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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寬大而昏暗的走廊上。
沉魚一手提著裙擺,一手搭在丫鬟手背上,帶著簇擁在身後的一群小丫頭們,心急如焚地趕路。
她熟門熟路的先左拐,後右拐,眼看就要遲到了,有些暗自懊惱,又有些責備地叮囑小丫頭們道:
“下次我若睡過頭,你們叫我一聲可好?”
“諾~”
小丫頭們乖巧的答應,沉魚聽完卻隻搖搖頭,算了算了,指望這些小孩,還不如自己不睡。
走了好一會,眾人終於走到用膳室大門前。門口候著幾個大丫鬟,見沉魚,先整整齊齊地福了福身子行禮,後整整齊齊地喊:“少妃好~”
沉魚心中焦急,沒心情顧這些個禮數。隻笑著點點頭,示意丫鬟把障子門拉開,她就與其中兩個小丫頭一前一後走進去,其餘人等全留在門外。
屋內燭火通明,越過大大的屏風,沉魚見黑色的長餐桌上,四人皆已入座。
除背對她端坐的少爺不為所動外,另外三張盛世美顏,全齊刷刷地將目光投向自己:
一人不耐煩,一人看戲,一人笑意盈盈。
沉魚見狀,有些害羞,有些囧迫,目光閃躲,尷尬地解釋:“抱歉,我不小心睡過頭,來遲了。”
眾人沉默。
鏡莊見少爺沒有開口,便主動起身,一邊說,一邊攙扶沉魚入座:
“少妃見外了,您沒有來遲,大家也是剛入座。”
鏡莊就是那個對沉魚微笑的女子,年紀尚小,卻乃府中管家,也是府裏除丫鬟們外,唯一一個對沉魚熱情客氣的人。
對比之下,另外三人的高冷簡直算得上冷漠!因此無論鏡莊是真心實意,還是虛情假意,沉魚都感激她每次的解圍。
鏡莊將沉魚拉到餐桌前,沉魚掃一眼底下柔軟的坐墊,很自然的彎腰屈膝,跪坐上去。
坐定後仍舊心虛,偷偷瞄了一眼右邊的少爺,見他隻是自顧自地喝茶,沒有看她,神情也沒有任何不悅,不由得暗自呼出一口長氣。
不一會,就有很多大丫鬟端著食盒和餐具進來,伺候主人們用膳。
不得不說,這餐廳的麵積真的很大很大,十幾個人擠在裏頭,竟不覺有一絲擁擠。
用膳室布置簡潔大方,屋裏除一塊大屏風,一張如床般寬大的黑色矮桌,和地下六個毛茸茸的坐墊,就剩天花板上一個巨大的銅製吊燈。
不過簡單歸簡單,用的材料均是價值不菲的稀罕物。
就比如這腳下的地板,用的是沒有一絲縫隙的整一塊黑木,擦得光滑如鏡麵,人踩在上方,裙擺一開一合,一步一步能開出花來。
又比如這高牆上半新不舊、暗棕色調的壁畫,上頭印滿了小巧的、梨花形狀的深色花朵。沉魚偷偷用手摸過才知道,原來這壁畫是皮質的,摸上去立體而柔軟,可是足足四麵牆的lv包包皮啊。
坐在此處,由內而外的給人一種複古典雅的感覺,別有一番穿越千年的靜謐感。
由於這裏流行分餐製,所以餐桌上的四個角皆有丫鬟跪坐在地上,安安靜靜地給主人擺放食物。
首先是金燦燦的餐具,其次是食物擺盤。一應物品擺放齊全後,丫鬟們一半退到牆角落,一半退到門外,不再打擾。
“開動吧。”沉魚調皮的在心底默默念著。
果然坐在屏風前的少爺在下一秒淡淡開口:“開動吧。”
說罷就拿起筷子,優雅的開始用餐。
沉魚想笑,但是再給她三個膽,她不敢表現出來,於是也輕輕拿起筷子,低頭看一眼餐盤,卻無從下手。
來這後,幾乎每天!每頓!都是這些菜品:
幾盤精致小巧的糕點,幾盤水煮燙過的素菜,配上一碟子醬汁,再配上半碗齋麵或者米飯,無油,清淡。
如此昂貴的餐具配上如此樸實無華的食物,真真是罪過!雖然第一次吃的時候,沉魚曾誇讚了一番菜的美味,但是實在架不住這餐餐吃,頓頓吃。
別說丫鬟了,連哪款盤子配哪種糕點,沉魚都記得清清楚楚,吃多了不免嘴裏寡淡無味,身上沒有力氣,走路頭暈眼花。
