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回 妖魔際會百舸嗚(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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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人飲了一杯,琴昭道:“這冰蟾與尋常蟾蜍不同,渾身不但沒有惡臭,反而有股清香。平日可如同香囊一般佩於腰間。晚間時分,將它放出,可自行捕捉蚊蠅。”
    說著,撫琴已經取出一個巴掌大的香囊,尚未靠近,便覺一股寒氣逼人。
    琴昭接過了,打開香囊,半個巴掌大的蟾蜍跳出,果如琴書棋所言,通體雪白,外側的內髒、血管看的清清楚楚。
    不一會兒,整個屋子都感覺道一股寒意,旁邊的飯菜上也結了一層冰,連琴書棋滾燙的茶水都變成了冰茶。
    琴昭道:“此物天生寒冷,戴著也可以幫助內力的修行,實乃江湖獨一無二之至寶。”
    王連依又想起《黃帝內經》中關於寒氣的描述,知已無法拒絕,隻好舉杯道:“如此多謝少莊主和小姐了。”
    撫琴伸手捉住冰蟾,放入香囊中,這香囊似乎由特殊材質所製,冰蟾放入之後,瞬間覺得不那麽寒冷。
    撫琴雙手將冰蟾和香囊遞給王連依,卻見香囊外表為紅藍相間,上繡一條銀鳳於口袋處,一條金龍繞於囊袋中央。忽的想起銀龍飛鳳刀,是一條銀龍和一隻金鳳,正與這個相反。又大量一番,掛於腰間。
    王連依再三感謝,桌上飯菜已涼,不能再吃,這酒冷之後,竟更有風味,正要舉杯感謝,琴書棋和琴昭同時起身,道:“我等恩怨兩清,告辭。酒菜自有撫琴重製杯盞。”
    王連依驚得合不上嘴,但想想二人如此重視這恩、怨之事。如此作為,反而正常,隻好跟著起身道:“後會……”他知這已是逐客之意,想說“後會有期”,但看二人情形,這“有期”估計是不可能了。“後會無期”似乎有訣別之意,也不好說出口。
    琴家兄妹齊聲道:“後會無期!”轉身一同離開。
    王連依呆呆地目送二人離開。
    不多時,撫琴重置酒菜,王連依風卷殘雲般用過。撫琴一刻不停,直接送王連依離開——也隻送到藝韻岸邊,他獨自撐船離開。
    王連依劃到岸邊已經是傍晚,徑直去了五湖飄香。
    那店小二看到他,忙迎上來道:“王公子,請上座。”將他請上最熟悉的位子,在這裏卷入了九曲迷蹤寨之事,也遇到了鄧承峰。
    王連依坐定,店小二什麽都沒問,直接上菜,正是他這幾次反複吃的幾樣,另準備了一壺酒、一壺茶。他來此既與鄧承峰暢飲,也曾半日不停地喝茶。
    王連依道:“小二哥,麻煩請你們掌櫃的來一下,我有事相詢。”店小二含胸笑道:“客官有什麽事情,盡管問我。這太湖周圍的事兒,我更清楚。”
    王連依靠近他的耳朵低聲道:“沈九的事兒。”店小二臉色一變,快步走下樓去。
    不多時,店小二又跑上來道:“掌櫃的請公子內堂一敘。”王連依道:“帶路。”
    店小二引著王連依下樓,從櫃台旁邊的小門進入,穿過一條黑矮小巷,來到了後院。
    這是個很小的院子,和前廳的寬敞相比,顯得寒酸不少,而且前廳熱鬧非凡,這裏卻安靜的很。
    一個三十多歲模樣的人看他出來,急忙迎上拜倒道:“小的是五湖飄香的掌櫃,叫沈湖,見過王公子。”他身後一女子也快步跑上來道:“大哥。”卻是沈小小。
    王連依道:“到裏麵說。”
    沈湖讓店小二去伺候客人,帶著王連依和沈小小到了後堂會客廳。
    沈湖道:“寨主臨走時,將事情已經交代給小小姑娘。小的告退。”說完也退了出去。
    沈小小等掌櫃的出去,忽然眼中含淚道:“大哥,你怎麽今日才來!我……我都以為你不來了。”
    王連依看她隻是片刻便哭的梨花帶雨,心生憐憫,道:“我有些事情耽擱了。”沈小小取出手帕,擦掉眼淚道:“倒黴夫人說她設了幾道難題考驗你,你貪生怕死,不告而別,勸寨主和你一刀兩斷。寨主都不相信,置若罔聞,說你一定回來這兒找她的。”
    王連依不想提及此事,問道:“幽絮走了有幾天了?她怎麽交代的?”沈小小道:“小姐天到了岸邊沒有停留就快馬加鞭離開了,算起來有四五天了。她說楊真召集舞林大會,恐怕與九曲迷蹤寨不利,讓大哥先不要去鄱陽湖找她,直接去襄陽天正山莊。”
    王連依道:“還有別的嗎?”沈小小想了一下,道:“沒有了。”王連依道:“那就早些休息,明天出發吧。”
    沈小小道:“大哥……其實……其實還有個事情。”王連依道:“幽絮擔心我既不想和她分開,又不願和九曲迷蹤寨同流合汙。從中作難是嗎?”
