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7章 找上門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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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幾個支委已經研究了今天發生的攆山打獵和伐木運木的事,待深入了解情況後,準備向領導作1匯報,同時,對寨上1股資本主義勢力開展1場針鋒相對的鬥爭。”
接著,尤林拉過1條凳子,在李智慧身邊坐下,把她離寨後,石旮旯發生的1係列事情,詳詳細細地講給李智慧聽。
最後,把葫蘆塘裏發現的扁瓷瓶的情況,也告訴了她。
尤林談得非常詳盡,李智慧聽得格外仔細,以致沒有覺察到他們身後的窗外,探出1個姑娘的頭來。
聽尤林講著,李智慧慢慢地仰起臉,端詳著尤林。
她深知尤林在那樣錯綜複雜的鬥爭麵前,1定不知倦地工作鬥爭。望著尤林,果然發現他臉色清臒,於是便深情,體貼地說:“你看起來瘦多了。”
“是麽?”尤林垂著腦殼,伸手摸了摸麵頰,朝李智慧輕輕地笑了1笑。
“你呀!”李智慧柔聲嗔怪道。
“啥子你呀,我呀,隻顧親親熱熱說悄悄話,藥煎幹了也不管”隨著房圈門“冬!”的1聲響,“花茨藜”衝進門,“格格格”笑嚷著。
李智慧的臉“刷”1下紅了,跳起身就要去捉“花茨藜”。
“花茨藜”故意逃到尤林身後,把尤林推到了李智慧的麵前。
正在鬧著,又1群青年男女湧進門來。原來,聽說李智慧回來了,大家都來看她了。
小小的房圈裏,頓時溢滿了年輕人富有青春活力的笑聲。
尤林想起剛才組織支部收到王盛利的兒子2亮所在部隊寄來的喜報,同時,準備向“尾巴老漢”了解今天伐木時的1些情況,便顧不上吃晚飯,匆匆地離開了李智慧家。
蒼茫的暮靄像1塊無形的抹布,擦去了晚霞在天際留下的最後1絲光彩,群山峻嶺都象塗了墨,黑黝黝的聳立在鉛灰色的天幕下。
徐徐的晚風1陣陣地吹上人的臉,怪癢癢的,“春風不著肉”,這話再貼切不過了。
家家戶戶先後掌起了燈,橙黃晶亮的燈光從瓦房、茅屋的窗洞裏透出,遠遠望去,大船形的山寨子,如同1艘閃爍著光焰的靜泊在灣裏的船。
忙碌的農家勞動了1天,正是愉快地團聚在飯桌邊,說說笑笑的時候。尤林拐進大隊部,拿著紙卷,提了個網兜出來,沿著石板路,徑直往寨子南頭的“尾巴老漢”家走去。
山寨的春夜,空氣中彌漫著濃烈的花香味兒。從各家那方格格窗欞和虛掩的門裏,不時傳出1陣陣快活的朗朗笑聲。忽然,尤林聽到從前頭傳來了1陣響亮的兒歌聲。
急死驢,自發迷,
1心要想當會計,兩腳走上歪歪道,
3番4次搞投機,
5髒6腑窩髒水,
7嘴8舌鬧分裂。哈哈哈,嘻嘻嘻,發黴腦殼洗1洗。尤林走近幾步,隻見從大樹後,壩牆轉角邊,探出1些光腦殼、衝天辮、桃子頭來,朝挑著尿桶從自留地回家的“急死驢”扮著鬼臉,唱著。
氣得“急死驢”惱怒地放下尿桶擔子,1跺腳去捉娃兒們。
娃兒們卻笑著1下子跑遠了,但那兒歌聲,依舊遠遠地飄來。
“急死驢”罵爹罵娘正上火,轉頭1見尤林走過來,手裏還拎著那隻網兜,心裏別地1跳,挑起尿桶,鞋底抹油,1下子溜進院壩,“砰!”1聲關上了朝門。
尤林望著關得緊緊的朝門,皺了皺眉頭。他知道,要做“急死驢”的工作,比“尾巴老漢”更困難,但是,隻要把革命先生思想的春風吹進他們的心坎裏,掐掉私心芽子,1定能夠成為奔社會主義大道,改天換地學大寨隊5中的1員,他信心百倍地朝“尾巴老漢”家走去。
尤林拐進1條茶樹、枸杞相雜的沙土小路,繞過黃泥巴築起的齊整的壩牆,走進了“尾巴老漢”家院壩。
院壩裏,掃得幹幹淨淨,連1根草屑也沒有。盡管還沒到收麥季節,3合土院壩已經用牛屎漿得很平整。豬圈門前堆著兩捆茅草,柴樓上堆著滿樓幹柴,分在他家圈養的大牯牛,正在牛欄裏咀嚼著幹草。
“尾巴老漢”住的房子,左側的偏屋和堂屋已經翻成磚瓦結構,右側的偏屋和廂房還是泥牆茅屋。院壩朝門的兩側,貼著1副大紅對聯:1人參軍,全家光榮。
尤林走進朝門,穿過小小的院壩,剛踏上3級台階,就聽見從半開的門裏傳出1陣王伯媽的抱怨聲:“哎喲喲,你呀,真是越活越糊塗,盡去幹些讓人氣歪嘴的事。那些天麻,你咋讓‘急死驢’梢去賣高價?我不是早關照過你,啥東西經過他的手,都得變了味!叫我說哇,不把那些天麻沒收了,你不心疼兒天,腦殼裏頭還轉不過彎彎來呢。”
“尾巴老漢”甕聲甕氣地說:“唉,心疼心疼,耳朵殼殼都叫你說痛了。2亮他媽,你就去找趟尤林給說說······”
“哼,還讓我去丟那個醜?不去,不去!我都沒臉見寨鄰鄉親哪!”王伯媽的聲音越說越高。
尤林聽著王伯媽這1席連珠炮般的數叨,嘴角露出1絲笑紋。
他早就熟悉了王伯媽那種不把心裏話全抖落出來不停嘴的脾性。
尤林走上台階,進了灶房,便揚手招呼道:“嗬,伯媽,不用去找,我自個兒來了。”
王伯媽見尤林來了,趕緊放下手裏的水瓢,濕手在圍裙上搓了搓,顛著碎步迎上來,眉開眼笑地說:“嗨,你聽到了吧。都說我嘴碎話多,可我念念叨叨得嘴皮子快起泡,他還是蒙著耳朵哄眼睛,曉得聽進去半句沒得喲!”
