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1章 誘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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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閉目休息時,監門打開,範大昌進來了,親自掏出了鑰匙開元寶鎖,簡單地問了問監裏的生活情況,揮手攆出警衛人員,他單刀直入地向尤林說話。
“兄弟,坦白承認,高司令的做法,草率簡單,事情本可以商談,用不著動武力。自然了,尤先生的脾氣性格,未免也太有點······”
“我沒工夫聽你這些話!你的本意是什麽,快點說吧。”
“我想同你討論1個問題,未討論之前,我要求咱們都客觀點,拋開各自的立場和見解,站在讀書人這條線上說話,讀書人的心眼要活1點,要看看自己的地位和處境。在我本人,十分佩服尤先生的膽量和魄力,可是,現實是嚴肅的,是冷酷無情的······”
“你閉嘴!不要給企圖給我搞什麽宣傳工作!”
“我不是宣傳,我是實際主義者,高司令給你麵前擺了幾條道路,你總得選擇1條。你現在走著的這條道路,距離目的地還很遠,老實說還有很多波折,不信你看。”
說著話,他從皮包裏掏出1套圖片,雙手遞給尤林。
尤林翻開大體看了1下,是各色各樣慘不忍睹的用刑照片,他頓時滿臉怒氣地喝斥範大昌道:“你想用這些東西嚇唬我嗎?使用這種手段的,不是人是瘋子,是野獸,而且這種把戲,隻能在膽小鬼身上施展。告訴你們,我不怕死。”
“不怕死的漢子,在你們赤色革命組織隊員方麵是不少。”範大昌故意用了平和的語氣,不慌不忙地又掏出兩幅照片,“請你看看這些剛強好漢的下場。”
這張照片,畫麵很遼闊。
夕陽西下,空曠荒郊,野地枯墓旁邊,積聚著2堆屍骨,1看就知道是被敵人殺害的抗日同誌。
畫麵上還洗印著對聯:“白骨橫曠野,枯塚向黃昏。”
尤林看了這幅照片,心中暗想:“敵人特務工作真毒辣,他們殺害了仁人誌士,還用它來做宣傳,不單是進行肉體摧殘,還加上精神蹂躪。對於意誌薄弱的人,也算是1種神經戰術呢。”
範大昌看到尤林沉吟不語,還認為他的法術起了作用,用挑戰的語氣說:“尤先生,這副對聯有點文思嗎?”
尤林聽罷憤然回答說:“這副對聯,狗屁不通,要寫,應該寫‘人生自古誰無死,留取丹心照汗青。’你們用這種淒涼感傷的詞藻,幹什麽,是在恐嚇垂死的人吧,我沒有神經衰弱症!”
尤林把1疊照片摔還他。
“尤先生,你認為剛才那些是淒涼感傷嗎?興奮熱烈的東西也有呀!”
他又不厭其煩地表示,隻要尤林肯用1舉手1投足的力量,地位是現成的,金錢是敞著口兒的。
談到生活,他說:“尤先生年已3旬,身旁還沒有人伺候,這是人生必須解決的大事。我們替你物色了1下,倒有幾個對象,你看有中意的嗎?”
他掏出十來張姑娘的照片,攤開在他的麵前11指點說:“某某是機關職員,某某是青年學生,某某是······這些黃花姑娘,隻要你中意······”
他的話沒說完,象片被成疊的扔在地下,尤林躺臥宋上閉住眼睛了。
範大昌看到他這種傲慢勁,想要發火,經過冷靜思考,覺得為時尚早,他壓抑著自己的感情,冷笑了兩聲,俯身拾起照片,灰溜溜地走了。
夜裏,範大昌又來了,見了麵仍舊是點頭哈腰,嘻皮笑臉,似乎尤林上午所罵的不是他,而是另外1個什麽人。
即便是罵的他,似乎他最善忘,把受厚受罵的事情扔在脖子後邊了。
他這次不提什麽問題,甚至連話也不多說,隻是警衛們催促著尤林,要他跟範大昌1塊出去。
尤林估計不出特務們是什麽企圖,9次拒餡,警衛們堅不答應,隻得掙紮著起來,1路跌跌撞撞眼著範大昌走。
走不多遠,前麵有道長長橫牆,橫牆是才修的,它把整個建築隔成兩個部分,穿過橫牆的鐵柵門處,有個衛兵站崗,因為範大昌領路,守門衛兵隻瞥了尤林1眼,就讓他走過去。
跨出牆外,地區比較空曠,建築也顯得稀落,走了數十步,進入1片草坪,草坪緊連拱橋,拱橋盡頭傍依著假山,行至跟前,發現假山傾頹,池水淤穢,山左麵生的野草裏,有棵歪脖子的馬尾鬆,下邊躺著1座青白色的烈士碑。
矇朧的月光下,還依稀看出了那脫落了顏色的碑文:“英風勒丹石,鐵血染黃花。”
尤林穿過橫牆鐵門時,曾留心周圍的環境,總感到有些熟識,似乎曾經到過這塊地方,及至看到碑文,1切支離的印象都連貫起來了,1股激動的熱流從胸中滾沸了。
這裏正是他的母校,腳下正是母校的校園。
想當年,就在這座假山上,他1口氣讀完生平第1次接觸到的1本好書《赤色革命組織宣言》。周圍環境不管經過敢人怎樣翻改拆損,他頓時還是完全心明眼亮了,月光下麵的灰色樓房,是蕭部長當年工作過的圖書館,東麵靠圍牆作夥房的地方,是大老韓的打鍾樓,那高牆下麵是他當年向外送信曾經鑽過的陰溝。想起當年,聯想現在,尤林喟然長歎了1聲。
範大昌立刻抓緊機會進攻說:“舊地重遊,有所感觸嗎?”
