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回 笑千古義糊塗(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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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珍珠終於忍不住噗嗤一笑,秋紫蝶問道:“你笑什麽?”珍珠道:“這秦淮河上,能像小姐這樣隻是在此唱歌談詩的可不多。”秋紫蝶道:“那大多數是什麽樣的?”珍珠捂嘴直笑,道:“這也不難,不過像二位小姐這樣可不行,這秦淮河上的姐們眼可尖著呢。所以我來給二位小姐化個妝。”
    顧隱淵一人坐在花船上,有下人奉上茶水,正宗的雲南普洱,看來柳如是還是很用心。
    一直飲了三泡,才看到珍珠從後艙走出,手還拉著一人,那人卻遲遲不願出來。終於,珍珠一用力,已經將他拉出,卻是秋紫蝶。
    隻見她換了一身深紫色錦緞長衫,右手拇指上帶著一個綠瑩瑩的扳指,頭發高高豎起,帶著一個深紫色的圓帽。活脫脫一個貴公子的模樣。看到顧隱淵,臉上一紅,捂住了雙頰。
    英姿最後走出來,卻見他卻是一身綠色長衫,看著似不如秋紫蝶的華貴,頭發束在一起,卻沒有加冠,邁著大步上前道:“在下楊真,見過顧樓主。”聲音也變得粗豪。
    英姿和秋紫蝶不同,秋紫蝶自幼說話便是那般嬌滴滴的柔膩,英姿說話的口吻和語氣,乃是她最厲害的殺手鐧之一。
    珍珠道:“顧樓主,二位公子,今日是三位包下這花船,特意尋了幾個姐們玩耍,這銀子肯定要頗費不少。不過這秦淮河上的姐們兒都嬌滴滴的,三位若是有不適之處,盡可以將她們趕走,萬不可隨意出手,免得害了人命。”她給秋紫蝶換衣服時,發現她渾身上下都是各種讓人作嘔的毒物,直接嚇昏了過去。秋紫蝶花了好大力氣將她救醒,將那些毒物藏了起來,這才換了衣裳。
    不過珍珠久居秦淮河,也是見過大世麵的人,各種奇奇怪怪的客人也都見過,很快就恢複如常了。她這般言語,雖是對三人言說,但主要是對秋英二人,畢竟二人身為女子,若有女子過於親昵,難免做出其他舉動。
    英姿模仿男人道:“到了這般風月之所,自要矜持,姑娘不必多慮。”珍珠笑的合不攏嘴,許久才終於忍住道:“這男子若真能矜持,便不來此處了。”許多事情她也不便說的十分清楚,隻是的道:“這秦淮河上,錢能解決所有的問題,萬萬不要用這武力。”
    顧隱淵起也不禁莞爾,起身道:“你們在這兒玩兒,我去後堂歇息。”秋紫蝶忙道:“大哥,你怎麽了?”
    英姿拉住她道:“顧樓主家有嬌妻,能陪我們來已足見義氣深重,不可過度強求。”秋紫蝶看她裝模作樣,終於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珍珠道:“秋姑娘可不敢如此亂言,不然的話很快就穿幫了。”
    說話間,顧隱淵已經入了內艙。抬頭一看,果然柳如是也在此處,正坐在化妝台前發呆,看他進來,問道:“你這個唯一的男人不去和那些姐們兒玩玩兒?”
    顧隱淵也不客氣,直接在一邊的化妝台坐下,道:“說說吧,吳策是什麽時候把刀交給錢夫人的?”
    柳如是道:“這話倒像是審問。”顧隱淵歎口氣道:“請錢夫人告知吳少鏢頭是什麽時候把刀交給錢夫人的。”
    柳如是起身,推開窗戶,麵對著潺潺的江水,道:“就在那晚我們離開之後,無少鏢頭就找到了珍珠,將刀交給了她,讓我們轉交給你。最後還反複交代,不能將此事告知顧樓主。如今吳策已經死了,金陵鏢局也沒有了,這才敢告知。”
    顧隱淵道:“有勞錢夫人了。不過這些都是些小事,錢夫人特意來找在下,不知有何要事?”柳如是道:“整個江南除了忠義幫,現在基本都是長平公主的眼線。當然長平公主並不是不想派人去忠義幫,而是忠義幫因為和九曲迷蹤寨關係緊張,對於幫中高層都要嚴格審查,公主無法派人進去。”
    顧隱淵吃了一驚,道:“錢夫人如何得知?此事乃是絕密,朝中隻有皇帝一人知道,錢大人雖然貴為禮部侍郎,也絕不可能知曉此事!”
