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回 三毒皆滅(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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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晚景上前翻了一下王丹的眼皮,又看了一下她早已發青的手臂,說道:“她中的是‘化石散’的毒。”五仙教僻處南疆,平日主要研習五寶之毒,又因為南疆瘴氣遍布,毒蟲橫行,所以又研習了一些瘴氣與毒蟲,但對於東瀛的毒花毒草卻並不擅長。
孫晚景說道:“這位姑娘,把她上衣脫掉。”一麵說著,一麵取出一排銀針。
顧隱淵狠狠地瞪了一眼周圍瑤光島之人。眾人本已戰戰兢兢,看到他犀利的眼神,如利刃一般,嚇得直哆嗦,快步跑出了大廳。顧隱淵最後走了出去,用力把門帶上。
顧隱淵站在門前,如老僧入定,巋然不動,瑤光島本有人想上前搭訕,見他這般,隻好打消這個念頭。過了一會兒,隻聽得門緩緩打開,顧隱淵轉身進入大廳,見王丹衣衫完整,已經醒了過來,隻是身子弱,倒在方絲懷裏,地上一攤黑血,顯然是已經將毒物排出。
王丹說道:“多謝……前輩。”孫晚景搖搖頭道:“你不用謝我,害你的人是我的兒子,我隻是聊表歉意而已。”
王丹臉色大變,說道:“你也是東瀛鬼子?”孫晚景道:“我不是,不過……唉……”王丹掙紮著起身,斥道:“我不用你假惺惺的救我,我不用東瀛鬼子的恩惠。”
孫晚景楞了一下。
顧隱淵道:“王姑娘,這是何意?”王丹斜眼看他,道:“你又是誰?”顧隱淵道:“我已倚樓聽風雨的樓主顧隱淵!”
王丹吃了一驚,忙拜倒在地道:“屬下王丹拜見樓主。”顧隱淵將他扶起道:“你身子未複,不必多禮。這位毒醫前輩與那假倭寇雖是父子,卻截然不同。本樓當年也多虧毒醫先輩相救。”
王丹道:“樓主!你若是想治我的罪,我無話可說。但我娘就是因為倭寇而死,我絕不會接受倭寇的恩惠。”
顧隱淵奇道:“你剛剛不是還救了孫不疑?”王丹咬牙切齒,道:“我要先要為娘奪回‘毒仙’的稱號,然後再把他們趕盡殺絕!”
顧隱淵正要出言安慰,忽聽得外麵幾聲慘叫,打開長屋之門,隻見何苗身形如飛,衝了進來,道:“顧樓主,大事不妙,有官府大船攜火炮經過,像是衝著瑤光島來的。”
顧隱淵道:“此事我已經知曉,秋教主和眾人上峰了嗎?”何苗道:“這才是最要命的,當時教主正在和東瀛毒王劇鬥,東瀛毒王不敵,邊打邊退,結果就越走越遠了。教主武功、毒功都在我等之上,無法阻斷,又不敢上前圍攻。我想起顧樓主早上的話,隻好交代方使者,先來尋顧樓主討個妥善之法。”
顧隱淵道:“瑤光島的人呢?”何苗道:“這才是最奇怪的,他們聽到有官府之人到來,也很吃驚,竟比我們先跑了。”顧隱淵點點頭,這才是最正確的,因為此事瑤光島上也隻有英姿一人知道。
這時,方絲跟著飛奔進來,說道:“顧樓主,教主隨眾人去找瑤光島避難之所,派我過來,問有沒有什麽妥善之法。”何苗吃了一驚道:“現在教主孤身一人?”方絲道:“是1但情勢危機,沒有辦法。”
顧隱淵走出長屋,身子一輕,飛身而起,找到附近最高之處,四處望去。隻見數十艘大小船隻正向瑤光島圍攏而來,由於距離太遠,看不清船上旗號,但紅白相間的令旗,明顯是東瀛船隻。大船從東南西北四處圍攻而來,僅餘西北一處缺口,那裏不僅是瑤光島最高處,而且下無海灘,直插入海。
顧隱淵飛身下來,說道:“方使者帶路,我們去找紫蝶。佐佐木、何苗帶著王丹和孫先生,先上峰頂去找昭兒。”三人齊聲道:“是!”王丹卻道:“我不和倭寇之父在一起!”
