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的人說，最後來了個師，隻回去了個營。屍首越丟越多，白骨像初冬的雪片落滿沙地，天長日久，慢慢變成白骨區。

    到了深夜，處閃著磷火，有的牧民稱為“鬼火區”。

    從前提到白骨區，就常常使人感到恐怖，特別是夜間，老牧民說起白骨區的故事，使人發根直豎。激動的心情，火熱的鬥爭，掩飾了切。

    眼前，尤林碰到這種可怕的場麵，慢慢變的沒點反映了。他隻有個念頭：“爬過去！走不動也要爬過去！”

    “爬過白骨區就是太吉乃爾草原了。”他說道。

    “人在青黃不接的時候才餓死！要不怎來的白骨區！”李玉根見尤林很激動，也附和著說了句。他幹張嘴沒有聲音，隻能從對方的口形來辨別著說的意思，就這樣，還塔不住他的嘴，他輕輕咳嗽了聲後，又繼續說：“既然能看見鳥了，定快看著草了。”

    他倆休息了個時辰，怎麽也站不起來了。

    後來，索性就向前爬兩步，把身後繩索係著的擔架朝前移段路。心裏越慌，尤林的爬動更急了，他心裏明白，現在決不敢停頓了，若心裏稍鬆勁，就會立即癱軟在戈壁灘上，這是他親身體會過的。

    年，在敵後打遊擊，通過同蒲路封鎖錢，翻過大雪紛飛的雲中山時，夜跑了百十裏，本班戰士王振邦下了山，因坐下鬆了口氣，就死在山腳下。

    他心裏急，肢更覺得僵硬，眼睛飛著金星，麵前出現兩幅圖畫。幅是他們想坐下休息，而被餓死了，戈壁灘上躺著具屍體，自己的身軀也成了這幹萬白骨中的根。

    他很快抹掉這幅情景，心想青天白日證據的軍隊被餓死，是他們沒有骨頭，見白骨區就給嚇昏了。我們是赤色革命軍人，怕什麽！

    他覺著兩眼的視線被另幅圖畫所占據，那就是他們不懈的爬進，怒過千辛萬苦，兩肘劃出血，兩膝磨出骨頭。

    終於，爬到死野獸跟前，找到了泉水和部隊，他仿佛看見站在泉邊的魯城連長直向他們招手。這下，更激起了他的勇氣。

    他敏感到眼前的鬥爭發展到極其殘酷、極其尖銳的地步，和平時所不同的，是用生理上的忍耐力來代替了緊張的戰鬥。他倆伏地爬著，槍柄撞擊著白骨，身後翻開雨行彎彎曲曲的新土印。

    和老鷹盤旋的地方相距百十米遠的時候，身後的擔架再也拖不動了，尤林下決心說道：“把小薑暫時留在這裏，咱倆到跟前看看去，先弄點吃食再說。”

    李玉根也同意這個意見，兩人直接往前爬去。

    現在，可以看清楚了，前麵躺著匹蘆葦色的黃馬，幾條野狼正圍著它吃著，野狼見來了生人，把頭昂，想向尤林逞威，尤林乒的打了槍，野狼驚慌的逃跑了，剩下群老鷹在高空盤旋。

    躺在地下的是匹幹瘦的黃馬，野狼、老鷹把它身上的肉吃的幾乎光了，馬的骨胳下麵，還壓著些斜紅帶血的馬肉，李玉根爬近跟前，翻動下巨大的骨胳，用剌刀割了塊生馬肉，就不嫌生冷的吃起來，說道：“填填肚子，好抬小薑去。回來燒馬肉吃，就在這裏過夜吧。”

    尤林看著他那傻勁兒，心裏直想笑。

    他們沒在這裏過夜，拾了些野牛糞，用兩塊石板挫著火。當燒熟了馬肉吃飽了的時候，尤林又發現了個新情況，他看著那個比較完整的黃馬頭說：“這不是金冶中搶的牧民的黃馬？”

    和牧民臨別時，乃曼告訴他的情況頓時呈現在眼前，又說道：“黃馬丟在這裏，金冶中定爬出去不遠。”

    李玉根也同意這種推測，他們割了些生馬肉，帶了些熟馬肉，踩著匪首留下的足跡，當夜又出發了。

    吃了些馬肉，小薑其的能走動了。他身體受過折磨，還是像是得過軟骨症似的，

    尤林拉著他的胳膊，他才能走動，走起路來那樣吃力。

    李玉根問起他剛才的情況時，他隻是搖晃搖晃頭。說道：“場夢，場可怕的夢。”

    個夜的時間過去了，在第天清早，在條沙梁腳下，發現了條可疑的蹤跡。腳步翻起來黃色的新沙，像螻螋的巢樣，曲曲折折的經過沙梁。

    尤林說：“注意！有敵情。”

    路上又渴又飢，個人都累病了。現在不知從哪裏來的這麽大的力量，忽的聲，個人同時站起來了。那種精神抖擻的勁頭非常大，好像隻發威的老虎。

    小薑的身體到底是不行，剛登上沙梁腳，就倒下了。

    尤林和李玉根沒顧得上小薑，兩人標著膀，口氣爬上沙梁的頂端，翻過段沙篷又爬過道小沙梁，剛越過峰頂，兩人同時都癱軟了。

    尤林向前爬了幾步，朝下看，沙地上躺著個像隻餓狼似的陌生人。

    他緊往前爬了幾步，端起槍，嘶啞嗓子喝道：“幹什麽的？站起來！”

