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回 江南幽雨綿如酥(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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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人去的很快,鄧承峰也很快恢複了神情,道:“玉兒,你們怎會在此?”鄧玉道:“我們在演武場習練武功,後來聽到有人叫罵,便趕到了這裏。”鄧承峰道:“你和這兩人動手了?”鄧玉道:“是!他們說話實在是太難聽了。”
    鄧承峰冷冷的道:“這麽說來,你並沒有去演武場習武?”鄧玉臉霎時間便紅了,喃喃地道:“我……我……”鄧承峰道:“自己回去麵壁。”鄧玉低聲道:“是!”
    王連依看鄧承峰對別人如謙謙君子,對女兒卻極其嚴格,敬佩之情油然而生。
    鄧承峰回頭對王連依道:“幫內一些瑣事,讓兄弟見笑了。”王連依點點頭,沈幽絮道:“這二人做事雖然瘋瘋癲癲的,武功卻不低。”鄧承峰道:“是啊!說來慚愧,我在江南這麽久了,也是第一次見到這兩人。”
    說話間二人當先,返回總舵,沈幽絮與鄧玉跟隨其後,那老嫗是鄧玉的奶娘,也跟在身後,其餘幫眾再後。
    王連依道:“寧王府素來閉門謝客,門內有些什麽人,不知道也很尋常。”
    忠義幫深藏於枯葉林中,倚著一個小山坳而建。小山坳從西北兩側包圍,一條小溪沿著山坳間流出,從總壇南側折回向東流去。忠義幫總壇大門正好衝著正東。
    一行人沿著溪水走了約一刻鍾,已然到了忠義幫總壇。這時一人忽然從門內跑出,見到鄧承峰,拜倒道:“幫主,五位長老剛剛回到總壇,說有要事相商。”
    鄧承峰說道:“也好,我正與五位長老有事相商。”心中卻暗生疑竇:“五人怎會同時不告而回?”
    鄧承峰接任幫主時,隻有與鄧忠義共同創立忠義幫的二長老田成,後來鄧忠義病亡,正是田成力挺,鄧承峰才將幫主之位坐穩。可惜後來與康家堡爭奪太湖水域時,田成被康家七鷹圍攻而死。
    後來,九曲迷蹤寨順江而下,來取忠義幫,康家堡趁機主動求和。忠義幫在太湖中分的一杯羹,康家堡被逼在太湖南側的一片小水域。
    後來鄧承峰又分別結識了八個兄弟,加上鄧承峰與田成,成了赫赫有名的忠義幫十兄弟。不過後來五長老在除“贛南五鬼”時重傷身亡,九長老挑“淮北雙煞”時不敵而亡。如今忠義幫隻有三長老“枯木”古葉,四長老“女霸王”項四娘,六長老“鐵拳”劉並,八長老“雙刀”嚴小刀,十長老“飛劍客”姚飛五人。
    鄧承峰道:“先讓五位長老在忠義堂等候,我馬上就到。”那人道:“是!”鄧承峰隨後又吩咐道:“玉兒,你去安排王叔叔與沈姑娘休息。”
    鄧玉道:“是!”麵上也露出一絲愁容。鄧承峰道:“兄弟,五大長老同時回到總壇,此事非同小可,我先去處理一下。”
    王連依道:“大哥盡管去,不必管我們。”鄧承峰拱拱手道:“各堂主與我去忠義堂,其他人自行去演武堂演習。”眾人齊聲道:“是!幫主!”
