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回 靜思昔日淒苦(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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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日李若凡來尋釁,戰事一觸即發。李若凡屬下雖少,但各個都是出類拔萃的高手,雖打下去最後必敗,但正派損傷也必然不少。一番言語之下,雙方達成共識,正派派出八大高手對陣李若凡和七名弟子,若誰先勝了五場便算贏。若正派贏了,則李若凡當場自盡。若李若凡贏了,則楊真當場自盡。若戰成四對四,則最後一場定勝負。
    李若凡本就人少,這樣的比試自然答允。正派則想著現場八大掌門加上楊真,至少有九大高手,就算最後戰成四對四,最後楊真出馬,對方無論何人出戰,且不說未必能贏得了楊真,就算雙方差不多,他都已打過一場,不止體力大損,而且招式都看過一次,以楊真之能,不可能看不出對方武功的破綻。
    第一場天山飄雪對陣李若凡弟子廣天關,天山暴風驟雨般的劍法遇到廣天關勢如破竹的攻勢,一場對攻大戰,飄雪一招落敗,被刺傷了手臂。
    第二場便是華山派薛驕和李若凡弟子宣陰精,最後薛驕以華山絕招“一詠三歎”勝之。
    這正是第三場。
    秋落鳳了兩場,隻覺二人武功和自己差不多,但廣天關強進攻而若防守,宣陰精臨機應變頗有不足,許多機會都白白錯過了。這時看對方出了一女子,唐嘯不願出戰,暗想:“他們師出同門,武功必然一樣。我已看了兩場,這套武功已經熟稔於心,加之一般而言,這女子武功本就較之男子較弱。必可一戰而勝。這楊小姐此時必在人群之中,看我為正派武林出力,必會芳心暗許。”打定這個主意,立刻從人群中跳出。
    唐嘯一臉驚愕,回頭看向楊真。楊真眉頭緊鎖,若此時喚回秋落鳳,不免小瞧於他,若不喚回,此戰大概是要輸掉。
    正猶豫間,計真人已經雙刀出手,如秋風掃落葉一般,向秋落鳳斬到。
    秋落鳳吃了一驚,急忙拔劍,擋在麵前,隻聽得“當”“當”“當”幾聲脆響,秋落鳳手中長劍已經斷成數截。倉皇之間,隻覺兩脅一痛,已被雙刀斬到,跟著小腹一痛,被計真人一腳踢飛出去。
    這下兔起鶻落,許多人尚未看清怎麽回事,秋落鳳已經從場中消失了。
    計真人收到抱拳道:“承讓。”
    楊真麵色鐵青,道:“好,這一場是我們輸了,下一場貴方哪位出戰?”
    李若凡道:“由本座四弟子權玄冥出戰。”雙方約定,哪方輸了,先定出戰之人。
    唐嘯道:“楊大俠,剛剛敗陣皆有唐某托大,此陣就由唐某出戰。”楊真道:“唐掌門暗器無雙,由唐掌門下陣,再好不過。”
    剛剛雙方約定比試八場時,楊真等便已商量好以何順序出戰,如今秋落鳳忽然出現,打亂了眾人的部署。一時間也沒有時間商議,先讓唐嘯出戰。看情形再做調整。
    唐嘯大步走到場中,權玄冥也已經出列。
    隻見權玄冥極瘦,身形修長,身著一身黑色緊身衣,手持一條丈餘長的黑蟒鞭,和身子融為一體,如同一條黑色長蟲。
    權玄冥微微躬身道:“唐掌門請。”唐嘯看對方有禮,自己也不能失了禮數,也微微躬身,抱拳道:“請!”話音剛落,也不見他如何動,數枚鐵蒺藜已經從袖口飛出,正對權玄冥麵門。
    權玄冥如同靈蛇一般,身子一矮,竟直接伏倒在地,蜿蜒著爬到唐嘯雙腿附近。唐嘯從未見過這樣的招式,飛身而起,後退一丈。
    權玄冥長鞭一甩,趁唐嘯落地未穩,要卷其雙足。唐嘯右手拔出長劍,在地上一點,又退出一丈,跟著無數枚飛針密密麻麻向權玄冥身上飛到。這些暗器雖然都是飛針,但力道、速度截然不同,有的先發後至,有的後發先至,有的竟在空中轉彎,刺向別的地方。
    圍觀之人都是一凜,唐門自唐初成立,一直以來以暗器名聞天下,今日一見,這暗器手法果然已經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若自己易地而處,光這一招,就要被射成篩子。
    隻見權玄冥雙足回收,沿著兩側向上,竟直接到了頭部,雙臂緊緊貼在身子兩側,整個身子竟蜷縮成一個圓盤。
    現場都是練武之人,這筋骨的磨練自是勤練不輟,但也極少有人身子能扭曲成他這般模樣,如同沒有骨頭一般!
