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0章 老戰友談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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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尤林的臉上泛出幸福的表情,如獲至寶1樣地打開文件包。
    他先警愒自已:“進山的時間沒有多久,不要負多嚼不爛!”然後自言自語道,“嗯!這本是《開展大生產運動》。
    看不看?日本強盜和老蔣1齊封鎖我們,給邊區物質生活上造成很大因難,克服因難就得開展大生產這是邊區人民的主要任務。要看!
    《敵偽軍動態》,這是業務。要看!
    《降兵如毛,降將如潮》,拿出來參考參考。嘿嘿······
    《目前形勢問題》。在都市淨看偽報,哪能正確認識目前形勢。必須看!
    這本是組織上的政策,十分重要,要看!
    這幾本是整風文件,毛先生親筆寫的,快挑出來,1定要看!
    1包文件,尤林認為要看的至少有3十本。盯著高高的書疊,他自己嘲弄自己說:“這些東西都看1遍,至少也得兩個星期,上級是調你來住訓練班的?”
    他把中央指示和毛先生的報告先拿出來,打開1本開始閱讀。糟糕!這1個時期,他習慣了電燈,乍到油燈下看文件,感到油印字體密密麻麻,花裏胡梢的1片。
    使勁揉了揉眼睛,湊到燈前,1字1行地默讀著。
    看不到1頁,文字掌握住了尤林的思想。
    思想1明,眼晴也亮了,感到書中每1句話都含著特殊的說服感動力量,從字裏行間跳躍起來。工夫不大,他忘記了時間的行進,忘記了所處的環境,忘記了他和同伴的存在,全部精神浸沉在文件思想的深淵裏。
    韓燕來坐在桌子對麵,寫他個人的自傳,準備附在加入組織的誌願書上,這1任務對他似乎是件不小的困難。
    鋪平白紙,善好藍水,費了很長時間,才潦草地寫出:父親是赤色革命組織員,盡忠報國為組織上犧牲1切。我是個工人,8歲念書,高小沒畢業······
    是呀!我高小沒畢業就失學啦,哪會把自己寫成文章呀。
    韓燕來1原諒自己,文思都從腦子裏溜走啦。
    幾次提筆試著寫父親死後他們全家去東北那段經曆,腦子卻不受他使喚,他也不願描繪那段顛沛流離伶仃孤苦的生活。
    因為,刻下他的思想情緒裏充滿了對新環境的喜悅,對現實生活的快樂,對行將得到的政治生命的僮憬與追求。
    現在是他2十年來最幸福的時刻,他壓不住思潮的澎湃洶湧,他不能埋下頭來1筆1劃地寫文章,他想向尤叔叔求助。
    抬頭,看見尤叔叔的腦袋,隨著文字行列1低1揚的像隻吞食桑葉的春蠶。他想起小燕兒春天養蠶,在群蠶頭頂撒1把新鮮桑葉,很快從綠葉中咬穿圓孔,露出白頭,白頭上下低揚,削食桑葉,那種景象就是尤叔叔現在讀書的樣子。
    使他更感有趣的是蠶春桑葉沙沙作聲,尤叔叔讀文科時嘴裏也嘖嘖有聲。
    他這樣幻想時,目不轉睛地凝視著對方,像第1次看到1個有趣味的陌生人。不知經過多長時間,驟然間他靈魂歸殼,臉騰紅了:“人家把腦袋埋在書本裏,你的心思飛到雲端裏,羞不羞?”
    韓燕來用筆杆點戳眉心,表示對自已的懲罰。
    這種動作,打擾了尤林的安靜,他從書本上抬起頭來。
    韓燕來乘勢問:“尤叔叔!提綱上寫著思想轉變過程,我感覺到自己沒有多少思想,也沒有什麽轉變。”
    “這不合乎事實吧?想想看,從跟組織取上聯係,心情上觀點上沒變化嗎?嘿嘿,你的眉心怎麽紅了1塊,是不是用腦過度啦,來,咱們到外麵清涼清涼去。”
    門外是漫山坡,時間早已吹過熄燈號,更深夜靜,沉寂無聲。
    天空,月亮率領著群星在廣闊的晴空裏各就各位。
    尤林和韓燕來他們慢步走到山頂。
    麵向西望,西麵群山列隊雄疊巒層連綿起伏,1眼看不到邊。
    山頭上積著白雪,白雪外麵籠罩了1層霧沼沼的灰雲。
    煙雲流動著掠過山巔,在星月交映下看去,活像無數條露著雪白脊背的潛水遊龍,它們時隱時顯地在煙青色的浪濤裏遊泳。
    東南麵的山嶺,因靠原,地勢較為低矮。
    有些小的峰嶺好像站在他們的腳下,似乎跨過它們就可以踏到平原了。
    天空在這裏顏色更加清淡,月光更加潔淨,空氣流動的更加暢快。從那裏流來的空氣中夾雜著1股平原土壤的氣息和花草芬芳的味道。
    嗅到這股味道,兩人懷著眷戀鄉土的感情,不由地作起深呼吸來。
    山腳下麵兩裏遠的河川裏,有1道已經化凍的冰河,月光下,浮光耀金的河水,還在輕輕流動。
    仔細靜聽,可以聽到流水漫過石沙的冷冷響聲。
    麵臨著這樣的美景良宵,他們彼此都不說話,仿佛1經開口,便會驚擾了大自然的肅穆和寧靜。
    乍1從敵人盤據的地方出來,置身在安全又美麗的群山裏,尤林1時感到自然無限美好,生存實在快樂。
    他坐在山頂先看遠處,再看近處,最後千脆閉了眼睛,什麽也不看,企圖使自己溶化在這幅壯麗而又廣闊的自然夜景裏。
    他給自己作了決定,要學老和尚在山頭打坐兩點鍾。
    可是坐了不到兩分鍾,他腦子裏閃出1個問題,解放區和敵占區比起來,這裏是天堂,那邊是地獄。
    地獄的同胞都在水深火熱之中嗬你的青春正熾,鬥誌方強,你有權利這樣消磨時間嗎?
