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6章 會議討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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範百勤走到磨盤邊,看看人都到齊了,便和尤林交談了兩句,用手指關節“篤篤篤”磕磕“桌麵”,開門見山地說道:“石旮旯學大寨,走哈路子,邁啥步子,是全大隊的大事。尤林通知已經去開了會,先請他傳達1下會議精神,大家再結合石旮旯的具體情況,議1議規劃。”
範百勤的開場白1說,幹部們都紛紛找位置坐下,有的靠在門邊,有的坐在磨盤前,程雲亮幹脆蹲在1隻倒置的水缸上。
尤林掏出筆記本,略微看了1下,然後,仰起臉來點點滴滴詳細地傳達著。
山寨的村民們1個個都全神貫注地聽著,有的托著下巴,有的咬著煙杆,有的微微側著臉張著嘴。整個磨房裏,隻有尤林1個人的清亮亮的聲音在響著。
尤林的傳達1完畢,磨房裏靜了幾分鍾,人們好像都在回味著省裏會議的精神,繼而又轟地1聲,人們紛紛議論開了,氣氛頓時變得十分熱烈。
“我先放1炮!”程雲亮“咕咚!”1聲從水缸上跳下來,往大家麵前挺身1站,亮開炸雷般的大嗓門,“農業學大寨,革命先生早就為我們指明了方向,石旮旯該走啥路子,邁啥步子,這不是明擺著的嘛!我們要像革命領導們號召的那樣,學大寨人,建設新生活嘛!
可百勤叔上次搞的那個規劃,卻隻想搞副業撈票子,把‘以糧為綱"這4個字拋到了1邊。要我說啊,石旮旯這輛馬車要是套上了錢軲轆,還不走上歪道道!”
程雲亮說罷,往後1退,又蹲在倒置的水缸上。
4十歲開外的大隊保管點頭讚同地說:“上次要把大田和改造葫蘆塘用的石灰往外賣,咱們寨子裏的村民肚裏都窩了氣,說這是打為著集體的幌子,走黑道道呀。”
範百勤坐在板凳上,渾身不自在。他使勁地搓搓滿是胡子茬茬的下巴,不痛快地說:“我咋不想大幹?石旮旯有多少地,有哪些家當,還不是小瓷碗裏數湯圓,明擺著的。要把勞力,物資都投到葫蘆塘裏去,那才應了1句俗話,使瓢兒挖土,白費勁。放衛星那年失敗的教訓,莫非忘了?過去不是有句順口溜這麽唱的嗎?”
範百勤把身子往磨盤上1靠,想了想,昂起臉,有板有眼地念道:“葫蘆塘,葫蘆塘,盤古到今水汪汪,要是前人能整治,子孫早把糍粑嚐。”
念完這首順口溜,範百勤又說:“所以,我同意把石灰賣掉,既支援了人家學大寨,又為集體多積累1點資金。這能說是走資本的黑道路嗎?”
範百勤這時的心思很委屈。他默默地想,解放前,石旮旯的貧苦滋味,哪個沒嚐夠?千百年來受盡了地主老財,土匪惡霸,土皇帝,山大王的層層盤削。
那些家夥,利用地痞,流氓,攆山狗,地頭蛇,伸出了無數隻魔爪,你剝1層皮,他抽1根筋,窮得石旮旯掀掉了土皮露石頭,家家戶戶端起粥碗照瘦臉,撕條麻布作衣衫,1家人合蓋1件蓑衣。
1遇災年,滿目沙土,人死屋坍,塘臭蕪長,1片哭嚎聲。這是人過的日子嗎?
如今,解放這麽多年了,我們在政治上早已翻了身,生活上雖說大變了樣,但和田壩地區相比還是窮。山區的社員不能指望靠種糧食,就能過上好日子!
想著想著,範百勤悶悶不樂地抽起葉子煙來,吐出來的煙霧,就像他的心緒1樣,結成疙瘩團,不肯散開。
大家7嘴8舌地爭論起來。有人說,當初葫蘆塘沒改造成,那是因為章知斌竭力反對。今兒個學大寨,能讓老古話嚇唬住?隻要大幹社會主義的勁擰成1股,山能搬,塘能填。
也有人認為,要從石旮旯的自然條件,人力,資金等實際情祝出發。眼下改造葫蘆塘,是嘴巴上塗石灰1白講。還不如大搞1下副業,同樣是為國家作出貢獻,對社員也有利。真是各說各有理,辯論得十分熱鬧。
尤林1聲不響地聽了1會,站起身。大家以為他要說啥了,他卻並不急於開口,把那隻長方的盒子移到“桌子”中間,掀開盒子的蓋子,隻見裏麵露出了1隻沙盤,有山有水有田塊,細1看,是整個石旮旯大隊的模型。
幾個老同誌指指點點地,不知尤林的用意。
耿岩明饒有興趣地端詳了1陣沙盤,轉過臉來,向尤林微微1揚下頦,說:“嘿,看來尤林同誌的肚子裏,早布下了1個‘8卦陣’啦!來,擺出來聽聽!”
尤林含笑把那隻長方的盒子1掀,原來它是雙層的,下麵還有1隻沙盤。
指指另1隻沙盤,尤林說道:“我征求了魯城大叔,曾青雲大伯和許多貧下中農的意見,他們認為,這才是我們的奮鬥目標!”
