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立足臨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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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朕怎會是暴君!
    楊治宇文化及二人被帶到縣衙後堂,縣令程俊處理日常公務的書房中,足足等了一刻鍾,依舊不見程俊到來,宇文化及臉上逐漸顯出怒色,怒聲道“程俊好大的架子,居然讓公子等了如此之久,真真不當人子。”
    楊治卻是哈哈一笑道“等吧,估摸著也差不多了。”
    對於程俊此人,楊治也算是多有了解,絕對算得上能臣,治國安家自有一套,至少對於臨川綠林沒有一力打壓,反倒是盡可能為其所用這一點,楊治還是非常看好的。臨川境內綠林勢重,若是一味打壓,別的不說,光是崔家寨也足夠讓臨川縣僅有的數百防衛軍喝上一壺了,能夠巧妙的使出以黑治黑的手段,又讓各大綠林勢力為其所用,更是每年都交上一定的稅收,不管是為臨川創收,還是對於臨川的安定祥和,都是有著莫大的貢獻,無論是手段還是方式,都可稱得上老辣二字。對於能臣,楊治向來懷著一顆尊敬之心。
    君臣二人在前麵久候不至的程俊,此時才將最後一份公文處理完,批上批文,蓋上令印,抬手遞給了候在一邊的師爺手中,順手斟了一杯酒來飲。
    那師爺看自家縣太爺依舊不動,不禁苦笑一聲,低聲道“大人,天劍客二人已經在大堂中恭候多時了。”
    程俊從鼻孔中“嗯”了一聲,自顧自飲盡杯中美酒,又倒了一杯,口中問道“多久了?”
    師爺連忙回道“一刻鍾了。”
    “那就再等一刻鍾吧。”程俊取過酒杯,一口飲盡。
    又一刻鍾,程俊飲完最後一杯酒,看著杯盤狼藉的石桌,抬頭看了看天色,歎息道“綠林悍匪啊,終是朝中大患,於我這區區縣令,徒之奈何。”
    歎息一畢,程俊臉上表情一收,又回複了平日裏那精明能幹的氣勁,抬腳向著書房而去。
    中國大地,大好河山已亂了數百年,隋朝雖然立國數十載,卻依舊沒有達到肅清宇內的層次,尤其是原本屬於南陳治下的江南地區,士族勢力盤根錯節,江湖勢力不知乏幾,綠林四起,讓朝堂煩不勝煩,雖然派遣重兵重點剿滅了一些勢力,但卻也有許多小勢力依舊留存。隋文帝稱帝二十幾年,先後廢西梁,滅南陳,平江南,北征突厥,大小戰事不斷,甚至文帝欲東征高句麗而不得,對於江南諸郡內的小股綠林悍匪,更多的卻是依重郡守縣令帶兵圍剿。
    臨川尚好,至少在可控範圍之內,如懷安,濰坊等郡,卻是數量繁多,兩郡屯兵隻能重點打擊大勢力,對小勢力任其作為,待勢力大了再打,別無它法。
    楊治君臣二人正等得不耐,卻見書房外走來一人,雖背對著月光,卻能依稀辨清是一三十五六歲上下男子,麵貌方正,頜下蓄了須,一身青衫便服,雙手負在身後,步履不疾不徐,極有威勢,正是程俊。
    看到程俊終於到來,楊治宇文化及二人連忙起身,躬聲一禮,楊治率先開口道“草民楊治見過縣令大人。”
    程俊卻是哈哈一笑道“適才內堂有事,勞煩二位久候,非吾所願也。”
    楊治連忙報拳一禮,道“大人哪裏話,草民深夜叨擾大人,實屬不該。”不管如何,楊治的楊家寨還需在臨川境內發展,交好程俊,卻是不得不為。
    啟料程俊聽到楊治這話,卻是冷哼一聲,自顧自在主位坐定,方才冷笑道“天劍客楊治,楊家寨實際掌舵人,可真正是‘草民’啊!”程俊特意將“草民”二字咬得極重,暗諷楊治已然落草,不複良民。
    楊治聞言不禁微微一挑眉,顯然沒料到程俊對於楊家寨的底細了解的如此清楚,要知道他的拜貼隻是署名楊治,“楊家寨”三字更是從未提過,如今被程俊叫破,索性認了下來,嗬嗬一笑道“在下落草,實是事出有因,縱為寇,亦是良寇,楊治自問,楊家寨立起至今已逾半載,未有損譽。”
    程俊不喜綠林人士早已經是遠近聞名,就連周庸都未曾討得到好去,何論於他,卻也不惱。
    這話卻是實話,楊家寨從未滋民,聲名比起崔家寨更要好了幾分,程俊也是知曉,聞言不禁麵色一緩,口中兀自道“寇便是寇,所不同者,唯惡端多寡罷了,豈有良寇一說。”
    這話不好接,楊治索性不接,從桌上取過茶盞飲了一口。
    見楊治不說話,程俊也覺得該敲打的也敲打過了,火候差不多了,過尤不及的道理他還是懂的,微微輕咳一聲,道“天劍客既然落草,與本縣自是形同水火,今日孤身入我縣衙,不知所為何事?”
