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回 妖魔際會百舸嗚(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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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康壬鷹接住箱子,已猜到箱中之物,臉色登時變得慘白,喃喃道:“韻兒,韻兒!”麵容逐漸猙獰,頭上的根根白發似乎都要炸起,雙手開始顫抖。
    琴書棋漸漸停止折扇的揮動,凝神戒備。
    康壬鷹緩緩將木盒放在地上,雙手擰成鷹爪,尖叫一聲道:“納命來!”猛地抓向琴書棋。琴書棋早有戒備,急忙後撤。折扇在身前若舞梨花,將全身上下大穴全部擋住。
    卻聽得“哢”的一聲,康壬鷹一爪已經抓住折扇邊緣,琴書棋吃了一驚,急忙撒手,不想康壬鷹跟著又是一爪,對著琴書棋心髒而來,勢必要一爪將他抓死。
    琴書棋及時撒手,已經退出一個身位,不想康壬鷹右手一長,卻是通臂拳的招式,還是抓向他心髒。
    琴書棋想要再退已是來不及,大驚失色,忽然腳下一滑,竟直直地向後倒去。頭撞在地上,眼冒金星,暈暈乎乎的。
    這下雖然狼狽,卻勉強躲開了康壬鷹這致命一抓。被他手指從右胸向上劃出三道血痕,鮮血汩汩外冒。
    康壬鷹跟著左手又是一抓向下抓向琴書棋小腹。隻見他左手鮮血淋漓,卻是他剛剛強行抓住折扇,左手已經受傷。
    琴書棋剛剛僥幸逃脫,雖然保住了性命,但傷勢著實不輕,如何能躲開這摧金斷玉的一抓,隻能閉目待死。
    卻在此時,忽覺後頸一緊,身子倏地後退,卻是琴昭看康壬鷹發瘋,急忙下場,她離得較遠,第一招沒有趕至,第二招終於來得及。
    康壬鷹第二招撲了個空,跟著接連數抓,均對著琴書棋要害。琴昭拖著琴書棋極速後退,連著躲開三招。
    忽然,琴書棋雙足橫掃,卷起一片沙塵。
    康壬鷹眼前一片模糊,什麽也看不到,雙爪翻飛,亂抓一氣。
    琴昭趁機將琴書棋拖到身後,接著後拖之勢,身子反而向前,從頭頂繞過康壬鷹,飛起一腳,將被丟在地上的折扇踢向康壬鷹。
    康壬鷹已經狀若癲狂,絲毫不顧及背後的一擊,直接被打中,身子猛地向前撲跌,一口鮮血噴出。
    琴書棋左胸至肩受了重傷,整個左半邊身子動彈不得。看康壬鷹撲來,右手一掌拍向他的小腹。
    康壬鷹已經毫無抵抗之力,眼看要被兄妹二人當場殺死。
    卻在此時,一個黑影從天而降,一掌劈向琴書棋的掌力。琴書棋掌力為他掌力逼迫,飛向旁邊。
    來人一把抓過康壬鷹,躲開琴書棋這致命一擊。
    琴家兄妹吃了一驚,定睛一看,隻見來神身著一身紫衫,身形高挑窈窕,卻是個中年美婦。
    琴昭雙手抱拳道:“原來是前輩!若前輩要康壬鷹的性命,便任由前輩來取。”來人正是王連依的師父“沈九”。
    “沈九”道:“我對你們的恩怨沒興趣,我隻想知道我徒弟在哪兒?”
    康壬鷹麵如土色,折扇已經插入他的肺葉,連呼吸都十分痛苦。
    王連依看師父現身,如同大鵬展翅一般,從桅杆落下,大步來到“沈九”麵前,拜倒道:“徒兒拜見師父!”
    “沈九”看王連依無事,麵露喜色,隨手把已經半死不活的康壬鷹丟到一邊,上前扶起王連依道:“你沒事就好。師父聽說你在五湖飄香中了敵人的奸計,好不擔心。”
    王連依聽她說的真切道,眼眶一熱,道:“徒兒處事不明,讓師父擔心,請師父見諒。”“沈九”道:“好孩子!師父知道你沒事就好了。”說著,身子一輕,已經飄出三丈外,道:“連依,保重!好自為之。”
    以王連依現在的輕功,要追上“沈九”並不是難事,隻是看她忽然出現又迅速離開,自是不想與自己深談。他從未忤逆過師父之意,雖然心中有諸多疑慮,還是恭恭敬敬地拜倒道:“恭送師父!”
