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回 重踏姑蘇喟歎(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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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秋紫蝶默然不語,過了許久道:“我們如何去九曲迷蹤寨?走水路還是陸路?”
    顧隱淵道:“我想先回蘇州看看。我的一個結拜兄弟在那兒。”秋紫蝶道:“他會幫你還是幫其他人?”顧隱淵道:“我不知道。因為他和沈九有深仇大恨!”
    秋紫蝶道:“人人都稱頌親情、友情、愛情,但真正刻骨銘心的,多是仇恨!”
    顧隱淵不得不承認,隻好點點頭道:“沒錯!所以你若要報仇,我絕不阻攔,甚至還會幫你。但我不希望你心中隻有仇恨。你們遠離中原,雖然少見了中原的花花世界,也保留了最原始的簡單純真。無論什麽時候都不要被仇恨蒙蔽了雙眼。”
    秋紫蝶忽然轉過身子,攔腰抱住顧隱淵道:“多謝你!大哥!”顧隱淵道:“報仇是必然的,不是唯一的。”
    船借著夜風,快速向南而去,秋紫蝶鬆手抹掉眼角的淚水,道:“大哥,我先回去休息了。”顧隱淵點點頭,沒有動。
    秋紫蝶剛剛回去,邊聽到有人從背後緩緩而來,不用回頭也知來者乃是英姿。
    顧隱淵道:“你還沒睡啊!”英姿道:“我一直很好奇,為什麽你把一個東瀛女人佐佐木收為屬下,卻要把我送給九曲迷蹤寨。”
    顧隱淵道:“你聲音如此柔美,萬一我某一天把持不住,豈不是亂了大事?”英姿捂嘴咯咯直笑道:“我一個年過三旬的女人,對你這個血氣方剛的漢子還有吸引力?”
    顧隱淵道:“不是吸引,是魅惑。天下沒有幾個男人能擋住你的魅惑。”
    英姿聽到這句話十分受用,雖然她也懂得弦外之音,但沒有一個女人能拒絕別的男人對她美貌的誇讚。這個美貌包括相貌、聲音、舉止……
    英姿走到船邊,看著麵前銀光閃閃的海水,道:“如果你是我,陷入瑤光島會如何做?”
    顧隱淵道:“我不知道。但我會絞盡腦汁,無所不用其極。”
    英姿道:“其實這個李公來溫烈島的目的並不難猜。”顧隱淵道:“哦?如何說?”
    英姿道:“殺人取秘籍。”顧隱淵道:“他的武功已經如此之高,要這些秘籍做什麽?”
    英姿道:“所有江湖中人的夢想永遠是更高的武功。達摩創立少林寺之後還在不斷地推演武功,張三豐百歲高齡創下了太極拳這等流傳千古的神功。不說別的,楊真號稱天下第一還在勤練不輟。對一個江湖中人而言,武功就是一切,沒有最高的武功,隻有更高的武功。玄天真經或許並不能提高他的武功,但見識了另一種高明的武功,會不會和達摩祖師或是張三豐一般創立一套古往今來從未有過的新武功呢?畢竟從他看來,他武功雖高,未必是李玄感的對手,未必是鄧承峰的對手,未必是你的對手,甚至未必是沈九的對手!”
