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回 溫烈聲唔(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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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說話間,一行人已經到了一片草舍。隻見此處隨意坐落著三五個茅草屋,草屋外胡亂跑著十幾隻雞,不遠處的有個水塘,塘中十幾隻鴨子和鵝正悠閑的在水中遊動,還能聽到一陣羊叫的聲音,一片寧靜祥和的樣子。
    走近草屋,才發覺這草屋不過七八尺高,顧隱淵進門時都得低下頭才行,不然的話就會撞到門前的橫梁上。
    孫不疑道:“我小時候和爹娘就住在類似於這種地方。”王丹忍不住道:“你爹可是天下第一毒醫,會住在如此寒酸的地方?”
    李玄感道:“隻有這個地方才是真正天下第一毒醫的安居之所,不然的話江湖上的人天天能把門檻都踏破了。更不必說他還精通毒術,江湖中多了一個保護他的理由,也多了一個殺他的理由。”
    進入屋內,隻有一隻矮凳和一張方桌。李玄感到裏屋取了五張矮凳出來到:“草屋簡陋,將就著了。”顧隱淵道:“山不在高有仙則名,水不在深有龍則靈。”
    李玄感毫無所動道:“無他,隻因禮下於人,必有所求。”顧隱淵忙道:“前輩請講。”李玄感微微愣神道:“對了!招待客人,先要奉茶。”一麵起身,一麵喃喃自語道:“這裏幾十年沒人來過了,人之常情也忘了。人在俗世中,不得不媚俗。”
    顧隱淵忙道:“前輩不必客氣,但說無妨。能為前輩做事,乃是晚輩之福。”李玄感不理會,自去取水杯,不多時,拿來一壺熱水和六隻碗。
    王丹起身道:“前輩,就由晚輩來吧。”李玄感道:“俗世間的情愛和仇恨隻在一念之間。好孩子。”將水壺遞給王丹,親自將碗放到每人麵前,道:“沒有杯子了,好在碗還比較多。不過有的喂過雞,有的喂過鴨。隻能湊合著用了。”
    英姿一聽,忍不住微微皺眉,秋紫蝶道:“人本是萬物之一,回歸萬物,才是大俗。”
    李玄感笑道:“沒錯!沒錯!羊吃草,狼吃羊,此乃天性,無所謂善惡。”秋紫蝶道:“多謝前輩指點迷津。”
    這時,王丹已經給每人倒好了水,李玄感舉起碗道:“破爛草屋招待貴賓實,真正的蓬蓽生輝。幹!”眾人端起滾燙的熱水,麵麵相覷。
    李玄感仰頭便要灌下,顧隱淵急忙伸手阻攔道:“前輩,水太燙,不能喝!”心下納罕:“剛剛還侃侃而談的李玄感,進屋之後瞬間就如同變了一個人似的。變成一個……一個毫無生活經曆的孩子。但說話之間,似乎還意有所指,他是故意如此,還是有什麽別的原因?”
    李玄感被顧隱淵阻擋,碗微微一晃,灑出許多水來。顧隱淵右掌如風,將水托起,水珠如同活的一般,又原路返回。
    眾人正驚歎間,卻見李玄感倏地出手,在碗下方一托,道:“喝水,喝水。”碗被他掌力一托,碗中之水全部飛起,如同一個曲頸水壺一般,冒著熱氣向他口邊注來。
    顧隱淵吃了一驚道:“前輩,水太燙!”李玄感道:“燙點兒好!燒酒都得燙著喝。”顧隱淵微微一愣,暗想:“難不成前輩真有這般神功,不怕如此滾燙的開水?”如此一想,不免手下一慢,一股熱水已經激射到李玄感口中,瞬間燙起幾個燎泡。
    顧隱淵忙出手從一旁攻向水柱,要將之打偏。水珠如同繩子一般,中間微微一歪,卻是李玄感已經出手從另一側將水柱抵住。右手伸到顧隱淵麵前,卻不是向他進攻,反而向自己麵上反擊,誓要將水吞入腹中。
