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黑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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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哥的臉迅速地抽了一下,站起來按住手下人要動武的人,脖子上的筋暴露出來:“別動!都別動!”
夏老三疼得直抽氣,一張扭曲的臉上褶子橫生,嘶聲罵道:“我操……許老四你個狗娘養的,你丫不是東西……”
四哥這個時候還真體現了那麽一點大將風度,他一伸手把快指到他鼻子上的槍口微微壓下來一點:“三少爺,我不能。要是真存了這個心,我今天自己就不來討這個沒趣,讓你這弟兄們拿槍筒子指著我,我舒服是怎麽的?”
夏老三靠在一邊,一邊嘬牙花子一邊惡狠狠地瞪著四哥:“不是你?不是你別人怎麽知道今天這地方這時間的?你有話兒麽?”
四哥看了一眼他的腿,裏麵冒出來的血水把褲子都浸透了,一招手:“快去,找大夫,這耽擱不得。”
沒人動,最後夏老三這邊一個一頭黃毛的小子啐了一口,惡狠狠地瞪了四哥一眼,收起槍小跑著出去。四哥這才回頭對他說,“三少爺,你先讓弟兄們把手上的東西放下,咱們有話好好說。”
夏老三猶豫了一下,有氣無力地揮揮手,一幫人微微把槍口往下調了些,仍是戒備地盯著四哥,四哥慢慢地坐回去:“三少,今天地方是你挑的,事前我也不知道,我手底下就這麽多人,全在這了。老耗子要害你,找上我,可是我想著道上兄弟一場,我許某不能忘了恩義,這才把他帶來交給你。我要是想害你,這老王八蛋不是正撞槍口上麽?我還能把人給你帶來?”
夏老三腦門上的冷汗不停地往外冒,咬著牙,迸出一句話:“你……說我這出了叛徒?”
四哥不動聲色,意有所指地看了老耗子一眼。剩下的話沒說出口,夏老三也明白了。他手下鉤子、叛徒已經不是第一次出了,這幫跟在自己身邊的人……他陰鷙地目光掃向自己的跟班。
四哥微鬆口氣:“既然這是一場意外,我也希望別對我們哥倆的交情有損,您說是這個理麽?”
夏老三眼神一轉,臉上的肌肉漸漸鬆懈下來,勉強擠出個笑容:“這……自然,方才兄弟一時情急,得罪了……”
他一句話還沒說完,猛地門口跑進一個人來,眾人一同扭過頭去,跑進來的正是剛才出去找大夫的黃毛。黃毛一臉驚駭:“大哥……哥,別信許老四,我剛才聽見,聽見……”
他一句話沒說完,徒然哽住了,喉嚨裏“咯咯”作響,雙目突出來,指著四哥就這麽直挺挺地摔下去了,背後是一個大血洞——又是那個拿著消音手槍的人!
那個方向!顏離墨迅速從旁邊人的腰間抽出手槍來,動作快得幾乎讓人看不清,接著就開了一槍,有個男人悶哼了一聲,他開槍的方向上,一個黑衣男子直直地摔下來,莫匆眼睛一下子睜大了。
這掉下來的不是別人,正是四哥留在外邊看門的小棒子!
“許老四!”夏老三一下子急了。
四哥的臉也白了,這回是真的百口莫辯,旁邊兩個人迅速上來把他攔在身後,不知道誰先開的槍,一發不可收拾,雙方這火力就拚起來了。
混亂中顏離墨一把拉住四哥的手,猛地把他的頭按下去,躲過一顆子彈。四哥也急了,大聲問:“我操,這他娘的怎麽回事?!”
“別亂,先撤。”顏離墨一邊拉著他退,一邊間或見縫插針地給對方幾槍,“我們讓人陰了,估計是翟海東做的手腳,不是他們的人就是我們的人出了岔子……開槍的不是小棒子,他那屍體掉下來的時候手上壓根沒槍。”
顏離墨的槍法還算不錯,隻要他扣動扳機,就算不死,也必定有人趴下,再加上一路手下的炮灰,總算護著四哥衝了出來。兩人跳上一輛車,猛踩油門衝了出去。
四哥驚魂甫定:“翟海東這是要趕盡殺絕?!”
顏離墨眼睛裏飛快地閃過一抹厲色,沒接話,薄薄的嘴唇抿著,在昏暗的地方顯得格外冷酷。
四哥狠狠地砸了一下車座:“娘的!”
“是高手,”半天,顏離墨才輕輕地說,“想不到……想不到翟海東那邊有這樣的高手,今天這事不管怎麽的,跟夏老三這梁子也算結下了。”
“怎麽辦?”
