的比比皆是,陶白在早上淋了雨,穿了一天的濕衣服,放學的時候明顯感覺腦袋昏沉,秋生叫了她幾聲她都沒有反應過來。
“淘淘,坐我家的車回去吧?”秋生看了眼外麵的雨勢,又急又大,絲毫不見停。
秋生下雨天有車接送,不過她不是一個人,陶白也不願意麻煩她,“我再等等。”
“這雨也不知道什麽時候停,”秋生說,“我送你啊,也不遠,轉一圈就到了。”
陶白搖頭。
“哎呀你真是,你是不是擔心我哥啊,沒事兒,他人挺好的,”秋生見她麵頰酡紅,突然伸手摸了摸她的額頭,頓時被燙得跳起來,“淘淘你發燒了!”
陶白還是搖頭“我沒事,秋生你先回去吧。”
“你這樣我怎麽放心啊,”秋生拉著就往外麵走,“不行不行,我得送你回去。”
秋生力氣很大,陶白掙了兩下沒掙脫。
“秋生,我自己回家。”陶白有些著急。
秋生見她是真急,氣呼呼鬆開她的手,恨鐵不成鋼在她腦袋上點了幾下“那你等著,我去隔壁給你借把傘。”
陶白孤僻,她不喜歡跟別人說話,更不習慣和不認識的人待在一個狹小的空間太久。
這些在外人看來特別神經病的習慣,秋生卻沒當一回事兒。
她去隔壁搶了她哥一個兄弟的雨傘,對那個一臉懵逼的男生說“苟哥哥傘借我,你待會兒坐我們的車回去。”
“哎不是……”那男生伸出手,可秋生已經跑遠,他呐呐,“那不是我的傘……”
秋生回去把雨傘給了陶白。
還不到六點,外麵已經天色暗沉,烏雲壓頂,似在醞釀著一場將至未至的大暴雨。
能走的人都已經走了,還留在學校的除了住校的高三生,就剩下沒有雨傘等家人來接的學生。
陶白拿著那把黑色的雨傘下樓,走到樓道拐角的時候她聞到了一股煙味。
有人在抽煙。
敢堂而皇之在這種地方抽煙的人陶白向來是敬而遠之避著走,她捏著傘的五指緊了緊,頭都沒敢抬。
煙味中混雜著一股清冽的冷香,男生靠在窗口,指尖夾著煙,火星忽明忽滅。
聽見細碎的腳步聲,他微微側首,視線待轉時,突然落在她手上。
他又把目光定在那個已經下樓的背影上。
不認識。
所以,他的傘為什麽會在一個他不認識的女生手上?
許斐靠在牆上,修長的食指彈了彈煙蒂,桃花眼眯了起來。
苟旭和夏生從樓上下來,苟旭一見到他就撲了過去,“哥,斐哥,告訴你一個不幸的消息,你的傘被夏生他妹搶走了。”
話音落,半空中突然一道驚雷乍響。
苟旭嚇得跳起來,抱著腦袋吼“我操不是吧我就沒把傘好看老天就要劈了我嗎!”
秋生背著書包一蹦一蹦從樓上蹦下來,雙手合十,笑得討好“許斐哥不好意思了,我不知道那是你的傘,明兒我買個新的賠你啊。”
因為哥哥和他關係好,秋生也知道許斐不喜歡別人碰他的東西。她先前是真不知道那是許斐的,要是知道,她就算是有一百個膽子也不敢搶啊。
夏生揪著妹妹的衣領,像揪著一隻小雞崽,“讓你做事別這麽風風火火,不問清楚就搶,誰教你的?”
“對不起我錯了。”秋生被他拎著絲毫不敢亂動。
“算了。”許斐語氣淡淡。
夏生鬆開秋生,對他說“一起走吧?”
許斐看了眼外麵的雨勢,“我騎車回去。”
“不是吧斐哥,這麽大的雨你怎麽回去。”苟旭從樓梯上跳下來,一把勾住夏生的脖子。
“騎回去。”許斐說完就走了。
許斐騎車出了學校,直接衝進雨幕中。
到路口等紅綠燈時,他見到前方有個打著黑傘的身影。許斐摁住刹車,單腳踩在地上,眯眼看過去。
傘很大,擋住了女生一半的身體。
露在外麵的書包一角略陳舊,白色的板鞋踩在水坑裏,蕩點波紋。
他的目光在傘上停留了兩秒,隨即移開。
綠燈亮起。
陶白抬起頭來,看著前方那人的背影。
迷蒙煙雨中,男生脊背微弓,像一柄勢如破竹的利箭,直直穿透昏沉的暗色。
烏雲罩頂的天空不知何時露出了一抹光亮。
陶白握著傘柄的手緊了緊,抬步走向斑馬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