    王連依、沈幽絮跟隨鄧玉,穿過正門大廳與演武堂,來到後堂偏房休息。鄧玉一改剛剛的任性,一言不發,在前帶路。
    沈幽絮問道:“玉兒姐姐,你怎麽了?”鄧玉道:“五大長老同時回到總壇,平時極為罕見,這次恐怕是有大事發生。”
    沈幽絮道:“忠義幫在江南已經營多年,多大的風浪都挺過去了,玉兒姐姐不必擔心。”鄧玉道:“多謝沈姑娘寬慰。”
    到了後堂,鄧玉安排下人分別帶王連依與沈幽絮回房間,反複叮囑下人照顧後,告罪離開。
    王連依到了房間,略感困倦,倒頭便睡。他並不是喜歡多管閑事之人,隻是想想自己剛入江湖就遇到這等大事,興奮不已。
    如今鄧承峰不希望他參與,那自然是最好。鄧承峰從忠義幫即將分崩離析之際接手,如今發展成為君山以東正派中最大幫,自然有他的過人之處,別人認為的大事,對他來說卻是易如反掌,又何必操這份心。
    等王連依醒來之時,已經是夜幕降臨。王連依喚來女仆,問道:“鄧幫主事情商議的如何?”女仆道:“我們下人不敢過問此事。”王連依一想也對,便讓女仆離開,又複躺下。
    王連依躺了一會兒,沒有困意,起身走出房間。此時天色剛剛開始變暗,除了門口站立著的準備隨時服侍的一對女仆,並無他人,顯得極為安靜。
    這時,一個下人端上一桌飯菜,低頭說道:“王大爺,請您用餐。”王連依應了一聲,感覺肚子正餓,回屋內用了晚餐。
    一陣風卷殘雲之後,王連依走出房間,飛身而起,踏上忠義幫最高的屋頂,四處眺望。
    此時夜還未深,已有寒意,加之忠義幫地形特別,寒意更盛。
    王連依仰望天空,沒有月亮,星星顯得格外明亮。白天和鄧承峰、沈幽絮的一番言語,他已經想清楚了一些事情,同時產生了更多的疑問。借著夜色,正好可以反複推敲一番。
    他思緒尚未展開,忽然發現前方有一團黑影向著忠義幫總舵緩緩移動,在夜幕的掩護下看不清楚是何物。
    王連依馬上警覺起來。四下看去,發現四麵八方都有黑影緩緩包圍過來,更是吃了一驚,雖然看不清這些人,隻看這黑影大小,粗略估計也有千人之多。
    王連依飛身而下,回到自己的的小屋,卻發現沈幽絮已經在等他,不等王連依開口,沈幽絮便道:“忠義幫的事情不小,要不我們去看看吧。”
    王連依瞥一眼沈幽絮,點點頭。
    沈幽絮道:“忠義幫上下整整商量了一下午,竟然還沒有結果。而且鄧幫主這麽愛交朋友的人,竟然讓自己剛剛結拜的兄弟吃簡餐,看來此事非同小可!”
    王連依不住的點頭,這些事情他剛剛也已想到,隻是他不是一個愛管閑事的人,如今這個情形,不管也不行了——他沒有告訴沈幽絮外麵的事情,心中盤算著如何將此事化解。
    沿著鄧玉白天帶領二人的道路原路返回,下人都知道他二人是幫主的貴客,不敢阻攔。幾經輾轉,終於過了後堂,來到忠義堂前,王連依遠遠就聽到屋內有人說話。
    二人輕輕摸到忠義堂一側,正好有一處縫隙,躲在那邊向裏麵看。
    忠義幫幫規:幫主和長老及堂主在忠義堂內議事,仆人、雜役均不可靠近,是以周圍並沒有其他人。
    王連依望眼看去,隻見鄧承峰坐在主位之上,麵無表情。鄧玉坐在他身後神色凝重,似乎異常憤怒。鄧承峰的左首,一人白須飄動,穿著一身陳舊絲質衫子的老漢坐在一張太師椅上。下來的兩張方椅上,分別坐著一男一女,男的身材矮小,足不沾地,女的卻甚為高大,坐在椅上比那男子還高了半頭。
    在鄧承峰的右首,分別坐著三名漢子,為首的一個頭發已經花白,隻是臉色紅潤,看不出多大年紀,三十歲到六十歲都有可能。在他的下首是一個精細的男子,雙手緊握兩邊扶手。再下首則是一個白淨的男子,看樣子二三十歲的樣子。在這六人之下又有十餘名忠義幫幫眾,男女皆有,坐在六人下側。
    王連依又向屋內掃了一遍,唯一可以確認的便是那中年女子——“女霸王”項四娘,在她旁邊的自然是她的丈夫三長老“枯木”古葉。這邊的三人看著樣貌年齒大概能猜出是何人。
    這時,隻聽的一名女子說道:“先夫生前棄武從文,遠離江湖,江湖上並無仇家,妾身實在想不出,為何有人要取他性命?隻好看先夫和幫主昔日兄弟之情,拋頭露麵,來忠義幫求助。”她正好背對著王連依,麵前一根柱子擋在前麵,剛剛沒有看到。
    王連依暗忖:“江湖中人,誰手上不是沾滿了鮮血,如果隻是一件尋常的殺人事件,恐怕不會讓忠義幫討論一下午都沒有結果。”
    鄧承峰不答,那白首老人道:“承峰,此事你看怎麽辦?”