“沒轍,走一步算一步吧。”顏離墨輕飄飄地說,“就讓翟海東高興這麽一回,今天這黑鍋我們算是背上了,這虧不能白吃……我非得給他討回來不可。”
顏離墨不知道的事,翟海東手底下其實根本沒有這樣的高手,要是有的話,他和許老四早就活不過今天了。
動手的人其實是在某種意義上來說師出同門的醉蛇和展言安。
對於醉蛇來說,展言安與其說是他的老朋友,倒不如說是他當成妹妹一樣看著長到現在的,那時候他們幾個都跟在那個男人身邊,在展言安來到之前一直是醉蛇的年紀最小,好不容易來了一個比他小的,而且還長得像極了洋娃娃一樣的小姑娘,他就很開心的把對方當成自己的妹妹了。
——當然,他從來沒有問過展言安的意見就是了。
作為一個知道展言安其實和顏離墨可以算得上是對頭的人,醉蛇用望遠鏡追著狂奔而去的那輛車,閑閑地問展言安:“我說言安,這個距離我還是能夠保證讓那兩個人身上添點不容易好的傷的。”
在他旁邊開始收拾裝備的展言安頭也沒抬:“用不著,顏離墨那個人是我要親手料理的,現在還不到時候,他身上還有我要的東西。”
醉蛇“嘖”了一聲,放下了手裏的望遠鏡,也開始收拾自己的那把狙擊槍:“我還真不明白你了,你說你和顏離墨不對盤,打探消息的方式多得是,為什麽非得和他玩這跟過家家差不多的遊戲?”
合上了放在牆角用於監視的電腦的展言安從口袋裏掏出了一包煙扔給了一晚上都沒抽一根煙的醉蛇:“托爾那邊應該已經開始行動了,你等下記得送我回去……方式的確很多,可是卻沒有這個方法來的快。”
夜風獵獵吹起了展言安黑色風衣的下擺,手上戴著皮手套的女孩子沉默了一會兒之後才迎著醉蛇探究的目光慢慢地說道:“顏離墨那個人……你也看到了,與其我花時間培養一個人並且安插到他身邊得到信任,倒不如我自己來,反正他的信任——或者說是輕視——我已經擁有,近水樓台先得月,我為什麽不利用這個資源呢?”
醉蛇搖了搖頭,表示不能理解展言安的這種思維,對於現在已經成為了屈指可數的自由傭兵的他來說,他的世界和展言安他們相比不知道要簡單多少:“不說這個了,不過我是真的沒想到你居然會親自跑過來。”
展言安其實這兩年已經很少親自動手去處理這些事情了——但是這並不代表說她的實戰能力不好,相反,她的實戰能力可以說是和醉蛇不相上下——她已經習慣了坐在棋盤背後做一個執棋者,但是今天這個場合,是讓展言安絕對自己不親自動手有點說不過去的。
“我還以為你會問我是從哪裏得到的這個消息的。”展言安把已經拆分完畢的槍械放回了一開始帶過來的箱子之中,“這件事我交給別人不放心。”
“你自然有你的消息來源,”醉蛇叼著煙聳了聳肩,“我也沒這個閑心去打聽,不過看你現在的態度,你八成是不信任這個給你提供消息來源的人。”
展言安最後看了一眼下麵已經亂成了一鍋粥的局麵:“說對了,不過就算這個消息是正確的……對那個人我也沒辦法給予全然的信任。”
“隨便你。”醉蛇早就放棄了探究這個女孩子到底是怎麽想的,他衝著站在高處的展言安伸出了手,“走吧小公主,我送你回家。”
展言安笑了起來,伸手扶著醉蛇伸過來的手跳了下來:“要不要順路去吃個夜宵?我請客。”
“等你請示一下托爾再說吧,”醉蛇看著她的右手皺了皺眉,“然後我看看你手上的傷再說,我還真就奇了怪了,你不把刀往溫景軒的身上捅,把自己的手搞成這個樣子算是怎麽回事吧。”
“天啊,被托爾嘮叨完之後還要被你這麽說,我覺得我的人生了無希望了好嗎。”展言安恨不得望天翻個白眼來表示自己心裏的怨念,“沒辦法,我要是現在就把刀捅了出去,我還要不要在澳城這裏呆了。”
“毒狼……”醉蛇輕輕地叫出了這兩個字,“他做出那件事情,就不要怪別人翻臉不認人了。”
展言安知道醉蛇跟溫景軒有不少的私仇在裏麵,但是在個人恩怨上麵她也不方便插話,就隻能跟在醉蛇身後慢慢的下樓。
每個人都有秘密,展言安靜靜地想,總有那麽幾件除了深埋在心底之外再也沒法宣泄的事情,在這世界的每個角落裏慢慢的生長出藤蔓來。
隻是不知道這些藤蔓究竟是在某一天被自己親手斬斷,還是把整個心髒死死糾纏,一絲陽光也不放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