孫晚景道:“王大俠,我有辦法退敵。”顧隱淵停下腳步問道:“什麽方法?”孫晚景道:“我有一個條件,請王大俠應允。”
顧隱淵道:“孫先生但說無妨。”孫晚景道:“王姑娘說的不錯,我確實是東瀛之父,莫說是王姑娘,中原多少家庭都應恨我入骨!但不孝之子隻能我去把他收了,懇請王大俠帶著我去,一來圓我一個老頭子的願望,為民除害,二來此子天賦甚高,其他人未必對付的了他。”
何苗、方絲麵露不屑,但情勢危急,不想辯駁耽誤時間。
顧隱淵道:“好!請孫先生教我退敵良方。”
孫晚景將一段直管道:“那些毒蛇雖然下了水,但就像不會水的人落入水中一樣,一時並不會溺死,而是垂死掙紮。隻要將冰火草浸入水中,他們便會遠離冰火草,爬上船隻。縱使這活著的蛇隻有一成,這些倭寇也該都死了。”
顧隱淵雖覺得匪夷所思,但這話是孫晚景說出來的,他便沒有質疑的理由,道:“好!就按孫先生說的辦。方絲先帶著孫先生去尋秋教主和孫不疑,我辦完事兒馬上就回來。”
孫晚景將直管從一端打開,從中取出四顆棕色藥丸,說道:“這是冰火草提煉熬製而成的,隻需將其丟入海中即可。”顧隱淵道:“好,這樣就更簡單了。”
顧隱淵接過四顆藥丸,飛身而起向岸邊奔去。
這兩日他連續往返,道路已經十分熟悉,此時全力而走,隻能看到周圍的樹嘩嘩向後退,似是找到了當日無暇帶著他飛奔的情形。
顧隱淵一路飛奔到岸邊,發現船隻已經越來越近了,取出一顆正要丟入海中,又怕沒死幹淨的群蛇都反爬上岸,岸邊水勢較緩,登萍度水,走到較深處才將冰火草藥丸丟下。沿著海岸線向北奔去,約莫過了半個海岸線,又丟了一顆進去。
顧隱淵將四顆藥丸丟完,飛身而起站在旁邊最高的一顆樹上凝神注視。船隻越來越近,眼看就到大炮射程之內,顧隱淵已經可以看到船上人影晃動,在調試大炮的角度。
顧隱淵沒有時間欣賞倭寇何群蛇亂舞的景色了,反身去找秋紫蝶。
他先到了石階邊上,周圍早就沒有了瑤光島之人,順著方絲一路留下的五仙教痕跡,追了上去。
這瑤光島雖然不大,四周平坦,隻有一個隱蔽的海灣和一個山地,但島上藏身之處極其隱蔽。他沒走多久,就看到到處雜草叢生,樹枝四散,也正因如此,眾人留下的痕跡非常清楚。
顧隱淵沿著東邊極其隱蔽的小徑,走了沒多久就看到一個巨大的山洞,這山洞隱藏在群林中,不仔細找根本找不到。撥開草叢走入山洞,隻覺眼前忽然一暗,卻是樹林過於茂密,遮天蔽日,山洞中根本看不到什麽出路。
顧隱淵凝神靜氣地仔細聆聽,果然聽到一行人在行走的聲音,這才睜開眼睛,適應了一會兒,模模糊糊看清楚了這個山洞。
隻見這個山洞雖然入口極大,但一進山洞後邊馬上便的很窄,但隻有一條路,已經被踩的亂七八糟,倒也不會走錯。
走了一會兒,忽然聽到有聲音在說話,顧隱淵急忙趕上,聲音越來越清楚了。
隻聽得秋紫蝶說道:“這道路越來越窄,誰知道是不是瑤光島的陰謀,恕本教主不陪各位了,這‘天下第一毒’的稱號,誰喜歡誰拿去好了。”
秋紫蝶話音剛落,孫不疑陰測測地道:“甚好甚好!從此之後這天下第一毒的稱號就歸我東瀛德川幕府。”
秋紫蝶道:“要想奪取這‘天下第一毒’,自然是要與天仙門和瑤光島高手相較量才行,如今天仙門倏然閃現,瑤光島島主也不露麵,豈不是對我等的侮辱!這等稱號就算奪來,也沒什麽意義。”
孫不疑道:“他們願意做縮頭烏龜就做吧,反正這中原到處是縮頭烏龜!這大明估計也被女真人打成縮頭烏龜了。哈哈哈……”
這時,忽聽得孫晚景的聲音道:“不肖子孫,漢奸走狗!你怎會變成如此模樣!”
