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8 章 坎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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淩晨時分。
忒斯特和老亨特正在獵人小屋呼呼大睡,諾爾和那對夫妻站在不遠處的雪屋外死靈怪物無需睡眠,諾爾還是要防備影狼可能的襲擊。
羅森心情很複雜。
身為刑警,他應該阻止那兩個人的行為。梁廣輝已經完全失去了危害性,連緊急擊斃的條件都夠不上。
可是羅森本人無能為力他對外界環境一無所知,不知道從何問起。
再說這裏沒有法庭和監獄。隻要梁廣輝篤定自己不會動刑、不會殺人,羅森自問拿不到什麽有效口供。
給不出更好的解決方案,別說忒斯特,他連諾爾都阻止不了。
“那個忒斯特很危險,正常人不可能懂得拷問。”羅森隻能歎氣,“你真的確定要跟他走嗎”
諾爾坐在一截樹樁上,與先前不同,這回他的呼吸中帶了白汽。
“我是塔赫世界的製作人,我知道截至二百年前的一切。”諾爾答非所問道。
一陣靜默,羅森和朱利迅速對視一眼。
正如諾爾所猜的,這兩位品行頗佳的鄰居沒有半點憤怒的神色。羅森臉上寫了“果然如此”,朱利腦門頂著“毫不意外”。
他們看起來甚至有幾分驚喜。
半晌,羅森狠狠歎了口氣“我猜出來了點兒,你那表現根本不像普通員工。兄弟,說實話,你的腦子怕是無價之寶。”
“我們會好好保密,哪怕在鄰居之間,這消息也不適合傳播有的人脾氣上來了,什麽事情都做得出來。”
朱利若有所思道,“不過我也想問,你有這種能力,完全可以組建更合適的隊伍,為什麽非得是忒斯特”
看忒斯特先生的態度,那家夥勢必不會容忍第三位隊友。
“我的遊戲變成了現實,這一切必定是人為的,我隨時可能被盯上。要當我的同伴,危險係數相當高。”
諾爾哈了口白汽,看著煙霧消散於寒夜,“兩位都是有頭腦有實力的人,沒必要勉強留在我身邊。”
也有道理,羅森想,看來他們注定無法同行。不說他們輸了和忒斯特的賭約,就算沒打賭,諾爾也沒有與他們組隊的意思。
羅森沉默了十幾秒“忒斯特真的值得信任嗎”
“當然不。我不信任他,正如他不信任我。但我們是係統隊友關係,注定無法傷害彼此。”
諾爾平靜地說道,“我知道你想問什麽。忒斯特同時仇視生命神殿和永恒教會,他巴不得我把它們的老底抖掉。有關這兩個宗教的事,他不會隱瞞我。”
“以及我很清楚,我的人格魅力沒那麽大,不可能讓一個認識不久的人為我冒生命危險。他願意隨我調查世界真相,肯定有自己的目的我們是最合適的隊友。”
諾爾隱瞞了一個重要理由。
忒斯特是對的,他確實是自己唯一的喘息機會。
那位墮落騎士從不評判諾爾,諾爾
那句“我需要你”可不是說著玩玩他真的萬分需要這麽一個人,尤其是在當前的壓力強度下。
至於忒斯特想要從他身上得到什麽,諾爾並不在意。他們能盡情利用彼此,這就足夠了。
諾爾情不自禁地摸上胸口。
為了更好地送葬,他創造出了燃起熾熱青火的灰燼餘溫。隨後他在心髒內也燃了朵青火。它給了他近似活人的體溫,以及伴隨著每次心跳、針紮般的灼痛。
要長期與忒斯特一起行動,他還是擁有體溫比較好,那人不喜歡過於冰冷的觸感。