    柳如是道:“這秦淮河中,魚龍混雜,總能得到一些意想不到的事情。”顧隱淵搖頭道:“那些三教九流知道的事情確實不少,但這種事情絕不是他們能知道的。”
    柳如是道:“因為倒黴夫人。疊翠山莊莊主本來就是朝廷的人,他沒有自己的子嗣,所以這些事情誰也沒有告知,但倒黴夫人作為他的枕邊人,在他死之後發現這些並不是難事。”
    顧隱淵道:“這刀確實在倒黴夫人手中,但她為什麽要交給吳策,吳策又為什麽要交給我?”
    柳如是道:“第一個問題我清楚,因為吳光遠當年有一支鏢走到蘇州遭康家堡劫掠,是蕭莊主幫他們保下的,所以他們一直欠著倒黴夫人一筆恩惠。”
    顧隱淵道:“想來不是尋常的鏢。”柳如是道:“是洋人的紅武大炮。”
    顧隱淵明白了,錢謙益身為六部大員,必然參與過與洋人的談判,知道這些事情也不足為奇,而且用鏢局護送而不是朝廷大軍護送,倒也符合崇禎的性格。這也解釋清楚了東方山莊滅門康家堡時,滿門抄斬,絲毫不留情麵。
    顧隱淵忽然明白了,倒黴夫人一改常態,將無暇介紹給自己,又用如此複雜的手段把刀給到自己,是看出自己當時武功遠遠不如楊真,有一把刀護身,可以多和他站上幾個回合,好給楊洛友機會。她沒想到的是無暇把功力全部傳給了自己,更沒想到的是他根本下不了手。
    柳如是道:“長平公主已經控製了許多江湖大派,畢竟這些門派有基業,不敢公然和朝廷叫板。所以這次圍攻九曲迷蹤寨,很有可能是公主暗中推波助瀾。”
    顧隱淵猛地心驚,想琴昭軟硬兼施,恩威並用,未必做不出這樣的事情。當年楊真不過是個名不見經傳之人,忽然名聲大噪,朝中人才濟濟,她再找一個人促成此事也不是沒有可能。到時候南方一片清平,北方倚樓聽風雨羸弱,她真的掌控了整個江湖。
    顧隱淵看著柳如是,心下又生出許多疑問,道:“這些事情錢夫人如何得知?據在下所知,錢夫人一心為國,常與文人雅士談論家國大事,為何對這江湖之事如此清楚?”
    柳如是道:“顧樓主懷疑我故意搬弄是非?”
    顧隱淵搖搖頭道:“錢夫人三番五次前來,絕不會是簡單地搬弄是非,而是有別的深意。”
    柳如是沉默許久道:“一入侯門深似海。如今雖然不像過去那般顛沛漂泊,但府中許多束縛,也不似過去那般自在。”顧隱淵道:“這本是人之常情。”
    柳如是淡然一笑道:“也是!在下言盡於此,告辭了。”說著微微斂衽,從後門出去,門外有錢府的丫鬟下人,送她回府。
    顧隱淵又陷入沉思,如果真的是琴昭設下此計,那人一定不是楊真。如果楊真沒死,他就是想逃離朝中的控製,不想再為朝廷辦事,而且琴昭也絕不會再信任於他。如果楊真死了,他死都死了,如何能成為那個人。
    忽然他腦中靈光一現,那人既然不是楊真,自己冒充楊真豈不是更加名正言順?