    顧隱淵也伸手來到李玄感麵前,同樣的姿勢要將水從他口中彈開,至於熱水是否會濺到自己口中,一時也顧不得了。
    眾人如何看到如此詭異的內力比拚,都忘記了手中還捧著滾燙的開水碗。
    隻見那水柱如同一條晶瑩的玉柱,在二人掌力之下一動不動。李玄感催動掌力,卻見那水柱向顧隱淵這邊推來,靠近李玄感手掌的似是要忽的炸裂。顧隱淵也催動掌力,水柱終究沒有炸開,卻變得又粗又短。
    李玄感似乎發了狠,皺紋滿麵的臉上滲出點點汗珠。
    顧隱淵深如今雖然隔著水柱,但這也是內力的比拚,任何一方若是倏地收手,隻會被斃於對方掌下,隻好抓緊催動掌力。
    李玄感的玄天真經已經臻入化境,顧隱淵內力已經渾然一體,二人掌力不斷催動,水柱在其中變幻著不同的姿勢。時而被壓成雪花六出的模樣,時而被擠成雕花水晶棍的模樣,時而如白荷,時而如白菊。
    秋紫蝶和英姿都是江湖上的好手,如今才真正“目睹”了什麽是真正的內力比拚。
    顧隱淵一麵催動內力,一麵心中想著對策,忽然,腦中電光一閃,倏地一片清明。卻見他緩緩催動掌力,右手本來在李玄感麵門前,緩緩向右邊挪動。
    水柱少了一股回彈之力,倏地向前,但顧隱淵左手掌力倏地變弱,水柱在李玄感掌力催動下,竟然向左飛去。
    李玄感急忙縮小左掌的掌力,不想顧隱淵左掌掌力瞬間消失不見,水柱沒有左邊的力道,直接向左邊噴灑而去。
    李玄感手忙腳亂,急忙將右手回伸,從左邊攔截,顧隱淵雙掌向上。水柱如同噴泉一般,向上飛出,如同天女散花,紛紛落下。
    李玄感雙手齊揮,將飛天的水紛紛往口中播撒,水柱變成了一大片的水珠,又經過這般折騰,早就變得涼了。
    二人這一瞬間,雖然雙手隻碰了一下。卻是顧隱淵生平從未有過的激戰,不到一盞茶的時間,已經累出一身冷汗。
    畢竟空中的水珠太散,李玄感雖雙手如風,也隻喝了一半,剩下的全都淋到了他和顧隱淵的頭上。
    李玄感看眾人並未喝水,尤其是顧隱淵,連碗都沒端起來,瞬間十分不耐煩,雙手連環擺動道:“快滾!快滾!水都不喝做什麽?”
    眾人麵麵相覷,顧隱淵起身道:“晚輩告辭!”眾人也跟著起身道:“晚輩告辭。”
    李玄感毫不理會,任由他們離開。
    眾人均覺十分奇怪,也不知該如何是好。不知不覺間已經到了岸邊,忽聽得李玄感遠遠喊道:“見到露月讓她來看看我,我很想她。”聲音如同在耳邊一般,回頭一看卻沒有看到他的身影。
    顧隱淵道:“這是李前輩通過傳音入密的功夫說出的,他應該還在小屋。”秋紫蝶感慨道:“李島主武功真是歎為觀止!中原能人異士極多,我僻處雲南,實在是太過於鼠目寸光了。”
    英姿已經快步跳到船上,道:“你估計是回不到雲南了。”秋紫蝶看她神色有變,也跟著跳上船,卻見船上苗女已經橫七豎八的死了一片。
    秋紫蝶吃了一驚,叫道:“何使者!方使者!你們在哪兒?何使者!方使者!你們在哪兒?”拔足向船艙奔去,顧隱淵怕那人還藏在船中,也跟著上去,闖入艙內,卻見方絲和何苗並頭倒在艙內,表情猙獰,麵色蒼白,已經死了許久。
    顧隱淵上前撥開衣衫,卻見他們渾身肌肉似是抽搐一般,死前似是受了極大的痛苦。
    秋紫蝶淚如雨下,狠狠地道:“不報此仇,我秋紫蝶誓不為人!”
    王丹、孫不疑最後上船,看這般慘樣,王丹麵露惡心之色,掩麵便要跑下船去。孫不疑轉身將她抱在懷中安慰。
    顧隱淵在艙種穿梭,看那個人是否還在,全部檢查過,已經沒有了他的身影。
    出來卻見秋紫蝶呆呆地站在船邊,英姿站在她身後不遠處。孫不疑和孫丹不知道去了哪裏。秋紫蝶問道:“這個李公是誰?”