同時,這是一個警醒無論是針對可能失控的怒火,還是可能失控的依賴之情。
“所以,不是我要跟忒斯特走。”諾爾總結,“是我們決定一起前行。”
“話是這麽說,我倒覺得你挺信任他。”
羅森揉揉太陽穴,一張圓臉寫滿無奈。諾爾把話說到了這個份兒上,他們再質疑就不合適了。
“那我隻能討點遊戲信息了。人多力量大,朱利和我會繼續尋找鄰居。”
羅警官沒說“所有同胞”。他如同當初的諾爾,在“隻有一條命的鄰居”和“具有不死之身的玩家”之間迅速做出了抉擇。
諾爾笑了。
他站起身,取出一卷羊皮紙“這正是我想說的事我要重新集合悅園。”
他隨手一丟,羊皮紙自行展開,浮在空中。
羅森托舉光團去看,那赫然是一幅手繪地圖。它精確得猶如印刷製品,地名寫得無比規整。
“你畫的記性太好了吧。”羅森震撼。
“等從這裏出去,我們兵分兩路。目的地是葡萄領北方的黑森林,我們到時候在黑森林的紅霧山穀集合。”
諾爾聳聳肩,指向地圖上某個地點,“我和忒斯特負責引開可能出現的永恒教徒,走標準路線。你們倆順著這條山脈走喏,就是這條路。關於這件事,我稍後也會跟琳恩打個招呼。”
“那裏有什麽”朱醫生看著那個象征目的地的叉號。
“一個絕佳的據點,你們到了就知道了。”
諾爾說,“遊戲主線未觸發,它不可能被發現。它將成為我們最好的庇護所。”
黑森林附近荒無人煙、魔物橫行,可謂天然屏障,同時十分適合怪物練級。最初,諾爾隻想把它作為鄰居們的臨時收留處,現在看來,它有更合適的用途。
正常玩家大多選擇依附生命神殿,梁廣輝這樣來路不明的犯罪者則投奔了永恒教會。
情況未明,諾爾不想讓鄰居們貿然和“神”扯上關係更何況,鄰居們大概率變成了怪物,隨便現身會有危險。
他要成為“神”與“魔王”外的第三方勢力。
講解完畢,諾爾把地圖卷好,雙手交給羅森“如果你找到更多鄰居,記得把他們也帶過去。”
羅森接過地圖,將其鄭重地藏在胸口“多謝。”
得到了更具
體的目標,
夫妻倆的表情明快了些。諾爾倒不奇怪,
對於這對倒黴夫妻來說,或許發生的一切都算是“上坡路”。
刑警和醫生,這兩人能夠麵對絕大多數情況,甚至比諾爾自己更適合救援。無論如何,這都是一個好的開始。
“如果你是這個遊戲的製作人,那豈不是和這個世界的創世神差不多。”
羅森的語氣裏多了點玩笑的意味,“你要告訴忒斯特嗎說不定他會對你好點兒。”
“他現在就對我挺好的。”諾爾輕飄飄地帶過話題。
他要真是創世神就好了,隻要手一揮,就能送所有人回地星。然而現實裏,他頂多能揮揮拆信刀,隨機迫害一些老鄉。
話說回來,忒斯特看過拆信刀的屬性,肯定能猜出自己和係統的緊密關係。但他恐怕不會往“創世神”那麽誇張的概念上想畢竟對於這個世界來說,“係統”才是半路出現的東西。
既然對方沒主動問,諾爾不打算說。
不,他不是真的不想說,他隻是更希望忒斯特能保持眼下的態度。
如果瘋修士發自內心地憎惡所有近乎“神”的存在,自己興許會失去最後的避風港。
諾爾還不想失去這位同伴。
忒斯特睡醒了。
他躺在壁爐前的獸皮毯上,全身被爐火烤得暖洋洋的,恨不得就著地板抻個懶腰。
沒了興風作浪的邪教徒,這個任務終於有了點休閑的意思。老亨特出了門,不知道是去打柴還是瞧他的白狼。偌大的獵人木屋,這會兒隻剩他和諾爾兩個人
諾爾正坐在他身邊讀書,目光專注依舊,身邊稿紙積得老高。