尤林隨和地笑著,打量1下灶房,沒見“尾巴老漢”,正在奇怪,王伯媽朝裏間堂屋1呶嘴,氣呼呼地接著說:
“屋頭有這麽個佛,倒也好,1天省下3頓飯,光氣都把肚子漲圓了!我是天天像敲木魚似地敲他的腦殼,偏偏死不開竅。這會你來得正好,非得把他這榆木腦殼敲開不可!”堂屋裏傳來了竹椅被扭動的“吱吱嘎嘎”聲。
尤林“嗬嗬”笑著,臉向著堂屋,大著聲爽朗地說:“伯媽,我是來給你們兩老報喜的!”
“報喜?報啥子喜?”王伯媽身子向後1仰,征住了,不由地兩眼瞅著淩諷。
尤林親切地微笑著,濃黑的創眉向上挑起,眼邊的笑紋向4邊漾開,在那開朗英俊的麵龐上顯露出1副喜悅的神態。但他並不急於說出來,隻是大有意思地朝王伯媽眨眨眼,1指堂屋,說:“我找大伯聊聊。”
說罷,尤林提著網兜往堂屋裏走去。
“要得!堂屋裏坐,我打燈來。”王伯媽興衝衝地招呼了1聲,走開了。
“尾巴老漢”從“急死驢”那裏知道,那7車木材和天麻全都被攔回來了,私人的天麻卻1律沒收,便灰溜溜地回到屋頭,滿腹的懊惱氣,不知從哪兒出好,晚飯都吃得沒滋沒味。
飯後,他拿過編了1半的竹箕,編了兩把,便又心煩地扔在腳邊了。他覺得4肢像被抽掉了筋1樣,累得麻酥酥的,不想動彈,便從壁上拿下1根長煙杆,裹上1鍋蘭花煙,1屁股坐到1把竹椅上,低頭“巴達巴達”抽起來,耳朵邊還聽著老伴那沒完沒了的數叨,他心疼那些天麻,坐在那裏心神不定。
有心想叫老伴兒去要回來,但剛1開口,又挨了釘子,幹脆關上嘴巴,不吭聲。
聽到尤林的聲音,“尾巴老漢”渾身的筋骨都緊張起來了,他心裏虛的很啊!
今天1早自己就丟開窯上的活不幹,偷偷上山坡上去挖藥采蘑菇,正好被尤林撞見。自己又讓“急死驢”帶天麻去賣高價錢,又幫助他們1起裝運木材。現在尤林找上門來,那不是1準挨批評。聽到尤林同老伴談笑風生,又說是來報喜的,真叫他丈2和尚摸不著頭腦。
“尾巴老漢”把腳收收攏,把腦殼埋得更低1些,嘴巴咬著煙嘴,不停地“巴達巴達”抽蘭花煙。
尤林走進堂屋,堂屋裏沒點燈。從灶屋裏斜射進來的1路光,正好落在堂屋牆旮旯裏的磨盤上,照亮了“尾巴老漢”的半邊臉。
“大伯,黑燈瞎火的,1個人默神抽煙啊!”
尤林徑直走到“尾巴老漢”跟前,把網兜朝邊上1放,笑咪咪地招呼道。
“尾巴老漢”頭也不敢抬,從嘴巴裏拔出煙嘴,幹咳了1聲,表示自己聽見了尤林的話,隨後,他用煙杆指了指身前的1張板凳,幹啞著喉嚨說:“小尤,坐吧。”
尤林在板凳上坐下來,隨手拿起“尾巴老漢”扔在1邊的竹箕,1邊編著,1邊和顏悅色地問:“大伯,最近,3亮來信嗎?”
尤林沒提今天賣天麻的事,不批評自己,卻開口問2亮情況,是啥名堂?
“尾巴老漢”磕磕煙鍋,小心翼翼地抬起頭,疑惑地瞥了尤林1眼,重新裝上1鍋煙,才低聲說:“半個月前,來過1封信,說是部隊支援農村春耕去了。”
王伯媽正好端著1盞煤油燈過來,聽到他們說到2亮,頓時笑上眉梢。她把煤油燈往磨盤上輕輕1放,喜孜孜地說:“小尤,我去把信拿來,你看吧!”
心快嘴快行動快的王伯媽,1轉身就去拿來了1封信,遞到尤林的手裏。她自己靠在門邊,1邊衲鞋底,“嗞啦嗞啦”抽心著線,1邊笑眯眯地看著看信的尤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