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許斐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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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二年春夏秋冬!
    陳篤清在旁邊看了他倆幾眼,幹脆眼不見為淨背著手出去了。
    原本還以為是許家小子打他徒弟的主意,可以他對他徒弟的了解,那眼神他真是怎麽看怎麽覺得他徒弟也在打人家主意。
    陳篤清拉了張凳子坐在門口,等了好一會兒還沒見他們出來,扯著嗓子吼大黑“大黑啊,你餓不餓啊,你姐今天不給你做晚飯呐。”
    大黑嗷嗚了一聲。
    “大黑啊,你姐現在可越來越不像話了啊。”
    “汪。”
    “大黑啊,你姐……”
    陶白黑著臉從裏麵出來“師傅!”
    “我餓了!”老頭指著院子了的大黑,“大黑也餓了,你們要走也得先把老頭的肚子給填飽才能走。”
    老頭任性起來簡直沒人扛得住,才四點就要吃晚飯,還讓陶白給他做夜宵。
    陶白瞪眼,他理直氣壯地吼“師傅我半夜肚子餓了怎麽辦,我這裏又不能點外賣。”
    “您還知道點外賣呐?”陶白都氣樂了,這老頑童!
    “你看不起我是不是,”老頭非常不高興,“我知道的多著呢,我還會微信發紅包呢。”
    “那我怎麽沒收到過師傅的紅包。”陶白挽袖子。
    “不孝徒弟,師傅我等著你給我發紅包呢!”說著他瞅了眼立在旁邊的許家小子。
    許斐對他笑了笑。
    他就更氣了。
    陳篤清不是喜歡打探別人家庭和私生活的人,等陶白去了廚房,他卻問許斐“鬱小花現在是在美國還是哪兒來著?”
    “外婆她老人家在意大利。”許斐態度很恭敬。
    “那小娟呢?現在在哪兒?”他隻知道鬱娟和許新立離婚了,別的就不清楚了。
    “母親現在和我繼父還有弟弟住在紐約。”
    老頭眼睛一眯,意有所指“你們這一家人倒是一個比一個走得遠,落葉得歸根呐。”
    許斐骨子裏的優雅即便坐在老舊的堂屋依舊難掩一身風華,陳篤清打量著他,他不閃不避,態度十分恭謙。
    “小子,你上次來拜訪,說是才從美國回來?”老頭眯著眼。
    許斐點頭。
    “你跟我徒弟以前是不是認識?”
    “我們是高中同學。”
    “那你上次來找我是別有用心?”
    許斐搖頭“當時並不知道她就是您的徒弟。”
    陳篤清歪斜的坐姿慢慢坐直,那雙曆盡千帆的眼帶著了然“你今天是為她而來?”
    “陳爺爺,”許斐轉頭看向陶白離開的方向,淡淡一笑,“我是想來感謝您,若非您,我可能就真的錯過她了。”
    緣分是個很奇妙的東西,陳老頭聽他三言兩語把其中曲折一一道出,那張臉黑得喲。
    感情他還成他們的牽線人了!氣死他老人家了!
    “你敢把我徒弟拐去美國,我就去意大利找鬱小花算賬!”老頭吼。
    陶白端著粥出來,見他師傅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怎麽看怎麽都像在生氣,她又看了眼一旁一臉無辜的許斐,無奈道“又怎麽了?”
    老頭揮手“你倆趕緊走,不想看見你們了。”
    “夜宵在鍋裏溫著,餓了開火熱一下就可以了。”陶白端了一盆大骨肉放大黑嘴邊兒,摸摸它的頭說“大黑在家看好爺爺,他熬夜就扯他褲腿。”
    “汪!”
    “陶小白!誰是大黑爺爺!”
    陶白扯掉圍裙,換上高跟鞋,一身中式旗袍襯得她的身材高挑又妖嬈。老頭見許家小子一直盯著自己徒弟看,狠狠瞪了他一眼,氣得拍桌。
    “大黑天天在家陪你,叫你聲爺爺怎麽了。”陶白摸著正在撒歡啃骨頭的大黑,“大黑你說是不是。”
    “汪!”
    “你看,大黑也說是。”陶白無辜地看著她師傅。
    老頭氣得不行,揮手“走走走,趕緊走。”
    許斐站在一旁,看著她鮮活的容顏,一顆心軟得不可思議。
    陶白回頭恰好就對上他的目光,她怔了證,低下頭挽發。
    許斐低笑一聲“帶外套了嗎?”