    他左手在地上承托,身子如同陀螺一般飛旋,右手握著長鞭,反向旋轉,兩股旋轉形成一股勁風,飛針被紛紛甩落,四散飛去。周圍靠的近的,也中了一兩針,慘叫聲、哭爹喊娘生、叫罵聲不絕。
    這時,權玄冥倏地飛起,長鞭在真氣鼓蕩之下,變得筆直,和整個身子融為一體,如同一柄長一丈多的巨劍,向唐嘯胸口刺到。
    唐嘯看的清楚,這鞭子雖然筆直,但鞭尾還有劇烈晃動,圍繞著自己胸前的幾個大穴轉來轉去。大喝一聲,長劍衝著鞭子直刺而去,跟著一枚“銀燕飛梭”丟出。群豪“咦”的一聲,因為這個暗器丟的是在是太離譜了,飛出之後,距離權玄冥至少有一丈以上的距離。
    劍鞭相撞,竟發出一聲“噗”的悶響。鞭子如同活的一般卷住長劍,向唐嘯手臂攀上。就在此時,“銀燕飛梭”在空中轉了個圈子,飛向權玄冥後背。
    群豪又是一陣驚呼,這下真的出乎意料,暗器竟然能在空中改變方向。
    楊真等高手看的清楚,這一下不隻是簡單的轉向,而且認穴極準,正撲向權玄冥的“大椎穴”!
    原來這“銀燕飛梭”乃是精鋼打造,整個樣子如同乳燕一般,飛行軌跡十分詭異,出其不意,讓人難以防備。
    權玄冥也吃了一驚,猛地前竄,真的化作一條黑蛇,攀附在長鞭之上。“銀燕飛梭”撞在鞭首之上,發出一聲脆響,隨即又飛了出去。
    軟鞭被“銀燕穿梭”一蕩,向上卷來。權玄冥伸手來抓鞭柄,卻見唐嘯又扣出一枚暗器。這暗器圓圓的,與尋常的鐵蓮子、鐵蛋子沒什麽區別,但發出一種詭異的尖嘯聲。
    權玄冥不敢怠慢,右手猛抽長鞭,身子跟著極速橫旋,已經來到唐嘯身邊。
    本來李若凡派他出來便是料到了下一戰唐嘯還會出馬,唐嘯精通暗器是天下皆知的事情,權玄冥鞭子也有一丈多長,正可以長對遠,或有勝機。
    幾招已過,雙方雖還是不勝不敗的局麵,但唐嘯暗器層出不窮,尤其是許多匪夷所思的暗器更是讓人歎為觀止。權玄冥暗忖:“若是這般遊鬥,不免正中他的下懷,當近身來攻,讓他暗器打不出。”他鞭子雖長,卻早和他融為一體,近身亦可作為三節棍使。
    權玄冥來到唐嘯身邊,左手抓住鞭尾,倏地甩出,當頭向唐嘯劈下,正是三節棍的招式。
    唐嘯不理會他的鞭稍,三枚暗器直出,分別攻向權玄冥的雙手和鞭中。
    權玄冥急忙後閃開,不想那小球饒了個圈子正飛向他的左臀,“銀燕飛梭”又飛回來,飛向他的“大椎穴”。
    權玄冥哪裏還有攻唐嘯之心,長鞭急收,身子跟著長鞭向後滾,勉強躲開五枚暗器。
    小球和“銀燕飛梭”相撞,“銀燕飛梭”又飛遠了。
    這次離權玄冥更遠,但這次再也沒有人懷疑唐嘯這是故意為之。
