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史家胡同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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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8章 史家胡同叁

    燕子在屋簷軟語,西門一麵摸牌一麵用肘彎碰了碰身後人,說:“噯,下一圈你來打。”

    方丞還沒應聲,二少奶奶笑道:“幹嘛?手氣不行要換風啊!”

    西門賠笑說:“身子骨不濟,這半晌有些酸了,起來活動活動。”

    “才多大一會兒呀,年輕輕的哪能那麽嬌氣!”大少奶奶說。

    西門道:“不瞞大少奶奶說,前年在戰區得了一陣子癆病,雖是僥幸看過來了,究竟身子虧空了!”

    她說得溫婉平和,卻在衆人間投下了一顆驚雷,方丞給炸了個措手不及,好嘛,在這兒等著我呢!

    三個牌搭子對視一眼,心想難怪跟三爺同居好幾年沒懷上,原來是個病秧子。

    旁邊伺候茶水的仆婦也吃驚地側目,心道大宅門娶親頭一個看重的是傳宗接代,娶一個癆病鬼算怎麽回事,老太太能答應才見鬼呢。

    方丞失策隻一瞬間,轉眼就笑了,不知為什麽心裏有一股隱秘的激動,就像在戰場上遇到了勁敵,讓他居然體會到一種角鬥的興奮,他把手在她肩膀上輕按,製止了她起身的動作,道:“輸了就想當逃兵,別說嫂子們不依,我也不依。”

    明璫告別林海潮從輔仁大學出來,開心極了,覺得如意小郎君唾手可得,氣喘籲籲地到了清心女中,一點不覺得累。

    心裏一美,連學習態度也端正了起來,不好好學習怎麽配得上真哥哥呢?認真聽,隻是天哪好難懂啊,越聽越困,不知不覺間,就趴在桌子上睡著了。夢見真哥哥給她的腳踝塗抹紅花油,他的手指長長的,觸到她的腳上輕輕的,就像昨天背著她時那樣溫柔……

    忽然額頭上嘭的一聲,“呀真哥哥,好疼……”

    她一個猛起,發現所有女學生都在竊笑不已。

    蘇明璫慚愧地低下頭,盯著桌子上的粉筆頭不說話了。她因為上課睡覺沒少挨粉筆頭,但睡覺還講出夢話來實在是頭一遭,而且還是這樣的夢話。周圍同學都看她笑話,尤其方團,直接毫不掩飾地笑出了聲,更惹得大家都跟著笑。她將頭低的更低了。

    捱到下課,她受不了同班女學生的竊竊私語,獨自往開水房去了,路過手工教室的抄手遊廊,有兩個女學生在假山後麵嘀嘀咕咕說話——

    “周素梅退學了,你道為啥?”

    “懷孕啦。”

    “啊,怎就懷孕了?”

    “當然是跟男人那樣了就懷上了唄!”

    “可是她都沒結婚……”

    “不可能,她成天跟我表姐膩在一起,我表姐怎麽不知道?”

    “嗬,人家跟未婚夫親嘴難不成還要跟你表姐報告不成?”

    明璫呆住了,隻覺得頭皮發麻?跟男人親嘴……懷孕……?

    明璫自幼喪母,從未有人給她說過男女之事,現在斷章取義,隻把她嚇得毛骨悚然。

    捱到放學,飛奔回家,姨娘在院子裏洗衣裳,朱姥姥剛巧來了,進屋給倆小娃熬棒渣粥,明璫咬著嘴唇踟躕半天,鼓足勇氣上前幫朱姥姥搭把手。

    支支吾吾出口:“朱姥姥,我,我我我我我問您個事兒,您別見笑……”

    “啥事?”朱姥姥停下手中活計,不解地看住她。

    “那個……小孩子是怎……怎怎怎怎樣生出來的?有個同學,沒,沒沒沒沒沒結婚就……懷孕了,那是咋回事?”

    “浪的唄!”朱姥姥脆生生道,“如今的世道吶!沒出閣的黃花大姑娘,動不動就跟男的親了親抱了抱,不出事才怪呢!哎不是,你問這個幹嘛?”

    明璫早就嚇傻在原地了,果然和男人親嘴會懷孕,自己還沒有賺到大錢,怎麽能生小孩呢?她哭喪臉,支支吾吾,滿臉通紅,勉強答了句:“沒啥,就是問問……”

    但朱姥姥是誰呀,很快就擰著小腳出去,並很快和姨娘進來了,姨娘在衣襟上一麵擦著濕手一麵劈麵問上來:“明璫,你啥時來的身上?”

    明璫本來就淩亂著,一瞧姨娘這個架勢更心慌了,不明所以地囁嚅一句說:“不記得了,好久沒來了啊。”

    她月事不準,一向都記不得。

    不料姨娘頓時變了臉色,轉身把門插上插銷,回過來壓低聲:“誰的?懷的是哪個野男人的種!你這怎麽跟林家交代!”

    明璫連連後退,想說不是野男人,但也不能說出真哥哥,當真是難為極了。

    姨娘一看蘇明璫的反應,把這事信了個十足,眼淚一下子湧出來了,隔牆有耳,也不敢哭出聲音,隻壓抑著音一口一個冤家。

    朱姥姥在旁邊更是連聲喊造孽,拍著大腿說好不容易找著這麽一個看庫房的營生,這下可好,雞飛蛋打!

    蘇明璫怔怔的,曉得自己闖禍了,在一片亂七八糟中,她把破簾子拉上,兀自到自己那一方小天地臥下了,想到自己真成了姨娘嘴裏不安生的女人,還即將要成為母親,十分悔恨。即便想到孩子是真哥哥的,也安慰不了自己。

    鍋裏的粥糊了,朱姥姥忙忙叨叨去挽救,又是一通抱怨。

    姨娘哭不動了,聽音也像是到炕上躺著了,朱姥姥一邊給弟妹喂粥,一邊對姨娘說:“死了心吧,這老蘇家是越來越不成的啦,先前勸你早早嫁一個,你還不肯,這回怎麽著,林家的婚事是眼見的要黃了,你早些個為自己尋出路罷,順義縣的那個老鰥夫,可是做過鄉紳的人物,你拖著這麽兩個,也不算下嫁……”

    朱姥姥從前是偷偷摸摸地跟姨娘說這種話,今兒是徹底撕破了臉了,也不怕明璫聽見。

    蘇明璫把頭蒙上了。

    這三月的春夜靜悄悄,半輪新月爬上樹梢,將梨花樹枝的影照在小東屋的牆上,那樹上的梨花雪白,三片兩片的,飄飄蕩蕩,在這靜謐的夜色中掉落,一陣微風拂過,梨片蕩悠悠地飄過院牆,往胡同裏去了。

    胡同裏有一輛轎車緩緩駛進來,坐在副駕位的西門音麵有薄慍,說:“還不停下?”

    車子離大雜院越來越近,明知他在和自己鬥氣,不好用強,但又害怕被西屋的暗門子豔紅出來送客撞見,便出口激他:“你不遵守規則的嗎?”

    方丞譏誚地笑笑,說:“是你犯規在先。”

    “我哪兒犯規了?”也就是話趕話說出這麽一句,究竟心虛,不敢直視他。

    方丞向她看一眼,轉而停車,問:“真不知道假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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