忒斯特懷疑他把身上的紙全用完了。考慮到他們要長久合作,忒斯特不介意在腰包裏放點稿紙備用。
嗯,就這麽定,忒斯特又打了個哈欠。
“法師先生。”
忒斯特伸長胳膊,扒拉諾爾近在咫尺的腳踝,現在它摸起來熱乎乎的,“你又一整晚沒睡嗎”
“我在考慮怎麽安全地破壞這裏。”諾爾垂下視線。
“如果副本關閉都像三岔路村那樣,我們還算安全。”
忒斯特顯然還不想起床,他就著爐火翻了個麵,讓自己均勻受熱,“老亨特他們安不安全就難說了,搞不好那個無頭姑娘還會出現呢。”
諾爾嗯了聲,拿起拆信刀仔細端詳。
瞧見拆信刀的光芒,忒斯特緩緩把四肢縮回被子,隨後把毛皮被子小心翼翼拉到下巴位置。
諾爾無奈地看了他一眼,他幹脆地撕下長袍邊緣,用布條把刀刃整個纏起來。忒斯特這才又把胳膊伸出被子,欲蓋彌彰地移開視線。
“用它戳戳老亨特,說不定咱們就能出去了。”忒斯特幹咳兩聲,刻意起了個話題。
“不行,獵人斷掉與副本的聯係,應該和死亡的情況差不多,副本會尋找一個新的獵人。”
諾爾溫聲
解釋,
“我目前的想法是刺傷影狼,
它才是這個副本的關鍵。但是”
“但是你沒法保證副本nc的安全。”忒斯特會意。
“唔,是挺難。”一個聲音說。
隻不過一個眨眼的工夫,忒斯特瞬間蹦起來,“背叛者”被他牢牢握在手裏。諾爾則衝著聲音來源直皺眉魔杖頂端的蠟燭頭上,一隻青藍色豎眼骨碌碌轉著。
忒斯特眯起眼。比起諾爾的眼睛,黑蠟燭的藍眼更像海水,顯得有些渾濁,他不怎麽喜歡。
“不必這麽激動,我隻是睡了長長的一覺,誰知道這法師居然能召喚巨龍首領。路邊的螞蟻都知道蘇拜耳博特討厭人類,你小子究竟抓到了它什麽把柄”
黑蠟燭機關槍似的叭叭起來,那語氣活像菜市場的老頭老太抱怨菜價,完全不見剛醒來時的裝腔作勢。
“召喚那家夥的耗魔量了不得,要不是我拿出自己的私房魔力,你和你那倒黴筆記都要報廢你可得好好感謝我,哎喲。”
“結果我一醒,你倆又鑽到了這個鬼地方,神啊,我的命怎麽這麽苦”
“你是誰”諾爾被它吵得腦殼疼,趕緊打斷那蠟燭的絮絮叨叨,“你和永恒教會是什麽關係”
蠟燭閉了嘴雖然諾爾至今沒找到它的嘴巴在哪它轉動眼睛,用力審視了諾爾一番。
“天啊,你瞎嗎”幾秒後,它感慨地說道,“我是截蠟燭啊”
諾爾做了個深呼吸,他把蠟燭從魔杖上一把揪下,打開窗戶,掄圓胳膊
“別別別別別我錯了對不起”蠟燭尖叫,“我也不知道自己是誰,行了吧這事兒說出來多丟人啊”
忒斯特無語地瞧了它一會兒,他收起刀,縮回壁爐前“什麽叫不知道自己是誰”
“我不知道自己的名字,隻是這樣”
被安回魔杖後,黑蠟燭手忙腳亂地張開燭淚,章魚般牢牢扒在魔杖頂端,“別誤會,我其他記憶很完整,我知道得可多了比如我知道大部分怪物的弱點,絕大部分”
它的語氣裏帶了幾分驕傲,豎眼使勁兒看向兩人。
忒斯特“”
諾爾“”
怎麽說呢,好熟悉的台詞。這家夥該不會是遊戲公司哪位同事吧,但諾爾實在想不起來哪個同事這麽欠揍。
於是他隻能繼續詢問“你怎麽和永恒教會扯上的關係”
“他們是可恥的小偷我是清白的”蠟燭大罵,“那群混賬趁我睡覺,把我從燭台上掰下來,還用充滿雜質的死亡氣息喂我,呸,狗都不吃”
“那你原來待在哪裏我是說,你最初有意識的時候我最開始的記憶在地星。”諾爾小心翼翼地拋出暗號。
黑蠟燭沉默了。
“你的問題真的很奇怪。”