    沈小小道:“應該是吧。我想說的是她離開的時候很糾結,踟躕萬分,和過去的她截然不同。”
    王連依這時才明白倒黴夫人說的一些話,當時雙方情緒高漲,都很激動,這時不得不麵臨正邪之辨。就像她勾結滿清韃子,倒黴夫人圓說“互相利用”,自己真的能忍受這些事情嗎?如今楊真召集天下群豪召開舞林大會,請貼上雖沒有明說要做什麽,但襄陽和鄱陽湖不遠,若楊真真的大舉進攻九曲迷蹤寨,自己又當如何?在百花孤島中,他們什麽都不需要想,現在卻要麵對真正的難題。
    沈小小看他不語,起身道:“大哥!我先去休息了。”王連依“唔”的應了一聲。
    不一會兒,掌櫃的送來飯菜,看王連依麵色不善,不敢隨意過問,悄然離開。
    第二天一早,王連依和沈小小先去了枯葉林,除了鄧承峰還在養傷,忠義幫似乎又恢複了原樣:古葉和項四娘去外圍收攏幫眾,收複失地。嚴小刀協助鄧承峰料理總部事宜,姚飛聯絡太湖附近的其他門派。
    旭日山莊滅掉康家堡的事情已經傳的沸沸揚揚,不過江湖傳聞卻是王連依單槍匹馬滅了康家堡。
    王連依將情形大概與鄧承峰說了,又說了無暇之事,隻隱去了疊翠山莊接連遇險之事。鄧承峰聽了真相和江湖流傳之事,隻是笑笑——這種事情在江湖上十分尋常!
    說到無暇之死,不免上感慨一番。得知他如今功力深厚,又無限歡喜。
    下午時分,鄧承峰等將他二人送出枯葉林。二人與他告別向西而去——楊真的會,鄧承峰自不會參加。
    二人快馬加鞭,沿著官道向西而行,晚間時分到了無錫。
    王連依覺得繞過太湖也要花許多時間,不如直接北上去南京,撐船逆流而上直接去洞庭湖,然後登岸向北,直去襄陽。
    非隻一日,到了南京。那金陵石頭城是天下第一大城,乃太祖皇帝當年中興大明之地,朱雀橋畔簫鼓,烏衣巷口綺羅。
    成祖皇帝靖難後,遷都bj,南京也保留了六部官位,雖不及bj位高權重,卻也是王孫公子、世族子弟遍地都是。雖逢亂世,南京波及較少,遠離京都,反而一片祥和,奢侈迷離更勝bj。
    王連依無心欣賞這富貴之所,隻想停留一夜便撐船西進。
    第二天一早,用過早餐,打聽了長江邊上最好的租船坊,在樓下遲遲等候,卻不見沈小小下樓,隻好上去敲門。連敲十餘下,屋內均無人回應。
    王連依吃了一驚,直接破門而入,卻見屋內空蕩蕩的,哪裏還有沈小小的身影?
    這是一個很小的房間,除了一張床隻有一張方桌和兩條凳子。桌上幹幹淨淨的,凳子沒有絲毫移動的痕跡,看來她昨夜回屋便睡了。
    床上的被子被掀開了,床鋪十分整齊,沒有掙紮的痕跡,似乎是她自己走的,或者是被人下了藥帶走的。
    來到窗邊,窗戶是打開的,下麵是客棧後院,寄放著客人的馬匹、馬車等,門口處還拴了一條大黃狗,現在正懶洋洋地躲在綠茵處。
    王連依想起了蘇州時在五湖飄香的際遇,難不成這也是被當地幫會控製的客棧?