    顧隱淵一直以來對於武功的執著並不十分強烈,哪怕是被師父誤導,準備去殺楊時,也沒有一定要學某種武功的想法。如今武功極高,更不屑去學更多的武功了。
    顧隱淵眉頭一皺道:“這麽說來,大哥也危險了。”
    英姿道:“這取決於他是否會和此人一起圍攻九曲迷蹤寨。”
    顧隱淵看著船下潺潺的流水,道:“此人想做楊真第二。”
    英姿道:“你怎麽知道他就不是楊真?”顧隱淵道:“如果今天沒有看到他的身影,我也會懷疑他是楊真,但他逃走之時,乃是情急之下所為,不會可以偽裝,那個樣子真的不像是楊真。”
    英姿道:“你也是他下手的對象之一,你之前應該也見過他,”顧隱淵道:“如今我至少見過三個不明身份之人,第一次是在前往天正山莊的路上,是個身材高瘦的人,第二次是在天山天仙門之巔,那是太暗,看不清他具體情況,但是他和譚霓裳在一起,應該就是此人。第三次是在萬馬山莊附近,但我同樣沒有看到此人的樣貌,不過當時譚霓裳就在附近,幾乎可以確定也是此人。”
    英姿道:“這麽說來,他還是十分忌憚你的。”顧隱淵道:“或許是吧。從天山到長安,此人便陰魂不散,似是永遠在我左右。後來離開長安後,他才消失。沒想到如今又卷土重來了。”
    英姿道:“這麽看來他還是個謹慎的人,至少從他準備偷襲李島主來開,他雖然崇尚高明的武功,但並不沉迷武功。換句話說在他看來,武功不是唯一的,甚至不是第一的。”
    顧隱淵點點頭道:“你分析的很有道理。這些天我也想了許多,還是沒有想出來他到底是誰。”
    英姿道:“活人你就不必想了,去想想那些死人或者是江湖中以為的死人。”顧隱淵道:“你說的還是楊真?”英姿道:“那不一定,除了楊真還有鄧忠誠、息瑤池,甚至是老不死的慕顏都有可能。”
    顧隱淵搖頭道:“如果是考慮死人,那也太多了,更無從想起。”英姿道:“武功高強的死人其實也不多。”
    顧隱淵啞然失笑,道:“如果可以隨便想的話,我隻希望他是我爹。十七年了,應該可以練成絕世神功了吧。”
    英姿幽幽道:“我也希望我的爹娘沒有死。不過我是看著他們被慕顏這個老東西殺死的。”
    顧隱淵道:“你還算不錯,我爹是被我師父殺死的。一個是生身之恩,一個是養育之恩,你覺得我是否應該報仇?”
    英姿道:“這麽說來,如果慕顏對我很好,我就應該安心和他過一輩子,不考慮為父母報仇?”顧隱淵道:“我不知道。我一直覺得每個人有每個人的看法,很多看法並不能完全說對或者完全說錯,所以我幾乎從來不勸別人。”
    英姿道:“但你的選擇已經說明了你所想的。就像你選擇了佐佐木而不是我。”顧隱淵道:“沒錯!我有我的選擇和判斷,但我不非議別人的看法和觀點。”英姿道:“或許你可以詢問一下別人的想法。”
    顧隱淵不置可否,道:“先休息吧,想想如何應對此次危機。”說完直接返回船艙。
    一連數日都在海上漂流,秋紫蝶情緒低落,一連數日將自己關在屋中,吃飯時也不出來。顧隱淵雖表麵不做聲,如何不擔心沈幽絮的安危。孫不疑和王丹經過數日相處,感情日深,但看眾人情緒不高,也不敢過於表露。
    隻有英姿整日安排眾人食宿,十分辛苦。
    大船越來越向南,天氣也越來越熱,到了長江口,已是三月底,江南之地已是綠樹成蔭,一片新盛繁榮的景象。
    船行一日,到了張家港登岸,英姿將船送與下人,讓她們自行處理,一行人直接去了五湖飄香酒樓,此時已經是下午時分,酒樓和往日一樣,還是熙熙攘攘,客人極多。掌櫃的看是顧隱淵,急忙引入後堂,讓小二設下宴席。
    眾人整日在海上飄著,隨身帶著的蔬果不多,也不耐放,沒幾日就全吃完了,吃的多是海中之物,雖然美味,但天天吃也不免膩煩。此時看到人間珍饈,不禁食指大動,放肆吃喝。
