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4章 牛角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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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話1出,在場的人們都大吃1驚。
範百勤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不由連連嘖著嘴,自言自語地說:“真想不到,真想不到哪!這······這到底是咋個回事呢?”
範百勤看看耿岩明,又瞅瞅尤林,好象要從他們的臉上,尋出答案來。
李智慧的信,就像在小小的磨房裏,點燃了1隻爆竹,引起了劇烈的震響,整個磨房裏,隻聽得“吱歧歧”的吸煙聲和竹門被風吹得“嘎嘎”作響。
範百勤心亂如麻,腦子裏亂糟糟的,像是1鍋煮糊了的粥。他百思不解,幹脆提出來問大家。
“那天,黃醫師給李智慧吃的藥,要是有毒,他咋會親口嚐藥呢?”
在場的人們你1言,我1語地紛紛議論起來,打破了磨房裏短暫的沉靜,發出1片“嗡嗡嗡”的聲音。人們有的驚愕,有的懷疑,有的氣憤。
尤林從座位上站起,信步走到窗前,輕輕地推開磨房的小木窗。頓時,外麵的清新空氣隨著春夜的風,吹了進來,令人頭腦煥然1清。屋內的煙霧漸漸地拉成1條長帶子,隨著氣流,向小木窗外飄去。
耿岩明仰起臉,深情地掃視了1下磨房,然後又目光炯炯地望著大家,很有感觸地說:“當年,窮幫工們在剿匪土改中,曾經曆過多少次激烈複雜的鬥爭。磨房是曆史的見證人。今天,在農業學大寨中,我們麵臨不少矛盾和鬥爭。它也提醒我們,不抓階級鬥爭不行,不分清路線是非不行。尤林、魯城,老範哪,你們是掌舵的,得當心暗礁、漩渦啊!”
尤林點點頭,領會了今晚在這磨房裏開會有著深刻的教育意義。
範百勤咬住了煙杆,1聲不吭。
這時,隻聽身後“嘎啦啦”竹門1陣響動,1個中年婦女手裏提著件東西,走進磨房來。
範百勤聞聲轉過身,借著淡黃的油燈光1看,進來的正是自己的愛人曾桂芸,心裏好生奇怪,不由站起身,劈臉問道:“我們開隊委會,你來打什麽岔?”
幹部們也詫異地望著曾桂芸。
曾桂芸朝範百勤1撇嘴,沒有答理他,卻微笑著用眼神跟大家打了個無聲的招呼,輕捷地1揚手,舉起1個小小的油紙包,說:“老耿讓我帶給大家看1樣東西。”
曾桂芸走近蘑盤,把油紙包往板上1放,迅速地打開紙包,裏麵露出1隻牛角。
這就是耿岩明幫曾桂芸燒火時,提醒她拿出來的“傳家寶”。
深褐色的彎彎的牛角號,1端係著1根紅繩,是範老石同誌的遺物。尤林剛來落戶那1年,貧下中農對他進行革命傳統教育時,講過反老石同誌英勇戰鬥的故事。現在,他看到桂芸嬸把這隻牛角號拿到隊委會上來,立刻領悟了耿岩明的用意,不由瞅了1眼範百勤。
範百勤看著它,父親的音容笑貌和那已經逝去的歲月,頓時像洶湧澎湃的浪濤撲進他的胸懷裏。父親屍體的失蹤,到今天還沒有解開這個謎。
他兩手壓著膝蓋,偏過頭去,兩眼盯著那隻牛角號,腦子裏默默地猜測著老耿為什麽要叫掌掌她媽把它拿到會場上來,難道這牛角號同今天的事還有什麽聯係?他不由轉過臉去,迷惑不解地望著耿岩明。
耿岩明指指牛角號,激動地說:“這隻牛角號,過去老石同誌拿著它,吹響過向土匪進攻的號聲。今天,在農業學大寨這場戰鬥中,它提醒我們,號角要長鳴,要發揚過去革命戰爭年代那麽1股勁,踏著先烈的腳印繼續前進!”
聽了耿岩明的話,尤林走到曾桂芸身邊,百感交集地接過牛角號,輕輕撫摸著,心海裏掀起陣陣思緒的波濤。
他又1次感到,受了1次深刻的教育。掂量著牛角號,用滿懷深情和希望的目光凝視著範百動說道:“我們要把學大寨的號角吹得更響亮!”