    想到時間,憶從前聽說過的成語:“生命最寶貴,而時間更寶貴。”
    “是啊!生命是由時間計算的呀!還不抓緊時間學習黨的政策文獻去!”他1躍而起,立刻招呼韓燕來說:“快回去!”
    “這兒坐著很開心,咱們多休息休息。”
    “休息誠然是件好事,可惜咱們沒有這份權利。”
    他領先朝回走,沿著下山小徑,走回客房,才要繼續看書,發現桌上有個便條:我已返部,如不十分疲倦,請來同榻,徹夜談,出門南下,馬尾鬆旁邊,點煤油燈的屋子。
    5分鍾後,發亮的窗戶紙上,露出兩個人影,起初是笑主對坐,1會兒改成並肩來回走動移時,頭挨著頭,紙煙接火,
    後來,兩個影子帶著響聲1齊倒在床上。
    兩位老戰友的談話,跟他們的影子1樣,沒有什麽固定的形式。
    正談這個同願,為了1點小事,能扯到山南海北,經過很多插話才集中到1個問題上。
    又因為,兩人經曆過共同的生活,談論什麽問題總是同過去作比較。
    尤林說著省城特務活動情形,蕭峰就問:“青天白日組織的花樣還多吧?說真的,青天白日組織特務們想的法子夠絕的啦,你記得嗎,我在北京的時侯,特務就像尾巴1樣,整天跟著,你躲出去,他不聲不響地打開你的房間,像塊厘油似的1連幾天蹲著等你,無恥極啦!”
    尤林同樣有插話,他說:“老蕭哇!咱們在學生時代,認為那個土山公園還不錯吧!年前我去了1趟,登在東南角亭子上,4下1望,總感得太小啦!”
    “是不是柏樹林前的那個亭子?那上邊還有乾隆皇帝遊曆時親筆題的匾額呢。”
    談到護送袁主任他們過路,尤林說:“那是我第1次出城,走的小西門。你曉得嗎,直對咱們母校,開了個小西門,從城門到學校圍牆那段路覺得可遠啦。”
    蕭部長問清了小西門的方向位置,兩人對這段距離遠近發生了爭論。
    尤林說:“還會錯?想當年我爬過,這次又親自經曆過。”
    肖部長說:“你兩次都是心情沉重的時候,沒準頭我有確買把據。你還記得不?918以後,青天白日組織市部那夥穿藍大褂的委員們,指揮警察,在城牆高頭張掛鑲外必先安內的反動標語。那時節,我們組織了1按同學,站在校牆外麵,拿磚瓦技他們,把城牆頂上1個藍大褂的腦袋陋了個大包。你想想,這段距離能有好遠?”
    就在這樣興致勃勃的對話裏,尤林談完了他要談的問題。
    路上準備的那份匯報材料,安睡在衣兜裏,連動也沒動。
    輪到蕭部長發表意見了。
    他坐起來,雙手抱住膝蓋,他的朋友用同樣的姿勢坐在對麵。
    因為是後半夜了,兩人中間搭了1條薄棉被。
    蕭峰暢談國際國內形勢和組織上的當前政策,談到軍區委對展開敵偽軍工作的決議。
    闡述這些內容的時候,他很巧妙地把尤林提出的問題,逐個給了恰如其分的做了回答。
    時間太晚了,經過逐日累夜奔波勞累的尤林,再也挖製不住自己,偶然歪倒床上,立刻發出鼾聲。
    蕭峰的眼也發粘了,他想睡覺,忽然想起1件事,他推了尤林1把:“我考慮著還是把小高調出來,單留下老高同誌。”
    他看到尤林強靜開眼睛聽著,接著說:“是這樣,工作越進展,鬥爭越尖銳,我考慮那個年輕的後生,經不起大的風浪······另1方麵,把他調由來,叫銀木蘭掩護你,你們報上戶口搬到1塊去,這樣對工作對你們的生活都有好處,你要同意,組織上就出麵提出這個問題······”
    “老蕭哇!調小高說調小高嘛,幹麽牽連別的呢?”
    尤林不願為個人生活的事給領導找麻煩,現在領導同誌提出這樣間題的時候,他有些著急了。
    “你別急,向我說老實話,你對她有沒有意思?”
    “你是上級,說話要掌握原則,嗯?”
    “別給我扣大帽子,說說私生活就是不掌握原則嗎?別逃避,回答我的問題,到底有沒有那個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