因此飯桌上,依舊隻有兩人是有心在認真用膳的,一個是少爺,一個是鏡莊。不過沉魚一是真餓,二是不敢不吃,所以也算有在吃飯的一個。
而坐在沉魚斜對麵的紅衣女子——綠姬,和黑衣男子——端,則沒那麽給麵子。他們一個拿起筷子,象征性的樣樣來一口,便放下筷子不肯在吃。
沉魚心裏默念:給我拿一盤子橘子上來。
果然下一秒綠姬高傲地開口,道:“給我拿一盤子橘子上來。”
然後綠姬會專心地剝她手裏的橘子,像小孩子玩似的先去皮,後去絲,非得把橘絲一條條全撕下來,才心滿意足。
要不是綠姬最後總會把橘子肉一瓣一瓣地送進嘴巴,沉魚真的以為她隻是在玩。
至於另一個——端,他更是明目張膽。每次隻盤腿而坐,雙手抱胸,低頭不言不語地望著餐桌發呆。
雖然有時他也會突然提起興趣,拿筷子夾上一塊食物送到嘴裏,但頂多嚼一口,就嫌棄的把東西放回盤子裏。
唯有少爺森之洛,素養是真的高,每次將食物幹幹淨淨地吃完後,還喜歡彈上一曲。
這不,屏風左邊進來的丫鬟們剛將盤子撤走,右邊就進來一個穿綠羅紗,抱古琴,與其他丫鬟打扮格格不入的仙女丫鬟。
沉魚見仙女丫鬟神情異常認真,小心翼翼、小心翼翼地將古琴擺在桌子上。奈何古琴實在是太笨重,顧頭不顧尾的,突然“哢”的一聲輕響,少爺眉心一皺,表示不悅。
綠姬察言觀色後,反應極快,一雙本就狹長的鳳眸眯得更長,眼神冷冽地掃一眼仙女,仙女倒是識趣,呼出一口長氣,無奈地閉眼,站起來,又往後退幾步,隨即跪下,將整個身子趴在地上,不緊不慢道:
“奴婢知錯,求少爺責罰。”
綠姬冷笑一聲,吩咐下人:“還不把她拖出去。”
幾個大丫鬟便上前架住仙女拖了出去。沉魚在心裏盤算,不多不少,這人剛好是第四個。
一邊慢吞吞吃飯,一邊忍不住在心裏讚許,誇這個綠衣丫鬟倒是比前幾個綠衣丫鬟走的體麵。
對比先前三個被攆走時慌慌張張,哭天喊地,一味跪地求饒的模樣。這個仙女的臉上倒是多了五分人間清醒,和五分視死如歸的硬氣。
奈何她亦是砧板上的魚肉,幫不了旁人。
無奈地吃完,沉魚無所事事,見森之洛開始悠悠地彈琴,便忍不住側耳去聽,側頭去看。
不得不說,這個陰晴不定的男人長得真的好看:
穿一席優雅的白灰華服,容貌俊美,神情孤傲,舉止優雅,全身沒有佩戴任何裝飾品,可那如凝脂般白皙細膩的皮膚,卻成了最好的配飾。
琴聲悠揚,餘音繞梁,他離得她那麽近,看在眼裏,聽在耳裏,沉魚總能被森之洛這幅皮囊迷得如癡如醉,但是她認為這隻是男人的妖術而已。
總之,他美得很不真實。
而且這妖怪的琴聲,還有一股神奇的催眠魔力,沉魚篤定這絕對不是她的錯覺,這不,自己剛昏昏欲睡,將一個哈欠咽進嘴裏,耳邊就傳來端和綠姬那毫不掩飾的哈欠聲。
一曲作罷,森之洛冷冷道:“時候不早了,都下去呢,早些休息。”
端得到口諭,迫不及待地起身,又打了個哈欠,才懶懶道:“那我先退下了,明早見。”
說罷走出院子,走著走著,大活人化成一團濃濃的烏煙,烏煙化成一隻黑鳥,直往月亮的方向飛去。
綠姬見狀,不緊不慢的將手中的最後一瓣橘子送進嘴裏,末了拍拍手,站起來對低頭再次撫琴的少爺道:“綠姬也告退了,少爺早些休息。”
見主人隻認真撫琴,便不在打擾,化成一縷紅煙,往屋外飄去,隨後紅煙裏走出一隻三尾珊瑚紅狐狸,消失在夜色中。
這種場景,任由一個正常的現代人當麵瞧見,都能嚇得驚慌失措,魂飛魄散。
別問沉魚為什麽如此淡定。
問了就是她穿越來這個鬼地方,已經整整第五天了!
這一情節每晚都會在餐桌前上演,包括人物、場景都是一毛一樣。
要不是沉魚有證據證明時間確實是在流逝,而且配角的長相穿著也確實都有改變。她真的嚴重懷疑自己是被時間囚禁了,因為故事裏的主角,日日都在重複做著同一件事情……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