    小球回到唐嘯手中,群豪又是一驚,江湖上用暗器的人也不少,但從未見過可以接到自己飛出的暗器的,哪怕是那些江湖上數一數二的頂尖高手,也隻有接敵人的暗器,那也是雙方武功相差太遠。
    唐嘯道:“這招你可要小心。”說著小球又從手裏拋出,這次小球螺旋上升,不知攻向哪裏。
    權玄冥把身子縮成一團,變成了一條盤在一起的黑蛇。
    這時,小球忽然爆開,飛出一片紫砂,在權玄冥頭上形成一片紫霧。
    權玄冥急忙蜿蜒向後爬去,卻見“銀燕飛梭”已經到了麵前,卻是它饒了個圈子之後,貼地而來。
    權玄冥長鞭突出,攻向“銀燕飛梭”,此物神出鬼沒,勢必先將它擊落。不想剛剛出手,忽覺嗓子一陣癢,忍不住咳嗽一聲,這一鞭就歪了,“銀燕飛梭”本來衝著他的額頭,為鞭風影響,稍微一偏,擊中他的肩膀。
    那枚圓球名叫“堂前珠”,隻因它其中有小孔,飛出時會有尖嘯,既可以直接傷人,也可以爆裂傷人,無論如何,中者必是印堂發黑,命不久矣。
    唐嘯把這招“堂前珠”和“銀燕飛梭”和而使用,名曰“王謝之燕”,取自“舊時王謝堂前燕,飛入尋常百姓家”。
    唐嘯抱拳道:“承讓!”這一招本是要取權玄冥的性命,被他僥幸躲過,他自重身份,不再追擊,轉回楊真道:“楊大俠,唐某不辱使命,拿下這一戰。”
    權玄冥如黑泥一般爬回陣內。
    楊真麵露喜色,道:“辛苦唐掌門。”又對李若凡道:“下一陣,由少林方丈正法大師出戰。”
    雙方都是兩勝兩負,第三場尤為關鍵,若誰先贏了第三場,將取得先機,逼的對方下一場必須要贏。
    楊真當年大戰千餘合,終於戰勝了樓裂空。李若凡武功超群,大概還是要略遜樓裂空,這些年楊真武功又有精進,自忖必能保下一場。如此一來則正派先贏五場,李若凡隻能去死。
    正法大師身為少林寺方丈,勤修少林寺易筋經,武功、威望在江湖中都是極高,這一陣派他出戰,最合適不過。
    正法大師是個身形高大的和尚,須眉皆白,滿麵紅光,高呼佛號,大步上前,道:“老衲請了,不知貴方派哪位一戰?”
    李若凡緩緩踱到前道:“既然是正法大師出戰,若再派遣弟子,在下未免也太瞧不起少林寺的千年名望了。此戰自是在下親自領教。”
    楊真等人微微一愣,本以為正法出戰,對方估計會派一個武功較差之人,不求獲勝,隻求多撐幾個回合,消耗正法大師的內力,讓他下一陣無法出戰,到時再遣高手拚鬥。
    正法道:“李施主親自下場指教,再好不過。請!”
    二人來到場中,所有人都屏氣凝神。若這一陣李若凡輸了,可以說此戰已經結束。李若凡弟子縱使僥幸能偷得一場,又如何能從楊真、虛明、神心手下贏得兩場?
