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沒有追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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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二年春夏秋冬!
    他一身狼狽。臉上的表情,剝開的心,還有沉重的心情。
    他該以怎樣的姿態和身份出現在她麵前,從瑞陽到關丘這段距離開快車隻需要十幾個小時,可從高二到現在,隔的卻是十年。
    十年,幾千個日日夜夜,光是想想都讓他心髒發疼。
    原本張牙舞爪的陶墨霎時安靜下來,他目光有些迷茫地看著前方“你真的喜歡我姐嗎?那這麽多年,你去哪裏了啊。”
    許斐的眼眶突然就紅了。
    把陶墨送去學校,下車前,陶墨說“對不起,我剛騙了你,我姐好像,一直在喜歡你。”
    車門關上。
    許斐的目光落在人來人往的三中校門,他表情有些恍惚,似乎一下子回到了許多年前,一中的校門與麵前的景色交疊,泛黃的舊相片也變得色彩鮮明。
    陶白提著水果去了師傅哪兒。
    老頭正在院子裏鬆土,大黑懶洋洋地趴在樹下,見她來了,抬頭奶聲奶氣嗷了一聲。
    “師傅。”陶白推門進來,叫了他一聲。
    老頭抬頭看了她一眼,視線落在她手上,語氣含著一絲小期待“買什麽了?”
    “放棄吧,”陶白提著手裏的葡萄走到他麵前,晃了晃,“沒給你買蛋糕。”
    老頭冷哼一聲,舉高鋤頭挖了一捧土。
    “有三高的人啊,就別整天妄想著吃甜食了。”
    “老頭我哪有三高!”
    陶白不理他,把袋子戳了個洞,提著葡萄去旁邊的水龍頭下衝了衝。從後山引進來的山泉水清澈透亮,被陽光一照折射出一道銀光,見了就讓人心情好。
    洗幹淨後陶白也不叫他,自己拖了個小板凳坐在院子裏吃,見他舉著鋤頭隻往一個地使勁兒鬆,跟泄憤似的,咽下果皮,說“旁邊也鬆鬆,那邊兒漏了。”
    “你給我住嘴,還指揮起老頭我來了。”老頭哼,“不孝徒弟,吃葡萄也不叫我,大黑,給我把她攆出去。”
    大黑抬頭“嗷”了一聲,隨即又趴了回去。
    陶白把葡萄往他麵前送了送,笑道“大黑可是我抱來的,跟我最親了。”
    “汪。”大黑搖了搖尾巴。
    老頭被他倆氣個半死,一把丟掉鋤頭,搶過她手上的葡萄走到老樹下“去把我的躺椅給我搬過來。”
    陶白輕笑一聲,去堂屋把他的老人椅給他拖出來。陳篤清躺在躺椅上,悠哉悠哉吹著風,一口一顆葡萄,美哉。
    陶白和大黑玩兒了一會兒,陳篤清眯著小眼睛,看了眼自己的不孝徒弟“那個小子聯係你沒?”
    這事兒陶白一直沒跟他提,老頭雖然自己不想接活,但畢竟是老友的外孫,他對這事還是很上心的。
    “已經在做了。”陶白家裏有一間工作室,她自己的活都是在家完成,師傅一般也不過問她。
    “嗯,好好做吧,那老太婆生平唯一的愛好就是木雕,她朋友多,這次讓她滿意了,以後也不會缺活。”
    陶白點點頭。
    於情於理,都該上心。
    見他今天心情似乎還不錯,陶白正打算趁機提一嘴沃夢,結果門外突然傳來敲門聲,大黑也站了起來,朝門口叫了兩聲。
    “師傅你今天約人了?”陶白看了眼老頭。
    老頭撓了撓頭“沒約啊,老頭我好像沒約誰,記不得了,你去開門。”
    陶白曬著太陽有些犯懶,就指揮大黑“大黑,去開門。”
    老頭氣得拍大腿“自己去開!你老叫大黑幹什麽!”
    “行行行,我去我去,老年人不要這麽大火氣,傷肝呐。”陶白嘀咕著起身,大黑搖著尾巴跟在她身後。
    “我年輕著呢!”
    “是是是,你最年輕了。”陶白順嘴就接。
    屋外的人似乎極有耐心,良久無人開門,也未急不可耐敲第二聲。
    “來了。”陶白拉長音調,拍了拍手上的土,拉著門栓,把門推開,“誰呀……”
    許斐站在門口,手上提著上門禮。
    他的目光落在她刹那間呆愣的臉上,嘴角微彎,笑容比半空的陽光還要暖“好久不見,陶白。”
    她曾說,我叫陶白,記住了。
    他現在記住了,前所未有的深刻,這輩子都不敢再忘。
    陶白足足愣了好幾秒才回過神來,來人是許斐這件事實在太出乎她意料了,她略顯手忙腳亂地推開門,側身讓出正門,又見他手上提著的禮物似乎很沉手,伸手想幫他,“好久不見,來找師傅嗎?”