    用餐過後,顧隱淵叫來沈湖,問道:“如今寨中如何了?”沈湖道:“回稟顧大俠,八大派在少林寺正法方丈的帶領下,約定端午節正式進攻本寨。屬下隻是此次分舵,寨中具體情形不知。寨主給到屬下的命令是檢視忠義幫,看其如何行動。”
    如今天山派名存實亡,華山派休養生息,原來的十大派變成了八大派。
    顧隱淵道:“如今忠義幫如何了?”沈湖道:“回稟顧大俠,忠義幫一直在修養生息,康家堡覆滅後吞並了康家堡的地盤。本寨去年重新整頓,忠義幫也趁機又將勢力發展到鄱陽湖附近,和去年一戰之前沒什麽變化。”
    顧隱淵歎道:“如此以來,除了搭上了許多性命,也沒什麽結果。”沈湖唯唯諾諾,不敢亂言。
    顧隱淵知他職位很低,不掌握許多高層的秘密,便讓他離開了。
    眾人海上飄了半月,尤其是秋紫蝶,已經飄了將近半年,如今終於回到了岸上,均覺疲累不堪,沈湖安排了住宿便各自安歇。
    顧隱淵借著夜色,直奔虎丘山。時隔一年,重返姑蘇,想起當時之情形,多是忍俊不禁。五湖飄香離虎丘山本就不遠,不多時就返回了修煉之所,那株大樹已然挺拔,樹下的石桌上卻滿是枯枝敗葉。衝到屋內,卻見一切和離開時一樣,隻是桌上床上多了許多塵土。
    坐在師父仇離屋內的桌前,想著離別時,師父在此留下了那句“多情自古傷離別,更那堪,冷落清秋節。”如今輾轉多地,那字條早已不知去了哪裏。
    顧隱淵坐了一會兒,飛身而起,倏地跳出屋子,直接竄出小院,飛身上馬,返回五湖飄香酒樓,取了沈湖準備好的酒菜,前往枯葉林而去。
    枯葉林距離五湖飄香也不遠,不過虎丘山和枯葉林分別在五湖飄香兩邊,從這邊過去倒有些距離,不過他胯下是萬中無一的名駒,伴隨他從江南到大漠,從大漠到大海,已經心意相通。雖然在千港灣叉之中,也可以通行自如。
    不多時,到了枯葉林附近,便覺人頭攢動,一人從黑暗中走出道:“何人深夜造訪忠義幫?”顧隱淵定睛一看,吃了一驚,來人竟是鄧承文的妻子喬美。
    那日在忠義堂中,她被人利用指認鄧承峰,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如今身著一身潔白勁裝,全身上下如白練一般,腰懸長劍,凝視顧隱淵,與昔日不可同日而語。
    顧隱淵急忙翻身下馬,拜倒道:“嫂子,是我。”
    喬美迎上來,上下打量一番喝道:“你是何人?竟敢冒充幫中長老!”
    鄧承峰素愛與人結拜,幫內的長老都是他的結拜兄弟。顧隱淵起身道:“嫂子,我是顧隱淵,也就是那日的王連依。”
    喬美仔細端詳一番,想起那日之事,笑道:“原來是你,賢弟一別一年,闖下了好大的名頭,大哥常常說起你,說你絕非池中之物!”
    顧隱淵看她侃侃而談,已是純粹的江湖中人,道:“嫂子見笑了,實是四處奔波逃命,僥幸撿回一條性命。”
    喬美道:“賢弟過於謙虛了。今日怎麽深夜前來?”顧隱淵道:“我去東海拜會溫烈島島主李玄感李大俠,今日剛剛回來,邊迫不及待前來找大哥了。”喬美道:“你的屬下呢?他們沒和你來?”顧隱淵道:“我孤身一人而來。”
    喬美道:“賢弟不要見怪,嫂子剛剛被大哥允許執夜,許多事情還不懂,待我回去問過管家再來與你回複。賢弟稍待。”顧隱淵道:“嫂子請。”
    喬美返回稟告。顧隱淵不知為何忽然想起那日瑤光島上慕顏和英姿的惡心畫麵,想喬美乃是官家女子出身,不知她是否也裹了腳。忍不住向她看去,果然比之中原女子,是一雙極小的腳。顧隱淵不知為何,胸口泛出真真惡心,怕喬美生疑,急忙別過臉去不看,暗想:“這當官的為何有如此癖好,這般小腳走路也難,還能做什麽事情?”又想:“官家女子養尊處優,所有的事情都有丫鬟完成,又需要做什麽?”想到此處,不僅啞然失笑,不過對於這般習俗,還是不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