    與第一次懵懵懂懂不同,這次每到一處,都先打探當地有名的幫會和其中高手。南京作為二京之一,當地影響最大的一個是金陵鏢局,一個是歡樂門。
    亂世之中,走鏢最是困難,到處是各種草寇、山寨,金陵鏢局據說是太祖年間就建立,已曆兩百年,見證了整個南京城在大明王朝的興衰,和是根深蒂固。現在的總鏢頭吳光遠,一手棲霞劍法名震江湖,一子一媳也是名震江湖。
    歡樂門乃正德年間創立,據說是當年武宗皇帝南巡,聽聞寧王造反,準備禦駕親征。不想軍械、部隊尚未準備完畢,王陽明已經剿滅寧王,生擒朱宸濠,到南京報功。
    在此停留期間,武宗皇帝認識了民女李鳳,納為後妃。李家可謂一人得道、雞犬升天。其堂弟趁機大肆斂財,最終成立了歡樂門。剛開始時,歡樂門開賭坊、妓院,隻是為南京的大官、世子遊樂嬉戲。
    然而李鳳很快就失寵,最後鬱鬱而終。歡樂門也被人打壓,在正德末年,全部賣給了一個叫安史路的江湖中人。從此之後,歡樂門由商入武,成為當地赫赫有名的幫會,和金陵鏢局分庭抗禮。
    如今執掌歡樂門的乃是金老太太,據說是萬曆年間,東瀛關白豐臣秀吉進攻朝鮮時隨家人逃入大明,後來嫁給了安家先祖,如今已經七十多歲。
    金陵鏢局盤踞金陵兩百餘年,許多酒肆、客棧、花坊都在他們控製之下。歡樂門也有百餘年的曆史,手下也有不少產業。這家客棧真不好說是哪家的。
    王連依從窗戶跳出,外麵是一條相對安靜的街道,兩邊各走幾十步,便到了金陵城的大道,這裏人聲鼎沸,車馬不息。縱是半夜,人也不少。
    沿著小巷反複徘徊幾次,這裏是青石板路,沒有留下任何痕跡。
    走出小巷,再走不遠就是著名的秦淮河,夜幕降臨時,這裏的生活才剛剛開始。王連依現場勘察沒有什麽線索,暗想:“小小就住我隔壁,若有任何動靜,不可能沒有察覺。”
    繞著街道轉了一圈,返回客棧,除了人多一點,一切如常。
    王連依完全沒有頭緒,這時忽聽得有人喊道:“秦淮河上死人啦!”這話一出,在大堂用餐之人登時眉飛色舞,有的丟下錢就往外跑,有的喊一聲“掛賬”往外跑,有的留個人結賬往外跑,本來熱鬧的客棧瞬間就剩下幾個人。
    王連依也快步衝出客棧,不過他沒有去他說的秦淮河,而是抓住那叫喊之人問道:“這位小哥,是什麽人死了?”那人滿麵紅光,道:“聽說是個女人,應該挺漂亮的,不過泡在水裏也不知道多久了,都浮囊了。”
    王連依心下一緊,說了聲“多謝!”跟隨湊熱鬧的人快步湧到秦淮河邊。
    此時秦淮河兩岸已是人山人海,官府派遣水鬼下河打撈。王連依來的晚了,根本擠不進去。四下張望,看這邊正是秦淮河最熱鬧之處,兩邊全是酒肆茶樓,旁邊正有一個茶樓位子極好,轉而來到茶樓要了那個位子。
    那茶博士顯也知道此處風景絕佳道:“客官要那個位子,得額外五兩的費用。”王連依這才明白為什麽這麽好的位子竟然沒有人圍觀,原來是待價而沽。南京城自是不缺有錢有閑的大戶,稍一遲疑,估計又要漲價,直接取錢付了上樓。
    這時,日頭剛剛爬上三竿,秦淮河兩岸人山人海,連橋上和不遠處的船上都堆滿了人。幾個官差守在一邊,卻未看到屍體的影子。王連依想起那人篤定的神情,忍不住搖搖頭。
    這一搖頭,正瞥到西北方向有一行人緩緩走近。隻見這幾人身著青白道袍,手持雪白長劍,為首那人腳步沉穩,武功不差。一行人緩緩走近,看眼前人多,便停在外圍。
    王連依向旁邊掃去,東北角出現了一行勁裝的漢子,隻見為首之人枯瘦如柴,麵如金紙,看不出多大年紀,身著一身泛黃的青色衫子,不知道穿了多久。步幅緩慢沉穩,略有五行八卦之意,雙掌下意識微合,當是八卦掌之類內家功夫的高手。
    王連依瞬間想到了一人——歡樂門的官家“細劍連環掌”安平樂——他仔細打探了歡樂門和金陵鏢局的高手。
    安樂平身後還跟著幾個英武的漢子,想必是歡樂門的那幾個堂主,根據事先打探的情況,約莫著能對上幾個,但大多不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