孫不疑微微一愣,終於聽出這個與自己幾十年未見父親的聲音,道:“爹!你終於來見我了。”聲音中既有興奮也有失落。
孫晚景道:“不疑,立刻停下,和我回去。”孫不疑略微遲疑道:“你後悔嗎?”孫晚景道:“我後悔沒有早早去東瀛找你,釀成今日之大錯!”
孫不疑忽然變得抓狂,尖叫道:“我說的不是這個!不是這個!不是這個!”
孫晚景聲音低沉,道:“對於你娘,我很惋惜,我對不住她。”忽的又變得清亮起來,道:“但我沒有後悔我當時的決定!”
孫不疑大聲道:“既然你不後悔,就不必來找我了。我不會和你回去的。如果你覺得我丟了你‘醫者仁心’的臉麵,這裏也有不少中土之人,大家就辛苦做個見證,你我今日徹底斷絕父子關係。”
孫晚景似是十分心痛,道:“你這又是何苦?”孫不疑到:“醫者仁心,有教無類。我身為你的好兒子,自然要把中原的醫術、毒術全部交給東瀛人。”
孫晚景道:“這也沒錯!但你為何要助紂為虐,為禍中原?”
孫不疑冷笑道:“你救的那些人,有幾個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好漢,不都是些殺人越貨的強盜!他們也是殺人,東瀛人也是殺人,有什麽區別?”
孫晚景忽然提高了聲音道:“病人隻要上門,為人醫者,就必須接診,盡自己的全力醫好!這才是醫者當有的仁心!至於他以後的事情,自有官府和法度,不是我們醫生能左右的!”
孫不疑嗬道:“所以娘明明病重,你還給別人看病看了七天七夜!讓她活活病死在床榻之上!”
孫晚景道:“我當時並不知道她病了,後來知道了,但我前麵還有上百個病人,她作為一個病人,必須一個一個排隊!天王老子來了也不能插隊,我要對相信我的病人負責!”這話聲響極大,顯然已經在他心中憋了許久,在這窄小的山洞中嗡嗡作響,回聲綿延不絕。
孫不疑苦笑一聲,帶著哭腔道:“她是你的結發妻子,你的終身伴侶,和你同床共枕,相濡以沫的人,她把一生都給你了,卻隻換來了排隊!換來了冷血!換來了死亡!你不配做她的丈夫,不配做我爹!”
孫晚景道:“病人也把他們的生命交給了我!”
孫不疑長歎一口氣道:“既然如此,我無話可說。要不你大義滅親殺了我,要不你放我走,我永遠都不會原諒你的。”
孫晚景道:“我確實對不起你娘,對於此事,你無論如何說我都不會反駁。你說的越狠,我心理反而能好受些。隻有一個要求,你去東瀛傳醫授道,懸壺濟世,我不阻止,但不要再幫東瀛人做為禍中原的事情了。”
孫不疑道:“你是我爹,我不能把你如何。但這些該死的中原人搶占了本該隻屬於我娘的救治時間,我恨不得他們全部死掉!”
孫晚景沉默許久,緩緩道:“我懂了。”
顧隱淵一聽不妙,順著聲音輕輕向前摸去,轉過幾個急彎,已經看到眾人。由於有人點著火把,周圍極為明亮,反將他隱藏在黑暗中。隻是已經適應了黑暗的眼睛猝然間看到光亮,眼前瞬間一片熾白。
這時,隻聽到孫不疑驚呼一聲:“爹!你這是怎麽了?”過了片刻,孫晚景道:“對你你娘的死,我也很遺憾。你說的很對,我不配做人的丈夫,也不配做人的父親。我之所以苟活至今,是因為我和你娘打過賭,如果我能培養出黑色的花朵,就再也不治病了。”
顧隱淵快步上前,卻見孫晚景靠在孫不疑懷中,手中握著一朵黑色的花。孫不疑本來就白皙的皮膚更加蒼白。再看秋紫蝶和青光等人,也是滿臉驚愕,顯然從未見過黑色的花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