    顧隱淵搖搖頭道:“我不知道。她們都是身中天正神功而死。而天下會完整天正神功之人也早就死了。”
    英姿道:“楊真……李公……楊真……李公……這兩個名字的發音差距很大,就算譚霓裳瀕死時發音不準,也不應該差別如此之大。”
    顧隱淵道:“是啊!而且那人身形矮小,楊真身長腰細,二人截然不同。”
    英姿道:“還有什麽別的發現?”顧隱淵搖搖頭道:“沒有!”英姿道:“幸運的是,我船上的水手並沒有被殺,這艘船為我的船做了掩護。”
    秋紫蝶忽然轉頭,隻見她滿麵是淚,咬牙切齒地道:“我和你們去九曲迷蹤寨!我一定要找這個奸賊報仇雪恨!”
    英姿上前張開雙臂想要抱住秋紫蝶,秋紫蝶道:“我不需要人安慰!給她們報仇就是我最大的安慰!”說著衝入艙內。
    顧隱淵擔心她出事,跟了進去,卻見她直接去了艙底,此處十分潮濕壓抑,秋紫蝶雙掌齊揮,將十幾大壇酒一一擊碎,藥香、花香、酒香和毒物的腥臭交互著,產生了奇怪的味道。
    秋紫蝶點燃火折子,放在酒水邊,酒氣濃烈,瞬間燃起大火。顧隱淵拉著秋紫蝶從艙內逃出,和英姿縱身躍到另一搜船上,不多時,火勢已經蔓延上來。秋紫蝶取出蘆笙,吹動起來,聲音雖然清亮,調子卻十分舒緩,想是苗家葬禮所用。
    隨著火勢越來越來大,已經快要蔓延到這邊,顧隱淵讓英姿下令開船。隨著大船漸漸遠期,蘆笙之聲也漸漸停歇。秋紫蝶立於船頭,一言不發。
    顧隱淵讓英姿等人先去睡了,一直陪在秋紫蝶身後。
    不知過了多久,秋紫蝶忽然道:“大哥,你也去休息吧。我沒有給兩位好姐妹報仇之前,我是不會尋短見的。”
    顧隱淵道:“我知道。我隻是想陪你說說話。”秋紫蝶道:“大哥,你說吧,我真的……說不出來。”說著,又忍不住抽泣起來。
    顧隱淵道:“她們如果泉下有知,知道你如此心痛,要為之報仇,也會欣慰的。”秋紫蝶默然無語。
    顧隱淵道:“其實說起來,此事也和我有關。他能狠心殺了譚霓裳,必然會遷怒與他人,看到船上之人,一定會趕盡殺絕的。隻可惜我一直想聽李前輩教誨,失了考慮。”
    秋紫蝶終於道:“他為什麽要上島挑釁?為什麽要殺了李島主?李島主現在就是一個隱居山野的尋常老人。”
    顧隱淵道:“原因我不清楚,但如果找理由的話有很多。例如他覬覦李前輩手中的玄天真經,他想逼李前輩出手甚至出島,他想殺李前輩樹江湖之威,他隻是想讓譚霓裳來送死……這些都有可能是他上島的理由。”
    秋紫蝶道:“你不擔心沈九嗎?”顧隱淵道:“擔心有什麽用,從這邊去九江,至少得一個月吧。”秋紫蝶道:“你可以走陸路。顧隱淵道:“最近的話,應該可以在海州登岸。不過從哪裏我無法通知倚樓峰的人前來相助。”
    秋紫蝶道:“九曲迷蹤寨本來就十分厲害,又有你我等相助,害怕那個神秘怪人?”顧隱淵搖頭道:“我不是害怕他,我是擔心中原武林已經準備聯合起來圍攻九曲迷蹤寨。”秋紫蝶道:“原來如此。”
    顧隱淵道:“不過倚樓聽風雨現在也還沒有一戰之力,養精蓄銳也是不錯。隻是現在我們如同瞎子一般在海上飄蕩,沒有路上的一絲消息。”
    秋紫蝶道:“那我們就再海州登陸,然後沿著陸路前往九曲迷蹤寨。”顧隱淵“唔”的應了一聲。
    此時已近月中,天上圓月十分明朗,顧隱淵看著皎潔的月亮,道:“今天的月亮真圓啊。”
    秋紫蝶歎口氣道:“可惜方使者和何使者再也看不到這麽圓的月亮了。”顧隱淵道:“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此事古難全。但願人長久千裏共嬋娟。”
    秋紫蝶臉上一紅道:“我現在沒有心思想這個。”顧隱淵道:“這闕詞是宋朝大詩人蘇軾千裏之外思念兄弟所做,雖然現在也多用來形容男女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