    送走了“沈九”,王連依這才轉過身來,走到琴昭麵前,從懷中取出《秋香圖》,雙手遞給琴昭道:“在下偶爾得到此物,特意回旭日山莊物歸原主。不想誤入小姐大船,不敢現身,請小姐見諒。”
    琴昭看外包便知道這是《秋香圖》,伸手接過道:“多謝王大俠!王大俠不但協助莊內之人抵抗康家堡,今日還尋回這絕世寶物,乃敝莊的大恩人。隻是眼下還有許多事情要處理,請王大俠先上在下大船,待這邊事畢,在下親自來謝。”
    王連依道:“多謝小姐盛情款待。”說完,讓一個侍婢帶著上大帆船。
    侍婢將他引入琴昭臨時處理事務之所,卻見這是一個不大的船艙,中間有一張方桌,圍著方桌,能坐下三到四人,桌上擺放著精致點心,不知是一直便放著還是因為聽到王連依上來,臨時擺好的。
    在桌子的左側是一張山河社稷圖,上麵大明、滿清、蒙古諸部、哈薩克部、李自成軍、張獻忠軍等各地叛軍都標的清清楚楚。沒想到行事古怪的旭日山莊,雍容大方的琴昭,竟然也會關心天下大勢。
    不多時,琴昭緩步走入,王連依急忙起身。琴昭斂衽施禮道:“家兄深受重傷,急需修養,不能見客,請王大俠見諒。”
    王連依道:“令兄身體要緊。琴小姐今日運籌帷幄,決勝千裏,一舉攻破康家堡,此乃當年忠義幫都未完成的壯舉。”
    琴昭隻是微微一笑,道:“請坐。”與王連依分賓主坐了。
    丫鬟給二人倒了茶。
    琴昭道:“若康家七鷹都活著,旭日山莊可不敢正眼瞧康家堡。今日能一舉而破,也是僥幸。若非旭日山莊分布廣闊,康家堡一時找不到,說不定先被滅的是旭日山莊。”
    若說康家堡真正輸在了哪裏,或許並非實力不濟,也非排兵布陣,乃是他隻是貪心,想要那幅畫,而旭日山莊狠心,直接要了他的命。
    王連依道:“琴小姐過謙了。在下伏在桅杆之上,看小姐揮斥方遒,也是心潮澎湃,激動不已。”
    琴昭微微一笑,道:“敢問王大俠師出何門?在下雖見過尊師兩次,卻不知尊師高姓大名,師出何處。”王連依道:“家師乃是山中隱士,不想別人知道她的姓名。說來慚愧,隻因我初入江湖,懵懵懂懂,恩師這才放心不下,破例下山。”
    他不想因為師父自號“沈九”與人爭執,故意找個借口托詞。
    琴昭道:“尊師溫婉大氣,想來當年也是個叱吒風雲之人。對王大俠舐犢情深,也讓人羨慕。”
    王連依道:“慚愧,慚愧!在下讓恩師操碎了心。”他不想再說師父之事,因為關於師父,他的疑問恐怕比琴昭還多。
    船慢慢起航,王連依道:“康家堡就此江湖除名,旭日山莊將名震天下。”
    琴昭似乎根本不想提及此事,道:“王大俠年紀輕輕便武功卓絕,急功近義,敢問王大俠之誌?”
    王連依搖頭笑道:“江湖草莽,胸無大誌。”琴昭笑道:“王大俠過謙了,想來是王大俠剛剛步入江湖,尚未立大誌。”
    王連依現在隻想著弄清楚楊真和母親之事,然後報仇。若能得償所願,便去九曲迷蹤寨找沈幽絮,其他的暫未多想。
    琴昭道:“王大俠多次救旭日山莊於水火之中,我們也沒什麽可感謝的,隻要王大俠有需要,差人來通知一聲,旭日山莊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王連依取出或非劍,道:“撫琴已經代為感謝!若琴小姐反複言及,反而生分了。”
    琴昭微微一笑道:“也難為她了,旭日山莊寶物不少,但都是家父最愛,不能隨意贈人。這或非劍,似劍似匕,銳不可當。寶劍增英雄,也當其實。”
    王連依道:“多謝琴小姐贈劍。”
    琴昭輕輕抿一口茶,道:“王大俠覺得撫琴如何?”王連依微微一愣道:“撫琴姑娘雖為下人,但舉止得體,落落大方,乃是難得的好姑娘。”琴昭道:“她琴藝出眾,又做得美味珍饈,乃難遇之良人。”
    王連依知琴昭之意,道:“在下已經心有所屬,不會為他人動心。小姐好意,在下心領了。”琴昭笑道:“王大俠誤會了。撫琴雖有諸般好處,但終究是個丫鬟,若送與王大俠成親,豈不是小瞧了王大俠。”