    正法雙手合十,易筋經神功流轉,紅色的袈裟如同鼓足了風,右掌緩緩平推,隻見這一掌速度極慢,掌間真氣如同小山一般,正是少林七十二絕技之一“須彌山掌”。
    須彌山掌與少林寺其他掌法皆不相同,講究的是厚積薄發,出手越慢,掌力越是雄渾,如同泰山壓頂一般。
    正法修煉須彌山掌三十餘年,已經練到不動如山的境地,許多高手莫說接一掌,光看這氣勢便知不如,立刻投降。
    李若凡長袍脫身,在身前舞成一朵黑白相間的花,雙手食指中指並攏,對著長袍接連點出。
    那長袍被兩股力道逼在中央,如同緊緊貼在一塊巨石上,李若凡“七星點穴大法”名震天下,在衣衫上每點一下,便會讓長袍向內凹出一點,如同沸水泛出的水花。
    群豪見二人一個不動如山,掌力緩緩推出,一個如山不動,雙手翻飛。比起剛剛精彩絕倫的對決,甚至有些寡然無味,但楊真這樣的高手知道,這是二人在性命相搏,稍有差池,便有性命之憂。
    正法開始還覺對方指力平平無奇,隻是力氣大了些而已,但十餘指過去,便覺這股力道越來越強,每一指都覺內息為之一滯,甚至有衝破掌力之嫌。好在他易筋經造詣極高,每每如此,真氣自行流轉恢複,隻需不斷催動掌力,讓他避無可避。
    正法的須彌山掌名揚天下,李若凡豈能不知,來之前便已經做了準備,本來以指力對掌力,指力長於功力集中,掌力強於範圍寬廣。若雙方功力相當,指力會略占上風。但須彌山掌掌力如大山、如巨岩、如磐石,這一指過去非但無用,反而容易受傷。
    李若凡苦思冥想,想出這招“水滴石穿”之計,用黑白陰陽袍當住大部分掌力,雙手對著一處猛點。
    須彌山掌練到極處,雖然前麵的氣山和身形相隔甚遠,但早已合二為一,融為一體,身子似是憑空大了數倍,不但多了層難以攻破的防護,而且運轉自如,如臂使指。但也有一個弱點,那就是打在氣牆上,身子也能感應,所以每一指力雖然打在這氣山身上,卻與打在自身身上無異!
    如果李若凡每一指點的位子不同,正法自可從容化解。但他一指擋住這氣山,另一指卻隻攻一點。七星點穴大法不止手法精妙,專點人的死穴,單從指法而言,也是真正的首屈一指!左手手指或輕或重,或橫或斜,或虛或實,變幻莫測,右手則勢如破竹,石破天驚!
    李若凡連發十三指,正法隻覺氣山將破,高呼一聲“阿彌陀佛”,雙掌緩緩交錯,兩股氣山凝結,左掌回收,五指並攏成拳。左掌倏地回收,右拳激射而出。
    這一招“普度禪音”混雜著大悲拳法的“怒目金剛”,兩堵氣山夾雜著強烈的拳風如泰山壓頂般砸向李若凡。
    李若凡吃了一驚,雙手抱拳,食指中指伸出,氣收丹田,乍然迸出。
    兩股力道相撞,發出刺耳的聲音。群豪隻覺耳膜陣痛,跟著天旋地轉,功力低的直接暈了過去。
    緩過神來定睛一看,卻見正法右手垂著,指尖滲出點點鮮血。李若凡口渾身上下的衣衫已經撕碎,隻有貼身衣物勉強蔽體。都是大吃一驚,不知道這一瞬間發生了什麽。
    原來正法這一招全力一擊李若凡自知即便躲避,也會被掃到重傷,索性心一橫,集全身功力,使出一招“指點江山”。這招衝破層層氣浪,打在正法右拳之上,正法右臂登時骨折,右拳也受了重傷。
    但他雖然殺出一條血路,這氣牆絲毫不受阻滯,迎麵而來,肋骨斷了七八根,五髒六腑都覺得移了位。立足不穩,向後倒去。
    卻在此時,一個黑影閃過,從後扶住李若凡,正是化作王連依的公孫幻。她快速封住李若凡身上幾處要穴,李若凡終於一口氣緩過來。
    若以傷勢而言,正法隻是外傷,尚有一戰之力,李若凡早已全身動彈不得,任何一人現在都能殺了他,是正法贏了。但李若凡氣血翻湧時硬是靠著一股毅力將那口血又吞了下去,正法掛了彩,李若凡沒有,是李若凡贏了。
    虛明上前扶著正法,楊真冷冷地道:“公孫幻,你終於現身了。”
    公孫幻微微一笑道:“楊大俠何出此言,晚輩隻是憐他武功高強,不想他就此喪命,故而出手。”用的是王連依的聲音。
    楊真道:“公孫幻你休得嫁禍於人。王少俠少年老成,有大俠風範,豈會這般是非不分?而且王少俠和李若凡非親非故,又怎會如此冒天下之大不韙救他?”