尤林始終默不作聲。
“尤先生,我想接著上午談的把話說完,女色財物,你是不動心了。我問你,你愛不愛生活,留不留戀自已的生命?”
“屈辱的生活1點也不可愛,我到這個世界上來,不是專為自已打算的。”
“嗯!那好。”範大昌胸有成竹地說,“你不為自己打算,總應該為自已的親人考慮考慮吧!”
“親人?”尤林遲疑了1下。
“可以說,凡人民都是我的親人。也可以說,我1個親人也沒有。”
“是這樣的嗎?請你跟我到這邊來!”
範大昌領先,繞過假山草坪,奔向兩幢平行建築的新樓,樓房在夜裏呈現出銀灰色,靜靜地蜷伏在霧氣沼沼的地平線上。
月光已經被陰雲遮住了,所幸道路還算平坦,尤林步履艱難地跟著他走到新樓跟前,扶著樓梯的圓木欄杆忍痛咬牙登上2層樓,範大昌數著房間號數,領他進入了1個暗洞洞的房間。
這時他要尤林靠近玻璃窗,朝北麵看。北麵是平行的另1幢樓房,相距不過2十米,全樓都沒開燈,所有的玻璃窗比樓房顏色還黑暗,像樓房本身長出很多黑眼睛。
尤林不知道範大昌有什麽新的企圖,但覺得對麵黑眼睛似的樓窗裏,似乎有什麽東西在蠕動。
這時範大昌說話了:“尤先生!方才你不是說1個親人也沒有嗎?這不是真話,不信,請你看著對麵的樓窗。”
說著範大昌在黑影裏摸著他準備好的按鈴,叮叮連響1陣,霎時間,迎麵樓上房間的燈光驟然亮了,玻璃窗上投出了1個側影。
尤林看到側影的第1秒鍾,就清楚地認出了那個身影,真是他最親愛的媽媽。
這時,就是用1萬句話也說不盡尤林的心情了。他1時感到心頻意亂,頭暈目眩,再也沒有支撐身軀的力量。
他將全身撲在他所憑依的窗台上。
“赤色革命組織隊員也有爹有娘呀,縱使不為自己打算,也得可憐你們老太太嘛。”特務們最得意的時刻,是抓住善良人的辮子。
現在範大昌興高采烈,活像1位演說家,他滔滔不斷地講了十幾分鍾。
最後,表示隻要尤林肯提出地下工作者的名單,他的母親不但可以免去受刑,還可以馬上釋放,他們母子可以團聚,可以得到金錢物質上的高度享受,他直講到口千舌燥的時候。
經過種種思考,尤林用低沉的語氣說:“你們可以殺死我,也可以殺死我的母親。假如你們還有人心的話1我希望要殺就把我們母子分頭處死,別叫她老人家知道我的事情······”
“你說的哪裏話,我們連這點‘人性"都不存嗎?”狡猾地範大昌乘機進攻了,“既然有緣來到1處,還有不讓母親和兒子見麵的?”
尤林百般拒絕無效,他被兩個警衛人員擁架到3樓曬台上。
他到了的時候,他母親已經坐在另1曬合上,母子2人僅僅相距3公尺。
在朦朧的月光下,但見老人白花花的頭發,青銅色的臉龐,龍鍾疲倦的身態,1切都顯得蒼老消瘦了。
她神態很焦急,坐臥不寧,眼睛盯著曬台下麵,像是準備迎接1場既幸福又痛苦的大事。
看來,她老人家早就已經知道等待誰了,尤林看到這般情景,1時撕心裂膽,萬感交集,探身欄杆外麵,禁不住喊了1聲:“媽!”
老人從側麵聽到這熟悉的聲音,轉過頭來,1時不知是驚奇是喜悅,是恐懼還是哀傷,萬端情緒在心田裏激蕩著。很久她的嘴唇動了幾動,艱難地說出:“林兒,你······”
“媽!”兒子立刻插嘴說:“你老人家比誰都明白!咱們見麵的時候很短,又不是在自己家裏,要說,說願意說的,說應該說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