    許斐輕輕避開她的手,聲音低緩“太重了。”
    陶白手上還帶著剛剛和大黑玩兒泥巴的痕跡,她臉有些紅,把手背到身後“快進來吧,師傅在裏麵。”
    許斐輕笑一聲,跟著她進去,餘光一直停留在她身上。
    褪去了會給人帶來距離感的西裝,他一身休閑,隻是不願她在麵對他時會緊張不安。
    老頭原本還以為是哪個上門蹭飯的老友,沒想到居然是之前的話題對象,還真是說曹操曹操就到。
    他拍拍手上的葡萄汁水,站了起來。
    “陳爺爺下午好,打擾了。”許斐笑得謙遜有禮。
    “我說是誰呢,原來是你小子啊,我這兒剛還說起你呢。”老頭大笑著拍了拍他胳膊,“來就來還帶什麽東西,跟你陳爺爺這麽見外。”
    “沒帶什麽,一點小心意,還望陳爺爺不要嫌棄。”許斐跟著他進了堂屋,把東西放在桌上。
    “淘淘,去把我的茶葉拿出來。”老頭挺欣賞許斐,小夥子長得精神呐,言行舉止頗為不凡,為人也謙遜有禮,就是……就是怎麽老偷偷看他徒弟呢。
    許斐的餘光一直跟著陶白轉,她今天穿著一條中式及膝旗袍,不施粉黛,氣質恬靜柔和,就像四月的風,又柔又暖。
    整個人漂亮得不可思議。
    老頭手巧,眼睛更尖,越看越覺得不對勁兒。
    “你外婆身體還好吧?”臭小子你還看,當老頭不存在是不是!
    “勞您掛心,外婆身體還算康健,就是有些高血壓。”許斐坐姿端正,笑得如沐春風。
    “你跟你外婆一個樣,”老頭先前還覺得這小子順眼,現在看著突然就怎麽都不順眼了,“說話文縐縐的。”
    鬱小花當年說一句話他得琢磨半天是什麽意思,有時候被她拐著八道彎罵了幾百遍都不知道。
    沒過一會兒,陶白端著泡好的茶葉出來了,堂屋裏頓時茶香四溢。老頭饞的直咽唾沫,催促她“快快,先給我來一杯。”
    “燙著呢。”陶白笑得無奈,往他麵前放了一杯,然後扭頭對一旁的許斐調皮地眨了眨眼“你慢點喝,別學師傅燙著舌頭。”
    許斐被她逗得一笑,垂下眼,掩飾了眸中灼熱的溫度。
    許斐沒有說來意,也沒人問他來意。
    大黑趴在屋簷下打哈欠,狗臉昏昏欲睡。
    陳篤清和許斐喝了會兒茶,邀請他去自己的收藏室觀看。
    陶白沒有跟著他們,她坐在院子裏的藤椅上,有一搭沒一搭陪大黑玩兒著。許斐透過收藏室的窗欞,目光直直地望著她在陽光下幾近透明的側顏。
    “許家小子。”老頭突然叫了他一聲。
    許斐收回目光,看向他。
    老頭哼笑一聲,走到他身邊,看向院子裏的徒弟,眯著他的小眼睛,語氣有些不好“就算你是鬱小花的外孫,我也不準你打我徒弟的主意。”
    “陳爺爺。”
    “叫爺爺也沒用,”老頭扭頭看他,“你們現在的年輕人呐,看到哪個姑娘長得好看就往上湊,你這小子心裏的壞心眼趕緊收收,別以為能騙過老頭,我徒弟可和一般的女孩兒不一樣,你們這些公子哥的手段別放在她身上,不然我跟你急。”
    許斐知道他誤會了,卻也不知該如何解釋。
    怎麽解釋呢,說她是自己一直藏在心裏的初戀?但那些年少時暗暗滋生的喜歡,連表露的機會都沒有便喪失在了他的自以為是下,一步錯,步步錯。
    他的喜歡蒼白得毫無重量。
    “大黑你又在瞎吃什麽!”院子裏響起陶白的輕斥聲,大黑趴在地上委委屈屈哼了幾下,陶白揉著它的大腦袋,“亂吃東西吃壞了肚子可怎麽辦,怎麽就這麽不乖,嘴饞了?嗯?”
    “嗷嗚。”
    “待會兒給你做好吃的。”
    又凶又溫柔。
    許斐看著外麵那個蹲在地上輕聲哄著大黑狗的姑娘,眸光不自覺地柔了下來。
    老頭看了他幾次,氣得冷哼一聲,就知道他的話這臭小子一點都沒聽進去。
    陳篤清的藏品很多,許斐剛有試探他有沒有割痛舍愛的意思,就被老頭氣衝衝罵了回去“不賣不賣!想得美,這些都是老頭的寶貝,以後可是要跟著我入土的!”
    “師傅你又在瞎說什麽!”陶白從外麵進來,臉一拉,麵色極臭,“嘴裏沒個門把。”
    老頭呐呐地縮了縮脖子,頓時不敢亂說了。他這徒弟聽不得吉利話,最怕生啊死啊的話題。
    他這輩子沒怕過任何人,臨到老居然被徒弟管著,他又是高興又是不高興。
    “你待會兒回市區嗎?”許斐走到陶白身邊,漂亮的桃花眼專注地看著她,似乎眼中隻能裝下她一人。
    陶白莫名有些不敢跟他對視,這個視線太灼熱了,簡直能燙穿心髒。
    “嗯。要回。”
    當年就覺得她聲音好聽,如今褪去了少女的軟糯,變得溫柔,也更加動人。
    “那坐我的車?”許斐眼底蘊著一團陶白看不懂的光。
    陶白這次沒有回避,雖然心燙得快要灼化,她卻直直地與他對視。
    目光交匯,他們的心同時一震,心底忽升起一股淡淡的難過。這一刻多麽來之不易。
    “你不是回美國了嗎?”
    “又回來了。”
    “這次待多久啊?”
    許斐看著她,輕笑“要看情況了。”
    沒有追到你,怎麽願意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