    公孫幻道:“楊大俠,承蒙您高看一眼,晚輩隻是念著上天有好生之德救他一命而已。”
    楊真不想與他羅唕,喝道:“公孫幻,你若是江湖上響當當的人物,就主動現身,不必假借王少俠之名。”
    公孫幻笑而不語,扶著李若凡到道邊,讓他的弟子照顧,道:“楊大俠,敢問晚輩是何出身?師出何門?憑什麽說晚輩是公孫幻?”
    想要辨別他是不是公孫幻,要不是她自身裝扮出了漏洞,要不是被假扮之人的生活習慣被察覺不同,要不就是直接撕破他臉上的偽裝。當然,江湖上還有一種別的方法,就是試探武功。但王連依平地而起,現場之人雖多,卻無熟悉他的人,大多數人根本不認識他。若要試探他的武功,江湖眾人隻知王連依武功極高,但到底是哪門哪派的功夫,也罕有人知。
    楊真冷笑一聲道:“我不需要要試探王少俠的武功,我隻要逼出你真正的武功就好了!”
    公孫幻道:“晚輩仰慕楊大俠的為人,慕名拜訪。承蒙楊大俠不棄,得以和諸位高賢同坐高位,豈敢敢和楊大俠動手!楊大俠若真的想殺我,晚輩絕不敢阻攔還手。”
    楊真不言,一掌衝著公孫幻麵門拍到,
    公孫幻雙手垂立,紋絲不動,掌風拂麵,卻見公孫幻雙頰緋紅,顯是為楊真掌風所傷,麵上卻沒有任何偽裝掉下。
    楊真也吃了一驚,他當然不能一掌把她打死。但公孫幻偽裝必會用許多泥土麵粉,隻要把這些打掉,露出她本來麵目也就是了。但麵前的人和受了他一掌的樣子一模一樣,最關鍵的是,她真的紋絲不動。
    現場群豪本來都以為這個“王連依”是公孫幻扮演的,現在卻都相信,這就是公孫幻!
    楊真哈哈一笑道:“果然是王少俠!王少俠請恕罪,楊某為了現場各大正義之士的安危,任何人都十分懷疑。真如剛剛所言,楊某與王少俠初相識,武功、師承皆不知曉,隻好出此下策。”
    有人道:“楊大俠大公無私,不計客人名望,乃是真正的大俠。”立刻有人應和道:“楊大俠!楊大俠!楊大俠!”
    楊真揮手致意,讓眾人安靜,轉向公孫幻道:“王少俠,楊某聽說你俠肝義膽,義薄雲天。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
    公孫幻抱拳道:“多謝楊大俠謬讚!”楊真道:“這倚樓聽風雨為禍江湖多年,江湖中人人得而誅之。想來王少俠初出茅廬,尚不知曉,這才好心付予惡人。”
    公孫幻道:“楊大俠,您之言晚輩不敢不聽。不過晚輩聽說知錯能改善莫大焉,楊大俠擊敗樓裂空,擊潰倚樓聽風雨,為江湖立下不世之功。但自那之後,倚樓聽風雨已經四分五裂,各首領也沒有再做大惡,想是已經改邪歸正。如今天下大亂,正是大丈夫立功名之時,以楊大俠江湖上的威名,振臂一呼,應者雲集,到時西平反賊,東滅暗明,北掃女真,立不世之功。何必揪著過去的正邪之辯不放?”
