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9 章 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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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穿成三聖母後跟哪吒四處添亂!
    哪吒支使楊嬋將寶蓮燈交出來,交由太乙查看,楊嬋不願,她抱著自己的寶貝,看著哪吒不說話。
    哪吒明白她在想什麽,哼了一聲,不屑道“你當誰都稀罕你那手裏的禍害,乾元山寶貝眾多,什麽好東西沒有。”
    楊嬋聞言,手鬆了鬆,但微微嘟起嘴,瞪了哪吒一眼。
    哪吒壓住她的頭,又把她的頭發弄得亂七八糟。
    楊嬋甩開哪吒的手,嘟嘟囔囔地交出了寶蓮燈,蓮燈從她懷裏被拿出來,漂浮到空中,可憐兮兮地在楊嬋和哪吒之間顫抖。
    哪吒現在可以確定寶蓮燈同其他的神物一樣擁有神識,想起它這一路“裝死”,難免不爽,冷聲諷刺道“裝什麽可憐”
    楊嬋則將它輕輕推了出去,輕聲哄道“去吧。”
    寶蓮燈最後還是聽了楊嬋的話,來到了太乙身邊。
    寶蓮燈懸浮在空中,太乙沒接,他捋著胡子,安靜地打量著眼前閃著光芒的蓮燈,良久,抬起眼眸,看向藏在哪吒身後直勾勾盯著寶蓮燈,神情有些緊張的楊嬋。
    哪吒問“有什麽問題”
    太乙說“沒有什麽問題。”
    哪吒皺起眉“可她路上一用寶蓮燈就會身體不適,頭暈目眩,偶感風寒便高燒不止,夢噩難退。”
    “氣血虧虛是這樣。”
    “氣血虧虛”哪吒抓住楊嬋的手腕,手指摁捺在她的手腕上,半晌,放開手輕輕抓住她的手腕,說,“她之前確實是這樣,可這一路,已經養好了。”
    “氣血虧虛哪裏有養好了一說”太乙看著發著光芒的蓮燈,解釋道,“再說了,她這身子也一直虧損著。”
    哪吒順著太乙的目光,明白過來“您是說是寶蓮燈的問題”
    “寶蓮燈沒有問題,”太乙歎口氣,道,“哪吒,這是聖物,不是蠶食性命的邪物。”
    楊嬋在一邊掙了掙手,哪吒偏過頭看了她一眼,鬆開了她的手腕,楊嬋收回手。
    她個性單純,雖然一路受盡苦楚,但本性難移,一旦卸下心防就很容易輕信旁人,她聽聞太乙這麽說,覺得太乙肯為寶蓮燈說好話,也算是個好人,於是,從哪吒的背後默默移了出來,跪坐在床上,坐在哪吒身邊,望著蓮燈,緊張的神色漸漸褪去了。
    哪吒又問“不是它的問題,卻又與它有關弟子愚鈍,還望師父明示。”
    太乙看向楊嬋,聲音放緩,溫聲對她說“楊嬋,不妨收回寶蓮燈。”
    楊嬋點點頭,一擺手,無需咒語,也無需費力維持與寶蓮燈之間的聯係,她一召喚,蓮燈便晃晃悠悠地回到了她的手上。
    太乙指著她手裏乖順聽話的蓮燈,對他們一人說“看到沒有”
    哪吒“什麽”
    太乙挑了挑眉,心道關心則亂,不想哪吒這般聰明的人都看不明白這麽簡單的道理,眼下等他悟是悟不出來,隻能他來挑明了。
    他道“寶蓮燈認主了。”
    哪吒一愣,恍然大悟。