範百勤啥也沒說,愣愣地望著跳動的油燈火苗,心裏充滿著複雜的感情。
尤林想了想,湊過頭去,小聲地同範百勤交談了幾句。
範百勤這才微微點了點頭,宣布道:“接下來,我們繼續研究農業學大寨的規劃,改造葫蘆塘的具體辦法,以及如何把青年,婦女,老人們更好地組織起來的問題。”
曾桂芸走了,幹部們又繼續深入地討論著。
磨房裏的燈光亮了很久很久,在沉睡的山寨中,猶如1顆夜明珠,在熠熠閃光······
喧囂了1天的石旮旯寨子靜寂下來了。
圓圓的月亮像1盞天燈,高高地掛在黑黝黝的天幕上,潔白的月光,如水銀般傾瀉下來,照得寨上光滑的石級路白花花的,照得茂盛的枝葉遮掩著的幢幢瓦房茅屋和連綿起伏的群山,都像披上了1層薄薄的白紗。
這是隊委會開過的第2天,正是晚飯後的休息時間,從家家戶戶的門窗裏,傳出陣陣輕快的說笑聲。老伯媽們在灶屋裏洗碗涮鍋。
姑娘們在豬圈前點著亮蒿喂潲,小夥子們在堂屋裏編簸箕,籮筐。老伯們坐在竹椅子裏抽著葉子煙擺龍門陣,年輕的媳婦抱著牙牙學語的娃崽逗笑取樂。
整個寨子,籠罩在恬靜,安寧的氣氛之中······
座落在堰塘東頭的知識青年集體戶裏,此刻卻是靜悄俏的,1點聲音也沒有。
月光斜斜地從窗口照進女寢室,薑曉暉正伏案給駐紮在東海前哨某海軍基地的爸爸寫信,匯報自己接受再教育的收獲體會,決心把自己的青春貢獻給山區的社會主義建設。
林元潔坐在床沿邊,膝蓋上攤著1本針灸穴位書,1手拿著1個塑料人體,1手捏著1枚銀針,邊看著書,邊用銀針在塑料人體上點點戳戳,鑽研著針灸穴位。
整個寢室中,隻有筆在紙上劃動的“吵吵”聲,和兩個姑娘輕微而又均勻的呼吸聲。隔壁的男寢室裏,也靜得出奇。
尤林,石思敏和鄧成鋼的床,靠著3麵牆擺成了1個“門字形,3張床中間放了1隻桌子。
桌子上,放滿了各式各樣的玻璃瓶、竹筒子、鐵皮罐、小瓷體······
每1個盛皿裏,都裝著從葫蘆塘裏取來的稀泥,隻是有的摻了沙子,有的和著黃士,有的加了石灰,有的拌進灶灰······
每種泥漿罐裏,高低不1地都長出了嫩綠微黃的芽尖尖。
尤林興趣濃鬱地看著石思敏在桌前做著科學實驗,臉上浮起1層由衷的微笑。幾年來,為了貫徹毛先生“以糧為綱,全麵發展”的方針,石思敏把1顆心全撲在農業科學研究上了。
如今,為了改造葫蘆塘的土質,他又在日夜鑽研,反複試驗,默默地為農業學大寨貢獻著自己的力量,這是多好的戰友啊!
鄧成鋼站在石思敏的身後,發現有1隻竹筒裏的稀泥中,既沒摻沙子也不拌石灰,竹筒下還壓著1張紙條,上麵寫著,待做酸性對比試驗。
鄧成鋼忽然想到了什麽,轉身就走開了。
1會兒工夫,他興衝衝地跑回寢室,湊到桌子前,1言不發地舉起手裏的1隻瓶子,就往那隻竹簡裏倒,頓時,1股酸溜溜的氣味,鑽入了大家的鼻孔裏。
石思敏猛回頭,1把抓住鄧成鋼的手,急問道:“小鄧,你幹啥子?”
鄧成鋼舉舉瓶子,指指壓在竹筒下的紙條,把頭1歪,眨巴眨巴眼,問道:“你不是要做酸性對比試驗嗎?”
尤林朝鄧成鋼手上的瓶子1看,原來是從灶房裏拿來的1瓶醋,不禁啞然失笑。
石思敏真是哭笑不得,對這個粗心的戰友隻得搖搖頭,輕輕說1聲:“你呀,好心幫倒忙。”
鄧成鋼搔著頭皮,“嘿嘿嘿”憨笑了起來。
正在這時,忽然從門外傳來1陣急促的腳步聲。隻見1個人穿過堂屋,直衝進男寢室,人沒站定,便急叫了1聲:“尤林,快······快去!”
鄧成鋼定睛1看,氣喘籲籲地站在麵前的,正是楞小夥子郭勝虎。
尤林見他急得火燒眉毛的樣子,十分詫異,忙問:“勝虎,發生了啥事?”
郭勝虎抹了1把頭上的汗,急切地說:“剛才我們民兵巡邏,走過寨外坡土,發現集體種植的天麻被挖掉了很多。民兵班長已報告雲亮哥去了。”
“集體的天麻被挖掉了?”
尤林有些懷疑,哪個有這麽大的膽?他馬上又問郭勝虎道:“你們發現有可疑的人嗎?”
“沒發現。”郭勝虎搖搖頭道。
“走,看看去!”淩楓1揚眉,果斷地說。
兩人的對話被薑曉暉和林元潔聽到了,薑曉暉拉了1把林元潔,說聲我們也去,就跟著跑出了屋。
6個人沿著上坡的小路,疾速地趕去,他們在坡上碰到了程雲亮,“花茨藜”等男女民兵。
在1塊陰濕背風的土頭上,流水似的月光照亮了培育天麻的地塊,好多天麻莖葉被撥在1邊,黝黑潮潤的泥巴被挖鬆了,1個坑連著1個坑,這塊地裏的天麻大部分被挖走了。
“你看!”郭勝虎指著密密的土坑,連聲歎著說,“被偷得這麽多啊!”
“準是不少人1起偷的。”
“起碼有好幾背兜呢。”
大家7嘴8舌地議論起來。
這時,“花茨藜”發現地邊有兩條深深的膠輪車轍印。
大家1辨認,是綜合場的車子。
尤林細心地看著地頭,思付了1會,說:“這天麻不像是被偷的。你們看,挖得很有計劃,有些被踩倒的未成熟的天麻,還給培上了土呢。”
程雲亮也看出道道來了,他指指地上,懷疑地說:“會不會是綜合場副業組幹的?”
“哦!”郭勝虎猛1拍大腿,立刻想起了啥,說,“對了,往常我爸爸總比我先回家,今天落黑了才進屋,身上沾滿了泥巴,怕是他們挖的哩。”
“這1說,事情更明白了。“花茨藜”姑娘氣呼呼地嘟著嘴,1跺腳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