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0章 牧民的會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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部落裏的空氣是陰鬱的、恬靜的,尤林和李玉根埋葬了田保生的屍首返回來,見到黃鷹娃,雙手攥住他的粗手,兩眼簌簌掉下了眼淚。
兩人你看我,我看你,站立了很久。乃曼老漢圍著1堆剝回來的死馬肉,耐心的給各家分發著。
領馬肉的牧民很少用嘴說話,遇到問題時,常是用眉眼和手勢解決,他們的喉嚨好像被眼淚堵塞住了。
幾座新墳跟前趴著幾個中年婦人在低低呻吟,幹澀的嗓音早已經哭啞了,有些女人懷裏抱著吃奶的娃娃,守在受傷的丈夫跟前發呆的坐著。
沉重而委婉的歌曲還繼續著,姑娘們也偶爾合上幾句,聲音是那樣微弱,就像災難重重的牧民們的內心聲1樣……
瀚海裏鋪上了綠茵菌的地毯,那是我們邊疆翠綠的草原。地毯上鋪滿了亮晶晶的明鏡,那是我們自己的寬廣的湖澱。碧綠的草原哪,你撫養了我們幾千年。
草原上滾來萬串珍珠,那是我們自己的羊群。湖澱旁繡起朵朵錦花,那是我們自己的駿馬揚起的煙塵,富饒的草原哪!你是我們的親生母親。
黑峰上纏繞著皎潔的薄沙,那是我們的阿爾泰山高聳雲霞。山腰上卷起草的海浪,那是野牛野馬黃羊在奔跑。富足的草原哪!你是撫育我們的溫床。
暴風雨鍁起了草的海浪,那是野山溝竄來了害人的豺狼。撒烏勒爾河水塗上殷紅的顏色,那是我們親生骨肉酒出的血漿。烏斯滿蟊賊呀!是你逼得我們家破人亡。
折勒其巴耶看到這種情景,混身不禁打冷顫,心裏更加沉重了。
他覺得這歌聲、這怨言,母親們的眼淚,沙灘上的鮮血,都和自己的罪惡相關聯著。
他仿佛作了1個惡夢,現在子從夢境裏慢慢的警醒過水,他不願再用1秒鍾去想這倒黴的事了。
1想起它,心裏就喚起1種厭惡的感情,仿佛自己又摔倒在罪惡的深坑裏。
頭腦重新清醒了的時候,他1想起金冶中屠地害他,心裏就引起1陣劇疼。
他覺著金冶中口頭上常掛著的“朋友”字眼像蔖花似的被風吹跑了,幾年來自己是在汙泥坑裏過生活。
又仿佛坑畔上伸來兩隻胳膊要拉他,拉他左胳膊的是尤林,拉右胳膊的是金冶中。
金冶中手段高明,1手提著冰糖,1麵伸手拉他,他右手1閃,把尤林摔推進水坑裏。
等上岸時,才看出那誘人的冰糖包裏裹著1把明晃晃的刀子,他懊悔了,惡局使他惶恐,想拉尤林1把也沒有1點時間了。
尤林雙手扶著他,更使他窘迫了,他終於昏昏迷迷的走回家。
他無力的坐在老婆跟前,老婆的沉默,女兒冷冰冰的眼光更增加了他的痛苦,心裏默念道:“破滅!破滅!連家庭也1齊破滅了!”
他狠狠的出了1口長氣,越是這樣,心裏越忌憚的事,那件事越像蟲子1樣往腦子裏鑽。
折勒其巴耶1會想到這,1會想到那,越想越後悔。
明知道金治中要毀滅部落,又知道據守大沙丘的是尤林,自己卻甩手走脫了。
越想他越覺的沉重,像有1群怨腫怨鬼纏繞著他,又仿佛有什麽東西拉他。
他渾身顫抖了,整聲出口道:“饒了我吧……”
女兒郭萊士給他端來1碗熱牛奶,他才終止了嘴裏的驚叫聲。
折勒其巴耶回來的消息,很快就傳遍了部落。毛啦,依瑪木,賣朝,巴依和部落裏的老年人都來看他,安慰他,盡管別人把嘴唇磨破,他卻1聲不吭。
乃曼老漢見到親生兒子活著回來,高興的了不得,他像經過風暴的紅柳叢,見到喝光和水分,枝葉立即變的肥綠。
他忘配白天遭到的災難,精神抖撒的擠到頭人跟前,報告著部落裏的情況。
“十2名牧民負了傷,5名犧牲了,有十7匹馬,1峰駱駝被打死了……”
尤林接著說到:“金冶中帶來的土匪,被我們打死了8個,3個受了,都被咱們俘擄了。從國外帶來的特務分子,有1名漏網逃跑,其餘全被打死。金冶中也被槍托砸死了。”
尤林把從敵屍上撿回來的明光發亮的小刀放在頭人跟前。
折勒其巴耶垂著頭沉默不語,不動1點聲色。大家的議論終於停止了,4處的輕盈歌聲也消逝了,深夜變的更寧靜,更沉悶了。
這種沉悶,像6月的沙原吹來1股悶熱的東南風,給人帶來不快之感。
有些人想問頭人1句,今後要去向何處?大家見頭人心情沉重,又沉默了。
頭人舊有的威嚴又升起了,使大家又把話咽到了肚子裏。
“馬肉、駱駝肉剁了7百多斤,3兩天是餓不死人了。”1個滿臉貉腮鬍的老人對頭人說道。
“馬肉分給各戶了,頭人!”乃曼補充說。
“不,我不是你們的頭人!”折勒其巴耶全身顏抖著挺起胸脯,他的良心像遭到瘋狗咬似的,嘶啞著嗓子說:“我不是頭人!草原上、戈壁灘上大路有千條,小路條條通,為什麽偏偏把大家引向絕路?野馬頭還知道把馬群往水草豐美的草原上引呢!我算是什麽?我不是頭人!”