    楊真臉色大變道:“王連依,我知你為人正直,義氣深重,這才另眼相看,破例讓你進入中堂。如今看來,你不過是個不忠不義、狼子野心的奸賊!”
    群豪也議論紛紛,他們平時並不過問朝廷之事,但若真的說起天下之事,各個都變成了赤膽忠心的好漢。
    王連依一直想搞清楚楊真和公孫幻的計謀,是以一直隱沒在人群中,看到楊真一掌竟然沒有逼出公孫幻的真形,也是吃了一驚,更驚歎於她的神乎其技。
    待他聽到公孫幻關於天下的言論,不禁暗自叫苦“糟糕!我被造反了!”現在若現身的話,他就是真正的公孫幻了。
    虛明大聲道:“王少俠,忠乃是大節,萬不可廢!”
    公孫幻不答,楊真怒不可遏道:“王連依,你身為晚輩,又是楊某的客人,楊某無論如何都不應該和你動手。但如今你說出這番不忠之言,楊某冒天下之大不韙,也要取你性命!你動手吧!”
    公孫幻微微一笑道:“沒想到名震天下的楊大俠竟然是個迂腐不化之徒!”說著身子一晃,眼前瞬間出現了十幾個王連依的影子,跟著紛紛閃出群豪之中。
    群豪吃了一驚,尖叫、推搡、拔刀此起彼伏,楊真大喝一聲道:“王連依!”這一聲飽含“天正神功”的內力,群豪隻覺頭暈目眩,立足不穩,搖搖欲墜。
    這時,王連依忽然被背後一股大力退出,猝不及防之下撲跌出兩步。楊真早發現他,登時一掌迎麵而來。
    王連依吃了一驚,情急之下,也是一掌拍出!隻聽得“啵”的一聲,楊真後退一掌,王連依本就立足不穩,被打的翻了三個跟頭,才勉強立住身形。
    楊真哈哈大笑道:“難怪天生反骨,竟然是洪家兄弟後人!”確是剛剛情急之下,王連依隨手一掌,用的竟是不一而足神功中的“不生不滅一氣掌”。
    洪家兄弟已經是近百年前的人物了,群豪有許多並不知曉,紛紛問周圍知道的前輩。
    也有人看王連依穿著的衣衫和剛剛假王連依不一樣,不禁指指點點,議論紛紛。這時一件衣服正好高高飄落,從場外飄入場內,正是公孫幻剛剛穿的外衣,
    王連依如今已是百口莫辯,他什麽都沒有做,就成了反賊!
    王連依穩住身形,對著楊真深深一躬,道:“楊大俠!此間事情過於蹊蹺,晚輩告辭!”說著足下一點已經飛出丈餘。
    楊真喝道:“哪裏走!”身子跟著飛起,瞬間來到王連依身邊,一掌向王連依後背拍到。王連依回手一掌,借勢後退。
    人總是相信自己願意相信的,就像王連依現在,他雖然不完全相信楊夫人所言,卻不知為何,卻相信楊真不是個始亂終棄之人,畢竟和楊夫人的露水姻緣這麽久了,也很恩愛不是嗎?
