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陰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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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想叫,卻叫不出來,喉頭一陣冰冷,難以發聲。假使她可以暈過去的話,她真希望自己可以暈過去。然而她沒有,她隻是軟軟地倒在地上,倚在窗台下,使出全身力氣喊道:“文墨!”
    文墨一向淺眠,忙不迭地進來:“婕妤,怎麽了?”
    玉言的唇在發抖,手也在發抖,手指顫顫巍巍地指向頭頂的窗格,“那裏……”
    文墨瞧了一眼,疑惑道:“什麽也沒有啊!”
    的確,再看時,什麽鬼麵,什麽人影,都統統消失不見了。隻有在狂風中搖撼的枯木颯颯作響,伴隨著瀟瀟的雨聲,在黑夜裏聲聲入耳。
    也許是她看錯了,的確,溫飛衡都死了那麽久了,怎麽可能還會出現。他的屍體也是實實在在、當初看著安葬的,斷不可能活轉過來。
    不過,也許他成了鬼呢?這念頭甫一閃過,玉言激靈靈打了一個寒戰,不,不可能,這世上絕沒有鬼怪,絕對沒有,不過,連重生這種事都能發生,又怎能否定鬼神的存在?
    文墨瞧她臉色發白,不禁問道:“小姐,你究竟怎麽了?”
    玉言向她擺了擺手,“我沒事,你且去睡吧,我也該睡了。”她搖搖擺擺地走到床前,徑自躺下,和被而臥。
    文墨見她不欲多說,隻好默默地退出去,心底的疑惑卻不曾稍減。
    她以為自己或者情緒太緊張了——都怪胡弈秋的那番話。但,這不過是第一夜,往後這幻象依舊時常出現,有時候在夜半傳來嗚嗚的怪叫,有時候在拐角瞥見漆黑的人影,它出現得太頻繁了,以至於玉言分不清是幻象還是現實。
    三日後是一個朗朗晴天,皇後遍邀宮中嬪妃於宮中賞花。玉言本不欲湊這份熱鬧,但因古夢雪這幾日身子不適,連請安都免了,難得今日如此雅興,總得捧一捧她的場。
    古夢雪對她似乎很關切,“金婕妤,你臉色怎麽如此難看,是不是生病了?”
    玉言勉強笑道:“多謝皇後娘娘掛懷,臣妾隻是昨晚睡得不是很好,所以顯出些疲態,其實無妨。”
    此言一出,梁慕雲立刻陰陽怪氣地瞅了她一眼,古幼薇更是嬌笑道:“陛下這幾日忙於政事,往玉茗殿去得少了,難怪金婕妤睡不好呢!”
    古夢雪忙裏偷閑看她一眼,古幼薇撇了撇嘴,隻得噤聲。玉言忙拿別的話題岔開。
    眾人陪了一會子,古夢雪便笑道:“各位妹妹別拘著了,請自行賞玩吧,別辜負了這禦花園中的大好風光。”
    眾妃於是各自散開,因靜宜著了些風寒,沒有過來,除她之外,餘者諸妃少有與玉言處的好的,玉言隻得踽踽獨行。
    她沿著一叢木槿花且行且駐,漫無目的地賞玩著,豈料一人匆匆自後頭趕來,原來是胡昭儀。
    她嬌喘細細,香汗微微:“金姐姐好快的腳程,叫妹妹好容易趕上。”
    並沒人叫她過來。玉言微笑道:“昭儀怎麽來了?”
    胡弈秋向花海深處努了努嘴,“你瞧她們一個個成雙捉對的,單咱們倆形單影隻,像什麽樣子?所以我就找姐姐作伴來了。”
    她巧笑嫣然,“也不知為何,雖與姐姐沒見上幾麵,總覺得親近,大約這就是所謂的緣分吧。”
    說得好聽,玉言可不相信什麽天生的緣分,更何況她之前關於溫飛衡的一番話,令玉言疑心頗深,總之,誓難完全相信眼前這個女人。
    但,有道是伸手不打笑臉人,她的態度這樣和善,玉言也隻好笑顏相對。
    兩人一壁走一壁絮絮談著,胡弈秋道:“眼下雖未至盛夏,日頭也漸漸毒起來,皇後的病才好,就把我們拉來受罪了。”
    玉言笑道:“這話也隻有你敢說。”
    “我是什麽也不怕的,”胡弈秋開玩笑般的道,“不過也隻有對著姐姐,我才敢這樣放心大膽——至少姐姐不會把我這話傳出去。”
    玉言不置可否地笑笑,“你好像不喜歡這樣的大晴天。”
    “不錯,”胡弈秋坦然道,“我最喜歡綿綿的陰雨天,見到一點日光都難受。”
    “你這人真個古怪。”玉言無奈地笑笑。
    “我出生的時候,有看相的道人算了一卦,說我命格至陰,懼怕陽剛之氣,大約正是這個原因吧。”胡弈秋湊在她耳邊,悄悄道:“不瞞姐姐,那道人真有幾分神通,他還說,我能見到常人所不能見之物,譬如說,鬼物。”
    玉言悚然一驚,勉強道:“那你真見到了嗎?”