    楊嬋卻還懵懂。
    太乙耐心解釋道do高級的靈器寶具都有神識,何況是這種傳自上古時期濟世救難,功德無量的聖物,蓮燈有神識,認了楊嬋為主。”
    楊嬋問“認主是為何”
    太乙答“不知。”
    “靈器寶具認主後就與主人息息相關,它們施展法術依憑是主人的靈力。”
    哪吒沉著臉道“楊嬋是個凡人哪來的靈力欠缺的靈力怕是要靠精血、魂魄和壽命補足。”
    太乙攏了攏寬大的衣袍,“是這樣,你瞧,楊嬋連乾元山的三萬三的石階都爬不上來,何況是承擔寶蓮燈這樣稀世的寶物了。”
    “氣血虧虛是理所當然的事,”太乙頓了頓,無奈地說,“倒不如說,幸好隻是氣血虧虛而已。”
    楊嬋能這麽幸運,靠的恐怕就是她身體裏那一半的神血。
    楊嬋聽不懂,她問哪吒是什麽意思,哪吒冷著臉,不耐道“意思是你再拿著這禍害遲早得死。”
    哪吒帶著楊嬋走了那麽遠的路,又因著她脆弱的身軀,故意循著城鎮的方向繞著那麽多路,不是為了讓她去死的。
    他是想楊嬋活著,不,遠不止如此。
    楊嬋鮮活的麵目近在眼前,哪吒摁捺住心中炸開的恐懼和慌亂,眉間的朱砂卻越來越紅。
    他想要楊嬋活著,好好活著,讓她那雙明亮的眼睛一直明亮。
    不惜一切代價。
    他猛地睜開眼,盯著她手中的寶蓮燈,擲地有聲“把它給我。”
    楊嬋一僵。
    她心思敏感,又與哪吒在一起呆了很久,哪吒的性子她勉強了解一些,分得清他的暴虐和不易察覺的溫柔,她知道,哪吒現在是真要動真格了。
    寶蓮燈是她現今唯一依仗的寶具,也是她幸福又短暫的前半生唯一留下的證明。
    那是雲華留給她的東西。
    不能讓他真毀了寶蓮燈。
    楊嬋抱住蓮燈,不管三七一十一掉頭就跑。
    平時她是打不過也躲不過哪吒的,但她現在有了靠山,她很有眼色地躲到了太乙身後,抓起一點他寬大的衣袖,跟太乙告狀“真人,哪吒動不動就要砸了聖物,你快管管他吧。”
    看來,楊嬋不僅撒嬌賣乖是一把好手,見風使舵也頗有天賦。
    太乙偏身擋住了楊嬋,遮住了哪吒的視線。
    哪吒皺著眉。
    太乙說“寶蓮燈這種聖物不是你說毀就能毀掉的。”
    楊嬋從太乙寬大的衣袖裏慢慢冒出頭來,太乙抬手輕輕將她的頭推了回去,繼續說“它既然認了楊嬋為主,說明楊嬋有這份機緣,理當順勢而為。”
    “哪怕這份機緣要她的命,對嗎”
    太乙淡道“那這也是她的命,何須你來幹擾”
    哪吒不悅,走上前來。
    太乙一掃拂塵,擋住了他的前路。
    “哪吒。”他低喚。
    哪吒忽然抬眸,眉間的朱砂變得愈發深紅,他道“我不認。”
    他盯著太乙身後的楊嬋,說“我帶她來見您,不是要她來認命的。”
    “天行有常,萬物循律,緣起緣滅,皆有因果,一切都是順天而為,”太乙此時溫和又涼薄,他道,“各人自有各人的天命,誰都管不了誰,你如今就算插手了她的因果,不過又是一種順應罷了。”
    “結局是改不了的。”
    哪吒的臉色變得越來越差,神情隱隱有暴虐之色,太乙歎了口氣,收回了拂塵,沉吟片刻,掐指幾算,道“更何況誰告訴你楊嬋拿著寶蓮燈的結局就是死的”
    “不是死,那又是什麽”