半晌,它慢吞吞地說道,“又不是談戀愛,你急著問人家隱私幹什麽地星沒聽過,
哪個犄角旮旯啊。”
諾爾果斷把結婚戒指從領口拽出“已婚謝謝,感情很好。你再胡亂轉移話題,我就把你埋進狼糞。”
一邊的忒斯特正抽空喝湯,差點嗆個正著。
看來這家夥不是同事,諾爾僅剩的善意即將告罄。蠟燭不是地星同胞,那麽比起這東西的出身,還有更需要確認的事
“來,跟我重複。”諾爾說,“生命女神和永恒之子都是垃圾。”
頭回見人瀆神瀆得這麽直白,蠟燭震撼地“呃”了聲。
忒斯特這次貨真價實地嗆到了,他拍著桌子,一邊笑一邊咳嗽,眼淚都差點嗆出來。
“重複。”諾爾要求,“重複完再談別的,如果你做不到,我和你無話可說。”
接下來他可是要去給鄰居們找個據點,決不能在身邊放個奇怪的信徒。
反正永恒之子是毋庸置疑的金牌垃圾,生命女神存疑。但如果女神是善意的,大概能容忍這種程度的冒犯。
“生命女神蒂利亞,垃圾。永恒之子安斯提思,垃圾。行了吧我都帶大名罵了”
黑蠟燭終於老實下來,“現在我們總能談談正事了。”
“首先,謝謝你當初為我召喚方法和魔力。”
諾爾彬彬有禮地說,他坐回椅子,把蠟燭放在湯碗旁邊,“其次既然你說你知識淵博,你對這個副本了解多少”
“副本你是指這個空間嗎”黑蠟燭思考片刻,“如果我沒會錯意,你們好像想救這裏的人”
“不是我們,是他。”忒斯特咕噥。
“別插嘴。”諾爾往忒斯特嘴裏塞了塊奶酪,目光又轉向蠟燭,“你繼續。”
“救是可以救的。”蠟燭說,“據我所知,這種特殊空間有兩種破壞方式。”
“第一種,法則主動關閉空間。這種情況下,空間內一切智慧生命都會被清理,誰也逃不掉。”
就像新手村的情況。諾爾下意識與忒斯特對了個視線,這蠟燭還真有點東西。
“我猜你們想找的法子是第二種,人為破壞。”
蠟燭慢條斯理地說,“找到特殊空間的核心,將其殺死或毀壞這種情況下,長期生活在空間內的生物會安然無恙。不過麽,一旦離開特殊空間,智慧生命會失去所有相關的記憶。”
就像離開新手村的佩蒂太太,諾爾心想。
就算她僥幸從無頭女手下存活,她的記憶也會回歸“五歲的麗貝卡”。迄今為止,蠟燭說的都沒有問題。
“要我說,能活就不錯了,哪裏還能挑挑揀揀。”黑蠟燭說,“既然你覺得那隻影狼是關鍵,去試試唄,說不定搞定它就可以了。”
忒斯特敲敲湯勺,嚴肅地點頭同意“副本破壞了,人也救了,皆大歡喜。”
“不。”
諾爾平靜地說。
“幸存者會發現自己在完全陌生的地方醒來,外貌完全改變,還不知不覺失去了重要的朋友這個結局,我同樣不喜歡。”
忒斯特毫不意外地聳聳肩,繼續喝他的湯。
湯碗邊,蠟燭靜靜地注視著諾爾“您可真是個任性的人。”
“那麽你隻能忍受我了,蠟燭。”諾爾說。
“蠟燭這個叫法太粗魯了。”黑蠟燭說,“其實我給自己想了好幾個威風的名字,你可以叫我賽克斯托恩,或者斯威恩尼德”
“這些名字太長了不如叫坎多。”
思考幾秒後,諾爾果斷開口,“嗯,就叫坎多。”
出乎他的意料,黑蠟燭沒有大吵大鬧。它沉默許久,那隻藍色豎眼微微彎起。不知道是不是錯覺,諾爾總覺得它的存在感比之前強了些許,不再顯得那麽違和。
“謝謝您送我的名字,”黑蠟燭愉快地說,“我真的真的很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