    “我······我是生意人。”那人蓬頭垢麵，衣衫爛的片片的，很像隻乘蝗。

    他身體本來就矮小，再加上缺食少水，來那個眼陷塌的似黑窟窿，兩個眼皮垂吊的揭不開。他敏感到自己的謊言騙不過對方時，忙求饒道：“我是被土匪抓來的呀！饒了我吧！”

    他手裏不停的擺動著袷袢，尤林周身不禁顫抖，心裏暗道：“真是冤家路窄啊！匪首金冶中，我們又碰了頭。”

    氣憤、驕傲、各種情緒在他的胸膛裏翻滾。

    他把子彈推上膛想勾動扳機，說道：“草原上留下狼的腳印，是途不淨血腥球的，給我說，你是誰，幹什麽的？”

    金冶中掩飾著內心的恐懼，態度大方，裝著付可憐像，慢吞吞地說：“不瞞你說，全家被土匪殺完了，隻得跑著混碗飯吃，饒了我吧！”

    “可是，挑發叛亂，組織**救**？的劊子手，人民是不會輕易饒了他的。”

    金冶中臉色刷的下變的像張白紙，啊了聲，扭頭要跑，尤林把槍舉喝道；“金冶中！不準你動！”

    金冶中象抽了骨頭樣癱軟在沙地上。

    尤林走近跟前，麵色鐵青道：“哼！哼！想跑？晚了！來不及了！”

    李玉根在金冶中身上搜索了很久，搜出了把刀子，枝沒有子彈的手槍和兩塊生馬肉，在衣襟裏還搜出兩張窩著哈薩克文蓋著紅戳記的公文。

    張是用藍色墨水寫的，長是用毛筆寫的。公文已經磨爛了，有些字已經看不清了。

    沉靜了會兒，金冶中用帶苦味的似笑非笑的態度，掩蓋著內心的驚恐和尷尬，聲音有些顫抖說道：“天爺爺！別開槍！老天爺還痛惜餓死在戈壁灘上的雲雀呢！

    別······別！你腳抬，兄弟就能活兩天。又怕什麽，過去我們是對手，千年的大道還滾轍呢！今天相識，明天也許成朋友呢！看看，眼前就要大難臨頭，不知哪會都餓死在戈壁灘上。興許，明天小弟還能拉你們把！”

    他長噓了口氣，捏著痙攣的拳頭道：“看看眼前的戈壁灘，前沒有邊，後沒有緣，棺材，墳墓，早就給擺好了。死，反正咱們都得餓死，餓成把骨頭，和‘白骨區’的骨頭不會有點區別！”

    “黑骨頭白骨頭會有區別。”尤林打斷他的話，手抓著他的肩胛要他站起來，“就你個？你的匪卒子們呢？”

    金冶中哭喪著臉，苦笑了陣，不自主的兩手灘說：“哼哼！人？早完了，打死的打死，餓死的餓死，有也被你們追散了！”他閃動了下很般的眼睛，“完了，都被你們打死了！”

    “胡番林呢？”

    “他？我要控告他！他帶著電台逃往克克稀裏大山了。”

    金冶中兩手抓著胸口，作著極力使對方相信自己的動作。

    尤林收回衝鋒槍，他並沒對金冶中去掉戒心，而是感到需要把匪首帶回連隊，供給情況，好追殲胡番林。

    金治中看出尤林的意思，高興極了，他假惺惺的要給帶路，積極的領著尤林他們尋找雙蒹草挖草根吃，共同度著苦日子。

    尤林心裏時刻都提防著他，那種心情，就像是和剛被整治馴服的野獸同睡在起，預防著它那隨時都可能翻臉傷人的默性。

    金冶中生雖題受過不少的波折，但在生活上他從來沒有受過這樣大的折磨。

    剛開始徒步行走時，他還能勉強走動，不會，他就癱軟下了。

    尤林用強硬的口吻要他走，他就爬步，爹呀媽呀的慘叫兒聲，那股子刺耳的嘰嘰歪歪的勁兒，像有人給他刮骨抽筋。

    李玉根很看不過腿，對他厭惡極了，他認為在身上穿上百個窟窿，也不能亂喊亂叫。再疼，牙咬就能過得去。他人為金治中亂喊亂叫是下賤沒骨頭的表現。

    公雞割斷脖子還能撲打陣呢，真是連雞狗都不如。再叫喊，誰肯背你幾裏路。他扭回頭氣呼呼的說道：“是你爹死啦？還是娘死啦？叫成這樣！地上鋪著鐵蒺藜，也要咬著牙爬過去，叫？有啥用？”

    金治中的耳朵像給塞住了似的，句話也聽不進去，嘶啞的嗓子喊叫的更厲害，肢像條被餓死的無骨蛇，癱軟在砂地上。

    尤林知道他的饑餓有些誇大事實，故意的說：“給你生馬肉你不吃，你要其爬不動，就留在這裏，我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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