大家定睛1看,另1隻沙盤裏不見了沙土坡、高產田和葫蘆塘,它們變成了1片小平原,平原上阡陌縱橫,劃得整整齊齊,像棋盤1樣,渠道網布,4通8達。石旮旯美好的遠景,形象地展現在每1個人的眼前。
尤林指指沙盤,說:“魯城大叔說得好,要讓石旮旯變個樣,靠修修胡子刮刮麵哪成!要大幹,要搬山填河。改造葫蘆塘,隻是學大寨鬧大幹的1個方麵。”
聽著尤林的話,大家又仔細地端詳著那個平展展的沙盤,不由地頻頻點著頭。
尤林俯下身,用手在第1個沙盤上比劃著,興致勃勃地說道:“我們有些設想,先截斷葫蘆塘底的地下水,然後把挨近它的沙土坡搬個家,填到塘裏去,把它們拉成1片平田。另外,可以利用沙土坡上頭的瀑布潭,造1個小水庫,用它灌溉,使團轉的大片田土都能旱澇保收,還可以發電照明······”
尤林滔滔不絕地把他和貧下中農1起商量的設想,和盤端了出來,幹部們聽得心裏樂開了花。
大隊保管拍拍尤林的肩頭,笑嗬嗬地說:“哈哈,尤林同誌哪,寨子裏農民的的心思,都叫你給摸來了。”
程雲亮卻朝範百勤使勁地擠擠眼,問道:“百勤叔,這遠景規劃,你看咋樣?”
範百勤默默地瞅了1陣,歎口氣,按上1鍋煙,在旁邊坐下抽起悶煙來。
耿岩明感慨地想,從眼前這兩隻沙盤和尤林說的話,確實反映了山寨裏農門的心願。他們把革命領導指示,提出的實現農民過上新生活的宏偉目標揣在心窩裏,著眼於發展大農業,看得多遠哪!
而範百勤卻不是從根本改變石旮旯窮山惡水的落後麵貌著想,又不相信群眾的力量,隻想到搞副業撈票子的眼前利益,這是分歧的關鍵所在。
尤林望著隻顧低頭抽煙的範百勤,親切地說道:“老範,有啥不同的看法,也說說嘛,充分討論,可以把規劃修改得更全麵,更切實可行1點。”
範百勤把早煙杆湊到油燈火苗上,吸得火苗忽閃忽閃的。
他從鼻孔裏長長地噴出1股煙,像要把肚子裏的1腔話隨著煙氣1起噴出來1樣,終於開口了:“尤林哪,不用摸你的胸脯,我也曉得你的心有多熱。我咋不想石旮旯有那1天?不過,想的和做的,這裏頭隔著1道嶺啊!”
範百勤又猛抽幾口煙,想起今天黃暮林在自己家裏說的話:“大隊長,我們石旮旯底子薄,好比1個氣虛力虧的人,沒得能耐扛重活。抓副業,搞積累,是養神補氣哪。不看條件去闖鬧,萬1鬧個雞飛蛋打,就會大傷石旮旯的元氣。”話到嘴邊,範百勤卻搬出了另1條理由,“先莫爭做得到做不到的,眼下要改造葫蘆塘,哪個也說不準會象智慧那樣發病哩。我們千不考慮,萬不顧忌,可總得為社員的健康著想嘛······”
尤林這時卻平平靜靜地插上1句:“老範,智慧的病,原因很複雜,但有1點可以肯定,並不是因為葫蘆塘裏有啥害人的毒菌。”
程雲亮忍不住了,提高聲氣也說:“哼,有人想借智慧的病,來唬倒貧下中農,破壞農業學大寨。百勤叔,我們不能眼睛上蒙帕子,不分個青紅皂白啊!”
範百勤因為書記老耿在場,從開會到現在,態度1直是很克製的。此刻,他見程雲亮把李智慧的病倒說成是有人搞破壞,想嚇唬貧下中農,實在聽不下去,心裏不滿地想,你不能抓住蝙蝠說老鼠,無憑無據瞎講啊,這不是笑話!
他“嘣”1下站起身,唬著臉剛要動火,又1轉念,多爭也無用,便又1屁股坐下來,側過臉,擺擺手,壓住內心的不滿,說:“智慧下塘得了病,這是事實。”
“智慧下塘得病是事實,而啥子是得病的原因呢?讓尤林同誌來說1說。”耿岩明望望尤林,插了1句。
尤林不聲不響地從衣袋裏掏出1封信,抽出折疊的信箋,慢慢展開,隨後,抬起頭,環視1下大家,1字1句地說:“大家都很關心李智慧的病,就在剛才,我收到了她從醫院裏寄來的信,我先念1段給大家聽聽。”
磨房裏霎時安靜下來。
尤林把信箋湊到油燈邊,念了1段話:“······經醫生診斷,我是因幹活淌汗後,驟然下塘,1熱1冷引起機體失調而昏倒的。但是,導致後來病情劇變,卻是由於藥物中毒所造成。現在,我身體健康情況逐漸好轉,不久就能回石旮旯和你們並肩成鬥,請你並轉告同誌們放心·······”
“藥物中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