    陶白搖頭“沒有。”
    “晚上冷。”他看著她。
    陶白頓了頓,腳步一轉,回屋拿了一件外套出來。
    老頭喝著粥樂嗬嗬直笑,這臭小子,哈哈,壞主意落空了吧。
    許斐一臉無奈。
    本想把風衣脫了給她。
    許斐的車就停在前麵的馬路。
    田野小路阡陌縱橫,碎石濕泥,還好最近天氣不錯,倒也不難走。陶白穿著高跟鞋走得如入平地,許斐卻膽戰心驚地跟在她身後,就怕她摔了。
    昔日看鬱娟女士穿著比這還高的高跟鞋都沒有這麽提心吊膽過。
    大青山腳下隻住了幾戶人家,距離隔得有些遠,卻也能看見嫋嫋炊煙。
    許斐突然上前一步走到她身邊,他垂首看著地上交織在一起的兩道影子,眼尾上挑,可見的好心情。
    陶白偏頭看了他一眼,男人的側臉被夕陽鍍上一層金光,俊美得好似天神下凡。
    她忽然想起了那年八百米體測,他消失了兩個月後突然出現在操場盡頭,當時也如現在這般,迎著暖陽踏光而來。
    夕陽很美,卻及不上身旁之人分毫。
    “那年,我真的以為你退學了。”陶白忽地一笑。
    莫名的一句話,許斐卻聽懂了。
    那年鬱娟和許新立的婚姻走到盡頭,他陪著在這場婚姻裏飽受委屈和痛苦的母親去了國外,陪她熟悉新生活,開啟全新人生,當時除了夏生和苟旭,沒人知道他為什麽離家,是否還回來。
    知道他可能不會回來了,她……
    許斐發現自己實在錯過太多太多,多到他這一生可能都無法彌補。
    “後來你突然出現在操場,我們真的嚇了一跳。”陶白彎了眼角,無論多少次回憶起那個畫麵,她都會怦然心動。
    “你當時在跑步,”許斐抬頭看著天邊的夕陽,從歲月裏翻找出他的姑娘,“路過我身邊時,我就在想這是哪個小短腿呀,怎麽跑個八百米都這麽困難,太弱了啊。”
    陶白瞪了他一眼,氣到笑“我腿哪裏短了?”
    許斐看了眼地上被夕陽無限拉長的腿,語帶笑意“嗯,大長腿。”
    陶白也低頭看著兩人交匯在一起的影子,嘴角勾起淺淺的笑。
    “後來你走到我身邊,站在一萬米的跑道上時,我真的被驚到了。”許斐鴉羽般的長睫輕顫,因為從未把那個連跑八百米都無比困難的小短腿與網上的姑娘聯係到一起,所以縱使她最後差點累倒在賽道上,拚盡全力跑完了一萬米,他也僅僅隻是獎勵了她一個冰淇淋。
    一個,冰淇淋而已。
    許斐勾唇,諷刺一笑。
    嘲盡了自己的自以為是。
    陶白也回憶起了那段過往,即便過去了這麽多年,她還是會覺得不可思議,當年一往無前的勇氣和不考慮後果的衝動讓她簡直想落淚“是不是覺得我超級有勇氣。”
    許斐看著她的側臉,輕輕“嗯”了聲。
    一陣清風吹過,拂起了陶白的長卷發,她望著落日,挽發輕笑“告訴你一個秘密,其實我沒有那麽大的勇氣,隻是當年的賽場上有我喜歡的男生,所以我才去報名的。”
    許斐一顆心又酸又澀,他的眼眶有些發熱,害怕被她發現,匆忙偏開了頭。
    那個還以為他什麽都不知道的傻姑娘居然還故作輕鬆地聳肩解釋“不過我喜歡的男生是個膽小鬼,他中途棄權了。”
    許斐壓下上湧的酸澀“那他真的是個膽小鬼。”
    陶白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尖“其實也沒有很膽小鬼,他很厲害的。”
    許斐看著她的側臉,試探般問道“除了跑一萬米,還因為喜歡做過什麽?”
    陶白一怔,隨即垂下頭“跳舞。”
    許斐愣住。
    或許是覺得時間已經過去了這麽久,此情此景,和問的人,讓陶白沒有過多思考。
    十年,連相片都會褪色,何談記憶。
    她說“見他不開心,穿著一件很笨重的衣服,給他跳扭扭舞。”
    許斐徹底僵住。
    陶白還無知無覺地往前走著,她看著天空,用輕鬆的語氣細數著青春年少的暗戀“在公交站台陪他站到天黑,他當時看起來太可憐了,就像一條被拋棄的小狗狗,我不忍心丟下他,就陪他啦。”
    “嗯……還有為了和他聊天,去打暑假工買手機。”陶白伸了個懶腰,寥寥幾句便說完了自己的喜歡,每個人的青春都大同小異,這些話並不會透露什麽,她說的很輕鬆。
    然而身後久久無人說話,長久的沉默讓陶白的心突然咯噔一下,她回過頭,卻發現許斐不知何時停了下來。
    許斐喉嚨澀得難受,那年的公園小道,那個穿著藍精靈玩偶裝的人為什麽一直跟著他,為什麽會傻乎乎的給他跳舞想要哄他開心,還有那年在公交站台,那個一閃而過跳上公交車的身影,竟然全部都是她。
    他的世界一直存在一個人,可他竟忽略至此。
    他驀然回憶起高一那年暑假,那個同樣穿著玩偶裝在四十度的高溫下來來回回穿行在那兩條街道上給路人發送氣球的身影。
    打暑假工,就是為了一部手機,一部能和他聊天的手機。
    所以她加他好友是在八月,正是打工後的一個月。
    兩人中間相隔著四五步遠的距離,陶白臉上的表情突然一變,整個人愣在當場。
    許斐哭了。
    他側麵是暖黃的夕陽,背麵還能看見小院的大門,小路兩旁的野花被清風吹得微微折腰,風拂起他的衣擺,他站在她對麵,竟帶著哭腔問“陶白,還有多少是我不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