    想清楚此節,忽然聽到外麵有女人唱歌,歌喉也算不錯,不過聽過了柳如是的高歌,再聽別人一展歌喉,隻覺味同嚼蠟。
    顧隱淵難以理解,兩個女人為何對嫖娼如此感興趣,她們一直玩到醜時三刻才意猶未盡的結束,若不是珍珠反複提醒,早就忘了時間。
    回去的路上,二人還務自意猶未盡地說著剛剛的情形。一會兒說她們身軟手綿,一會兒說她們瞬間變臉,一會兒說有錢能使鬼推磨,顧隱淵甚至懷疑她們本來就是男人,是不是投錯了胎才變成了女人。
    返回大船,顧隱淵送走了珍珠,休息一晚,第二天一早出城。
    秋紫蝶和英姿興奮一晚,還沒有醒來。王丹看孫不疑對這些事情渾然不覺,本來還心中身喜,後又覺得孫不疑必是在東瀛見得多了,反而不開心起來。
    孫不疑看她瞬間變臉,隻覺丈二的金剛摸不到頭腦。
    船行三日,英姿和秋紫蝶才漸漸恢複,想起那晚之事,隻覺得寡然無味,想到男人們都是在這裏被這樣的女子這樣的討好奉承,更覺得真真惡心。
    王丹生氣兩日,看孫不疑急的抓耳撓腮卻不知為何,也想:看來他在東瀛時也沒去過那種肮髒的地方,不然的話怎麽會想不到我為什麽生氣。如此一想,也不生氣了,主動和孫不疑說笑,孫不疑不但沒有不疑,而是更加滿心狐疑。
    顧隱淵在船上休息三日,感覺功力恢複了不少,已經來到了巢湖,想沈小小便是死在附近,讓人把船停靠了,估摸著沈吟吟的墳塋所在地上岸尋找,尋了一日也沒有什麽結果,想起那日鶴敏所言,說不定真的把沈吟吟挫骨揚灰了。
    一行人去附近一家極大的酒館用過餐後,顧隱淵開房在屋內休息,孫不疑等人各自才買船上補給,之後一同出發。顧隱淵選了一間靠近大堂的房間,此處極吵,一般無人願意住,顧隱淵卻為了了解目前正派的行蹤,特意租了此間。他一麵坐在窗邊休息,一麵好整以暇,聽著來往之人,尤其是江湖中人的傳言。一下午過去了,也沒什麽有用的消息,不禁有些失望。
    眼看日頭將西,估摸著他們采買也差不多了,便要離開。
    忽聽得一人闖入,大聲喊道:“小二,來一斤牛肉,一隻肥雞,再來一壺酒。”小二應了一聲,便去準備。
    顧隱淵向那人看去,隻見此人身形雄壯,頭發亂糟糟的,滿臉胡子如同鋼刷一般,之前從未見過。那人一臉苦悶,愁眉緊鎖,似是別人欠了他許多錢,
    店小二顯然見過許多這樣的客人,立刻端了一盆牛肉和一隻肥雞上來,手裏還拿著一壺酒,那人喝道:“換壇來。”店小二被他的樣子嚇了一跳,忙不迭的前去搬酒壇。
    待小二端來一壇酒,那人拍開封泥,舉起酒壇,對著喉嚨就灌。約莫著灌了半壇,這才停下來。隻見他臉色絲毫沒有變,隻是雙目猩紅,顯然已經醉了。他的酒量與豪壯並不相符。
    那人放下酒壇,口中喃喃自語,顧隱淵離得較遠,聽不清楚他在說什麽。
    那人想到痛苦之處,又舉壇全部灌下,終於難以自持,一口酒噴了出來,全噴到麵前的桌上,尚未動筷的牛肉和雞肉是吃不得了。
    周圍一人勃然大怒,拍案而起便要出言喝問,但看他這般凶神惡煞的模樣,心中之火瞬間熄滅,轉頭自己埋頭苦吃,生怕剛剛拍桌子聲音太響被他找麻煩。
    那人渾然不覺,呆呆地看著眼前。
    這時,旁邊一個身著黑衣的男子緩緩走近,坐在他對麵,道:“如此痛飲,一不能解苦,而不能解悶。醒酒之後更加苦悶,這又何苦?”
    隻見此人身著一身黑裝,臉上帶著一個黑色麵具,將整個臉遮的嚴嚴實實,隻露出雙眼的闊嘴,腰懸漆黑長劍,說話聲音嘶啞,若不仔細聽也聽不清楚,整個透露著神秘。
    那人抬眼看著他,道:“兄台這般打扮,難不成有什麽秘密?”黑衣人道:“秘密固然有,不過與兄弟一樣,也是心中苦悶之人。看兄弟一人在此喝悶酒,不由自主靠近,冒昧唐突之處,還請兄弟見諒。”
    那人把酒壇直接遞給黑衣人,道:“同是天涯淪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識。兄台請!”和一人也不客氣,伸手接過,高高舉起,仰脖灌下,道:“苦酒好,可就最配顛沛人。”
    那人哈哈一笑,一把搶過了酒壇,也仰脖灌下,剛剛休息了一會兒,這下沒有噴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