    王連依也知她是個丫鬟,但小瞧什麽的倒沒有多想。隻是心中已經有了沈幽絮,自要拒絕所有人的好意。
    琴昭繼續道:“這丫鬟家父和我用的都很順手,想送與王大俠。本來你於丹青有救命之恩,她樣貌也是平平,最為最合適。但她不幸慘死於康韻之手。撫琴天生嬌媚,怕夫人心疑,反而不好。”
    王連依擺擺手道:“小姐太客氣了!在下自幼長於山中,天生賤命。不敢讓他人侍奉。”
    沈幽絮強行塞給他個“妹妹”沈小小,他已覺十分頭痛,若再多個撫琴,想想便覺頭痛欲裂。
    琴昭道:“王大俠正人君子,用情專一,在下佩服。”不再提及撫琴之事。
    天快亮時,終於到了藝韻島,琴昭還要清點折損,安排後事,讓撫琴帶著王連依去休息。
    王連依樂得什麽都不用操心,安心睡了一覺。
    晚上,琴家兄妹設宴。琴書棋傷勢雖重,但都是外傷,經過清理傷口、包紮之後,已經能行動如常,坐了主座。王連依坐在客座。
    琴昭換了一身粉紫色長裙,頭上綰了個發髻,又變成了端莊優雅的模樣,打橫相陪。
    撫琴、弈棋、筆墨侍立。
    琴書棋左手垂在一邊,右手舉起酒杯,道:“在下重傷在身,不敢飲酒。隻以茶代酒,請王大俠見諒。”
    王連依跟著舉杯,道:“少莊主客氣了!少莊主少年得誌,意氣風發,在下十分佩服。”
    三人飲了一杯。
    琴昭舉杯道:“大哥雖然不能飲酒,但小妹卻可飲得。王大俠逼退康家堡,救下丹青,奪回《秋香圖》,於旭日山莊有三大恩。琴昭在此多謝了。”
    王連依道:“此事琴小姐已經不止一次提及。若再提起,那就是在羞臊在下,說明在下是個沽名釣譽,愛聽別人拍馬屁之人。”
    三人哈哈一笑,又飲了一杯。
    琴昭道:“王大俠虛懷若穀,在下自是佩服。但此事不得已還得破例一次,這在下保證,這絕對是最後一次。”
    王連依奇道:“這是為何?”
    琴書棋接過話茬道:“旭日山莊之所以能多年隱居於太湖,不隻是因為旭日山莊不結仇於江湖,也得益於不結恩於武林。王大俠保全畫屋,救下丹青。撫琴已經感謝過了。但這還畫之恩尚未報過。小妹曾言,王大俠但有驅馳,旭日山莊萬死不辭。說實話,其他事情,家父均會同意,唯獨這一條家父絕不同意。說不定為了這個未報之恩,因恩生仇,那也是我等均不想見到的。故而這還畫之恩,當立刻報掉。”
    王連依從未聽過如此詭譎之邏輯,但想鄧承峰多次拜訪琴日升而不得,想來並非危言聳聽,暗想:“那日他們擒住了康壬鷹而不殺,想來也是因為:奪畫之仇不能以殺人來報。”即道:“既然如此!在下也不隱瞞,這畫是無暇前輩交給在下的,在下也隻有個跑腿之功,並無大功。家師曾獨闖藝韻,雖未殺人,卻有藐視旭日山莊之過。算是抵平吧。”
    琴書棋道:“這位無暇前輩我等並不認識。如此說來王大俠還是有尋畫、奪畫、護畫、還畫之功。”
    王連依微微一愣,倒黴夫人無比熟悉之人,他們竟然不知道?想來是雙方交惡之後,才認識的無暇。一時也搞不清他怎麽算才算公平,索性也就不說了。
    琴書棋繼續道:“家父常去西域天山,偶爾得到一隻冰蟾,這冰蟾與渾身如雪,內髒透明可見,最重要的是對於各種天下奇毒均可吸而解之。請王大俠收下。”
    王連依吃了一驚,急忙拒絕道:“這點微功,豈敢收取這等貴重之物。請少莊主和小姐收回。”
    琴昭道:“王大俠所言不差。此物之於江湖中人而言乃是至寶。正如這唐伯虎之名畫之於旭日山莊之,也是至寶。如同玉璽之於帝王,鋤鏟之於農民。因在其位,因而貴重。”
    王連依也不知該如何拒絕,隻好道:“如此多謝少莊主和小姐了。”
    琴書棋和琴昭哈哈一笑道:“如此甚好!來再飲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