    那女子一直背轉身子,雙眼向地,這時突然走上前,抬起頭來,瞧向鄧承峰。但見她一對眸子晶亮如寶石,昏黃的燭光中發出閃閃光彩。
    鄧承峰微微一凜,聽她說道:“妾身是無知無識的女流之輩,出外拋頭露麵已是不該,隻先夫死得冤枉,哀懇眾位念著故舊之情,查明真相,替先夫報仇雪恨。”說著盈盈拜倒,對鄧承峰磕下頭去。
    王連依看她如此神態,顯是在懷疑鄧承峰是凶手。
    鄧承峰眼見她向自己跪拜,心下恚怒,卻又不便發作,他素來端和,微微還禮,道:“弟妹請起。”
    沈幽絮低聲在王連依耳邊道:“鄧忠誠。鄧忠義的弟弟。”
    原來當年鄧忠義創立忠義幫時,有個親弟弟鄧忠誠。
    鄧忠義身死,幾乎所有人都以為鄧忠誠會成為忠義幫幫主,沒想到鄧忠誠力薦鄧承峰,加上幫內元老田成力挺。鄧承峰這才做了忠義幫的幫主。
    自鄧承峰做了幫主之後,鄧忠誠主動淡出了忠義幫,甚至許多新入幫之人都不知道有鄧忠誠這個人。
    據說鄧忠誠有一個兒子,也學了武功,後來棄武從文,還考取了功名,在江南做了個父母官,離江湖越來越遠,江湖中大多並不知道鄧忠誠兒子姓名。
    江湖中人都知道,鄧承峰作為家中獨子,並沒有弟弟,難不成這人竟然是鄧忠誠的兒媳?
    王連依一麵聽沈幽絮低聲敘說,一麵感受到她吹氣如蘭,尤其是屋內都是高手,一點風吹草動都有可能被察覺。沈幽絮身子更是緊緊貼在王連依身邊。
    王連依臉上紅的發燙,隻能默默點頭。聽沈幽絮說完,便即想到,除了鄧承峰,還有誰能讓五大長老同時回到總壇?思前想後,腦袋裏隻有一個名字環繞——鄧忠誠!
    項四娘說道:“夫人,你口口聲聲說你丈夫是死於江湖高手之手,可有什麽證據?”那女子道:“我本不敢說,隻想請諸位前往親自查看。四娘既然問起,我也就不得不說了。”說著向四方微微斂衽道:“那日我發現丈夫死在後院,嚇了一跳,忙差遣下人去找公公。”
    眾人看向那位太師椅上的白發老人鄧忠誠,鄧忠誠點點頭,表示認同。
    那女子繼續道:“公公沒多久就趕來了,他仔細查看了秉文的屍首,最後發現竟然……竟然……”說到此處,便再也說不下去,抽抽噎噎的哭了起來。但她不說,所有人也知道自然是“竟然是被武林高手所殺。”
    鄧夫人哭噎了一會兒才緩緩停下,說道:“公公四下尋找痕跡,果然發現了這樣一件物什!”說著,從懷中取出一個物件,她背對著王連依。王連依看不到是什麽東西。那女子繼續說到:“四娘,咱們都是女人,就由你來打開吧。”
    項四娘看了一眼鄧承峰,鄧承峰麵無表情。項四娘接過了那件物什。王連依遠遠的看去,薄薄的像是信件什麽的東西。
    項四娘打開信件,粗略瀏覽了一遍,眉頭緊鎖,過了許久才說道:“這個事情太大了……”鄧玉忽然說道:“到底是什麽事情,三嬸,我也瞧瞧。”
    項四娘搖搖頭道:“小姐還是不要看了。”鄧承峰冷笑一聲道:“四妹何不將信件內容大聲念出來,鄧某雖然不才,但聽一封信,還是聽得起的。”
    三長老古葉與四長老項四娘本是夫妻,是以鄧玉叫她三嬸,鄧承峰卻叫她四妹。
    項四娘看了看丈夫,又看了看其他長老,終於開口念道:“承峰吾弟,近日闖賊猖獗,明軍應接不暇,正是起兵之良機。然令弟承嶽執迷不悟,勸崇禎不與我大清借兵。弟當力勸其迷途知返。他日大清叩關拔寨,弟自江南起兵,南北夾擊,必成大事。事成,則長江以南盡歸吾弟。愚兄多爾袞。”
    眾人聽項四娘念完信中所書,心中都是一凜,紛紛看著鄧承峰。有驚訝、有好奇、有難以置信也有不可思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