    “自然是真的,而且,幾乎可以說隨時隨地。”胡弈秋素手一揚,目光陰冷地指向那一叢木槿後,“你看,那裏就站著一個遊魂。”
    玉言情不自禁地沿著她的目光望去,這下可把她驚著了,隻見那裏果然立著一個高高瘦瘦的人影,穿著一身素樸的藍衣裳。日色頗濃,他的身形卻很淡,淡到不像個活人。
    那人緩緩轉過頭來,依然是那張猙獰可怖的麵孔,他甚至咧開嘴笑了一下,孰料隻會更加深詭異感。
    玉言情不自禁地倒退一步,險些栽到地上,胡弈秋忙攙住她:“你沒事吧?”
    玉言站穩了再看,卻什麽也沒有,她揉了揉眼睛,還是隻有那一捧花樹,哪有什麽人形。
    胡弈秋在她耳邊低低地道:“姐姐是否見到了死去的故人?”見玉言驚疑不定地望著她,她又恍若沒事人般地笑道:“我開玩笑的,姐姐別放在心上。”
    適逢文墨折了一大抱花兒過來,胡弈秋便將玉言交托給她:“你家主子仿佛受了些暑氣,不如先帶她回去歇息吧。”
    玉言看著她緩步離去,胡弈秋纖弱的背影也像一個寂寂的遊魂,盡管明知道她是個活人,可就是能給人這種陰厲的感覺,真是怪事。
    晚間寧澄江卻過來了,大出玉言意料之外,她下意識地瞪了文墨一眼。文墨攤開兩隻手,嬉笑著跑出去。寧澄江便笑道:“你別怪她,若非她告訴我,我還真不知道你這幾日都睡不安寢。”
    一麵打量著玉言的麵部,“你果然憔悴了不少。”
    玉言支吾著拿胡弈秋的話來答,“大約受了些暑氣罷。”
    “你少誑我,哪裏就熱到那份上了?”寧澄江嗔怪道,“文墨都跟我說了,你這些日子總是心神不定、恍恍惚惚的,跟見了鬼一樣。”
    他拉起玉言的手:“你老老實實告訴我,究竟是怎麽回事,有什麽事我不能替你分擔呢?”
    寧澄江的目光是溫柔而堅定的,玉言仿佛從中汲得些力量,她猶豫道:“其實……我見到他了……”
    “誰?”寧澄江猶未反應過來。
    玉言躊躇著,終於將那個名字說出來,“溫飛衡。”一出口,她覺得整個人仿佛都鬆快了一大截,這件事一直積鬱在她心底,如今才找到一個傾訴的對象。
    寧澄江仿佛也唬了一跳,他斷然道:“這不可能,那個人早死了。”
    “我知道,我當然知道他已經死了,”玉言的一字一句仿佛艱難地從齒縫裏迸出來,“可我的確見到他,千真萬確。”
    她將這些日子的所見所聞一五一十講出來,並道:“你想,他會不會想找我們報仇……”
    “報什麽仇?他是罪有應得,死有餘辜!”寧澄江嗤道,他這人仿佛什麽也不害怕。
    他將玉言摟在懷裏,柔聲勸道:“你放心吧,這些沒影兒的事信它做什麽,別胡思亂想了。這世上根本不會有鬼怪,即便真有,那鬼也不敢在大白天出來。”這一語仿佛提醒了他,“另外,我也會派人去查一查,看是否有人裝神弄鬼。這幾日我會在這裏陪著你,你呢,就將那些無稽之談放下,安心休養,別把自己的身子做弄壞了。”
    玉言靠在他寬闊的胸膛上,乖乖點了點頭。
    寧澄江刮了一下她的鼻子,輕笑道:“說來你素日不是這樣膽怯的人,怎麽如今疑神疑鬼起來?”
    玉言心中一震,的確,有道是疑心是暗鬼,可就憑胡弈秋的三言兩語就能讓她恍惚至此嗎?其中莫非還有什麽玄機?
    她的目光不經意地掠過桌上的茶具,她陡然憶起來,自己原是在胡弈秋那兒飲過茶的,而種種異象正出現在那之後。
    之後的幾天寧澄江果然夜夜留宿在玉茗殿,天子之氣或許真能鎮壓邪物,至少玉言再沒看到此等怪事,她開始覺得之前種種大概真是自己眼花了。寧澄江派出的人手未曾調查出什麽,至於玉言,她雖然懷疑胡弈秋在之前那杯茶水中做了手腳,卻沒有證據,況兼時隔多日,要查也無從查起,隻能暗中提防。
    寧澄江雖然願意為玉言犧牲,玉言卻不肯讓他犧牲。這幾日政事格外忙碌,玉茗殿地處偏遠,往來費時頗多,玉言不願讓他勞神,因此數日之後,便勒令他不必過來,寧願一人獨宿。
    寧澄江坳不過她,隻能依從。
    但,也就是這一晚,玉言重新見到那個不散的陰魂,這回兩個人——或者說一人一鬼——真正地麵對麵,展開一場生與死的交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