    楊治連忙將手中茶盞放下,起身向程俊躬身一禮,道“楊治素聞臨川境內綠林悍匪者甚眾,如當日黑風嶺這盤勢力錯雜者尤難剿滅,在下不敢自誇,卻願與大人一道,還臨川一個青天白日。”
    楊治這話倒也簡單,特意點出黑風嶺,說白了就是告訴程俊,你縣衙也不是幹淨的地方,要不然黑風嶺你也不會一次次圍剿,依然不得剿滅,如今我替你滅了黑風嶺,取而代之,原意接受你的領導,不再幹壞事,你也要給我留一條活路。
    程俊不是傻子,相反程俊深明怎麽和這些綠林悍匪打交道的方式,楊治話裏的意思自然聽得出來,麵色一肅,眯著雙眼,直視楊治道“你又如何保證,楊家寨不會去學那黑風嶺?”
    楊治哈哈一笑,宇文化及連忙上前一步,將早已準備好的厚禮送了上去。說是厚禮,其實隻是楊家寨在半年多的時間中,攻打的各處山寨所剿獲的物資清單,以及各山寨為禍鄉裏的罪行,程俊細細看了,一行行數目事跡,讓程俊又羞又怒,羞的是臨川縣在他治下卻不太平,怒的是這一條條天怒人怨的惡跡。
    待程俊看完,楊治微微一笑,道“楊家寨曆來所剿,兩成回歸縣衙,歸入國庫如何?”程俊素有清名,楊治也不敢直接說這兩成東西送給程俊這樣的話。
    程俊麵色變了幾變,直視楊治道“五成,這些東西都是臨川縣所產,如何能盡歸楊家寨所有?”
    楊治微微一笑,道“楊家寨家小業小,日常消耗便是不少。”言下之意,五成你是想也別想。
    二人一個一方縣令,一個作為山寨頭子,反倒是如平常市井一般,你來我往的討價還價,最終定為楊治將曆次剿獲的三成半送到臨川縣衙,以後所獲也是一樣,程俊不去刻意打壓楊家寨。
    眼看著事情談成,楊治向程俊拱手,就要告辭,卻見程俊微微一笑,道“天劍客休忙,還有要事需與閣下相商。”
    楊治心中不禁一跳,暗道一聲果然還是躲不了,卻聽程俊道“綠林悍匪終是國之大禍,俊即為一任長吏,豈可任之。楊家寨悍匪人數不得逾三百,這一條不容商量,另外,若縣衙需要出力之時,楊家寨不得推諉。”
    楊治眉頭微微一皺,苦笑道“崔家寨可容七百人,實有人數近八百,大人為何偏偏壓我楊家寨?”
    程俊淡淡一笑,道“不一樣的,崔家寨隻是山寨,楊家寨幾近軍營,若任由楊家寨坐大,縣衙不易控製。”
    當麵說出這麽直白的話,讓楊治麵色極為難看,但心中卻是暗笑不已,三百人是他給楊家寨定的標準,自然正合他意。至於第二條,縣衙有事,楊家寨需要出力的話,楊治卻是直接應了下來,這是程俊一貫的作法,誰也不得違背,就這一條,崔家寨還曾經數次出了六百人充作民夫,出人又出錢,為臨川境內修過河堤,築過大壩,就連臨川城城牆的修複這事,崔家寨都幹過。
    程俊治下的綠林悍匪,名義上是已經落草,實際上還要受到縣衙管製約束,那些不受管製的,要麽在縣衙中找了,要麽時常被官兵剿上一遍,能逃了故然好,逃不了就隻能暗呼倒黴了。
    至於受他管製的綠林悍匪勢力之間的攻殺,程俊卻是從來不問,愛怎麽打就怎麽打,反正在他看來,落了草就是不良民,生死從不過問,反正就是一句話,用的時候要能拉出來,不用的時候生死各安天命,比起其它郡縣反倒要苦了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