    他有了這樣的想法,便不願和楊真拚掌力,隻求自保逃命,之後再慢慢自證清白,是以這一掌並未用全力。
    楊真天正神功剛猛無鑄,這一掌比之須彌山掌掌力未必那麽雄渾,但力道足可以摧金斷玉!這一掌之下隻覺右臂劇痛,似要斷裂,急忙催動掌力,但楊真這一掌綿延不絕,王連依隻覺氣血翻湧,一口鮮血噴出,身子如同斷線的風箏一般被打飛。
    楊真絲毫不停,跟上又是一掌對著王連依頭頂,誓要一掌取其性命。
    王連依一口鮮血噴出,氣息瞬間舒暢,看楊真掌力已至,哪裏還想的了許多。雙手拇指捺出,這一招是惴惴暗器中的“石破天驚”,全身勁氣凝於雙指,蓬勃而出。
    楊真吃了一驚,被想到他重傷之下還有如此力道,急忙收掌,運“天地正訣”,護住全身。
    隻聽得“噗”的兩聲,兩股力道衝破楊真的護體神功,衝向他的兩脅。楊真兩脅衣衫被戳破兩個洞。卻是兩股力道被楊真護體神功影響,向兩側微微一偏,加之楊真比之尋常男子腰肢更細,沒有中其要害。
    楊真低頭看衣衫上的破洞,一臉錯愕。群豪見了這招更是大吃一驚,大名鼎鼎的楊真被一個剛剛重傷的的人打破了衣衫!
    王連依這兩指用了全力,一時難以回轉,正思量如何脫身,看眾人都目瞪口呆,深吸一口氣,足下一點,反向前飛過。
    眾人正驚訝之際,王連依已經越過場中央,衝入了前廳。門前的八大掌門,除了正法受了重傷,其他人本都可以阻止他,但他們也沒想到明明剛剛被楊真打中的人,如何能原地拔起,這輕功還是如此卓絕!待想要出手,王連依已經跑到了院中。
    如今院內已是空空,隻有幾個擠不到前麵的人在喝著悶酒。看王連依如鬼一般的衝入,也未察覺。待眾人紛紛進入,還睜著半開半閉的眼詢問:“發生什麽事情了?”得知自己錯過了一戰成名的機會,哥哥懊喪不已。
    王連依快步從前廳穿梭,直接奔入中堂,雙手十指亂飛,封住堂中侍女的穴道,直接從中間穿過,來到後麵的太極圖前,雙手扣動太極圖中間的黑白兩點。那太極門果然緩緩打開,直接鑽進去,用力將門關上,把機關從內鎖上。
    此處為楊真平日閉關練功之所,像這等高深內功,最忌諱他人打擾,內部必然有鎖,外人打不開。他剛剛來此,已經大概明白這太極之意,今日他運氣不錯,果然賭對了,這就是那真正的鎖。
    等他終於靠著太極門時,再也難以忍耐,口口鮮血不斷噴出。剛剛這一掌著實不輕,他拚著一股求生之欲憋著一股氣終於跑到了這裏,用最後的一點真氣封住了侍女的穴道,這時隻覺渾身真氣渙散,五髒六腑移位。
    略加休息,掙紮著起身,一步步踱到柴房小門。如今外麵人聲鼎沸,楊真不會親自來此。他要安排他人,也要待人少時。但楊真留給他的時間也不多。
    王連依略微休息,凝聚了部分內力,強行運起縮骨功,從小窗鑽下。待腦袋鑽過,這股勁兒終於送了,直接摔了下去。
    一股股惡臭鋪麵而來,讓他沒有直接暈過去。王連依暗自苦笑:“倒要感謝這些臭東西,若真摔在這兒醒不來,可就真的沒命了。”掙紮著抬起頭來,正看到丟在床邊的食物,雖然混作一團,但總比沒有強,他大半天沒有飽腹,剛剛還不覺。如今重賞之下,隻覺氣息隨時可能斷掉,急需食物補充體力。
    顧隱淵慢慢打開包裹,也不管這東西多麽惡心,周圍無比的惡臭,囫圇吞棗,一股腦全都塞到肚子裏。
    吃飽了東西,身上又有了力氣,一步一步從小屋內走出來。隨著離小屋越來越遠,惡臭也漸漸消失,王連依停下腳步,盤膝而坐,準備療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