“你是部落的頭人!”尤林安慰道,“部落的事由你決定,頭人出主意吧!今晚怎麽辦?”
“走,回家!我早就下定了決心,”折勒其巴耶抬起頭看了看大家,剛才尤林的話顯然對他有些安慰,他激動的道,“早就下定決心回草原。毒蛇們迷惑人,忽忽悠悠就走錯了路。”
他又出了1口氣,把聲音漸漸低下來,拉長了聲調說:“我不是頭人!不是呀!”
在牧民跟前,他不願意失掉自己的威嚴,強抑著從眼裏冒出來的眼淚,眼淚終於沒掉出來。
“你是我們的頭人!”
“想辦法吧!我們的頭人!”
老年人7嘴8舌的勸說著。
折勒其巴耶沒有回聲,靠在行李卷子上,隻是低低呻吟著:“我不是頭人!”
天快亮了的時候,尤林把毛啦、巴依和部落的老年人集合到頭人跟前開了1個會,討論了部落裏的行動問題。
在會上,大家異口同聲要立即動身回家去,每個人的目光對頭人都表示了信任,行動就這樣決定了。
整好了行裝,出發時,折勒其巴耶對著尤林說:“我把大家帶進苦海裏,死活要把大家從苦海裏帶出去!”
尤林安慰他:“朝北走吧,1到大祭神的地方,就有咱們的部隊和政府。他們會給你們安家立業,願意回家,他們把你們途回撒烏勒爾草原去,路上再不會有什麽壞人搗亂了。”
折勒其巴耶堅決地說:“別說1隻狼,就是碰見狼群也不轉回來了。”
他出了口氣又說:“謝謝你們!人嫌晚上黑,天上有月亮,人怕白天冷,天上有太陽,人的心願,阿拉保佑著呢!”
黃鷹娃又被派作掩護者,人群減漸消尖在天邊的時候,小薑透露了1個重要的情況。
尤林最後抓住那個瘦高個子不是金治中,而是個普通的土匪哈斯。
尤林臉色刷的變得蠟黃,聞到:“誰說的?”
“1個牧民說的,金冶中是個矮個子,長的樣子也不對。”
尤林1麵叫喊著,急步趕上折勒其巴耶他們,問道:“大個子不是金冶中?”
折勒其巴耶頭人把金冶中的長相說了1邊,尤林氣的7竅冒火。
心想:”夜黑裏跪在沙灘上的那個人影,1定是金冶中!糟糕,上了當。”
他知道中了敵人的金蟬脫殼計,他回把情況介紹給大家,帶足了馬肉,找到金冶中昨天夜裏會下過跪的地方。踩著金治中踏下的淺淺腳印,當天就又出發了。
在戈壁灘上跟蹤,是件艱巨而細心的工作。尤林他們,跟著敵人腳跡的去向,1直走了1天。
下午,登上1片被暴風卷去流沙而粗露著硬黃土地的穀壞,腳跡突然消失了。
這個穀坪很大,靠東北角上,有1大片貌似墳堆似的土堆,土堆上,留下被烈風刮得像蜜蜂窩似以的深孔,有些地段也顯露1些貌似房層地基的痕流。
地上除了拳頭大的石頭,連根草也沒有。別就人的足跡,連1隻野獸的足跡也找不到了。
穀坪中間,有1座很美麗的鄂博,它是用4十9塊深綠色的陶版搭成的。
每塊陶版,大約有1公尺3見方,彼此對靠著,鄂博基部,很像1間能容3個馬槽的馬棚,陶版上刻著藏文,從同樣的文字在相同的行列刻上重複著文字行間判斷,可肯定那是普通壽詞。
尤林端著衝鋒槍在鄂博周圍、陶版下麵搜尋很久,沒找見1點蹤跡,他們就順著敵人逃跑的方向前進了。
出了穀坪,仍是沒有絲毫蹤跡的淡青色卵石。
尤林從鄂博、和日益增多好似指路牌倒臥著的牲口骨胳判斷,這裏1定是青海、新疆的藏民赴拉薩朝拜的大道。他想金冶中1定順著這條路逃跑了。
大部隊追剿胡番林也是這個方向,很明顯,順著這條路走,是1舉兩得的事情,不但可追到金冶中,也可以趕部隊了,去向的決定,很快得到統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