    太乙搖搖頭,道“結局未知,楊嬋的天命無法推算,想來,作為寶蓮燈這般聖物的主人,她的命運,也不是我這等微末法力的小仙能窺得的。”
    哪吒問“那誰能窺得”
    太乙笑了笑,開了個無傷大雅的玩笑“你去找伏羲吧。”
    哪吒抿著唇,不滿道“伏羲那個時代的古神早就去世了。”
    太乙笑道“是啊,哪吒,這世上能算楊嬋命運的人已經死了。”
    “楊嬋命軌無法推算,那便是未知的,既是未知的,你擅自插手,弄巧成拙可如何是好”
    哪吒頓了頓,這時太乙身後的楊嬋又冒出頭來,她一個凡人,什麽命軌、什麽天命、什麽因果哪裏能聽懂,但她拆台,尤其是拆哪吒的台簡直熟門熟路。
    她抓著太乙的衣袖,和太乙身邊的丹頂鶴一起探頭探腦,古靈精怪地扮鬼臉,附和太乙“就是就是。”
    正說著,寶蓮燈又悄咪咪地隨著主人一起冒頭,膽戰心驚地望著哪吒,楊嬋趕緊把寶蓮燈摁了下去,不讓它在哪吒麵前招搖過市。
    哪吒見此,臉上陰冷的神情一下子散去,輕聲罵了一句隻有自己聽得到的“白癡”。
    太乙不愧是帶大哪吒的人,三兩句話就讓哪吒定下神來,他立在原地,身上的殺氣霎時間散去了大半。
    太乙見哪吒眉心處的朱砂慢慢恢複正常,也暗暗鬆了口氣。
    他偏過身,讓開路,將身後的楊嬋顯現出來,道“楊嬋,這是你的人生,你應該自己做決定。”
    “你也聽到了,拿著與你並不相符的神物,你可能會因此喪命,如此,你還要繼續拿著它嗎”
    楊嬋忽然顯現出來,直愣愣地和哪吒對視,她下意識退了一步,但退後不到片刻,發現哪吒蹙著眉,看清了他煞氣背後深深的憂慮,心神一動,又向前了一步,捧著蓮燈,鄭重地對上了哪吒。
    兩人相對而視,皆在山洞的暗處,唯有漂浮在空中的蓮燈沐浴在山洞口灑下來的溫暖的光芒裏,蓮燈粉色的光芒和金色的天光重合在一起,兩人就以這樣的光芒,安靜地看著彼此。
    平和又鄭重。
    楊嬋和
    哪吒在一起不是在打鬧就是在打鬧,在鬼域時死到臨頭還能打起來,兩個人湊在一起就沒有消停的時候,好像在對方身邊眼裏就隻剩下了彼此,整個世界都成了無關緊要的旁觀者,局外人。
    於是,當他們雙雙安靜下來的時候,整個無所謂的世界也跟著一齊安靜下來。
    選項明明是太乙拋出來的,結果楊嬋卻隻看著哪吒說“就算會因此喪命,我也要拿著它。”
    哪吒眉間聚攏的小山變得更為險峻。
    他不懂,有什麽能比楊嬋的命重要
    他當然不會懂,他自小被當作妖孽,孽障,極盡不幸,知道人之間的恩情重要,但不知道到底有多重要,更不知道有些時候人之所以能成為人而不是牲畜就是因為存在著、努力維係著這一份份深重的恩情。
    楊嬋上前一步解釋道“這是我爹娘留給我的,我在父母膝下長了十五年才長成了楊嬋,家破人亡以後,我什麽都沒有了,跟楊嬋身份有關的一切也沒了。”
    其實,她在成為“楊嬋”之前同樣擁有一個很幸福的人生,在那裏,她有外公和外婆,有父母,有舅舅舅媽,也有哥哥。
    他們都很愛她。
    外公性子疏朗,最愛說笑,又很好鬥,一把年紀了,常常帶著楊嬋四處打架,回家時又會自覺找搓衣板跪好,不給外婆和媽媽罵出口的機會。
    舅舅和外公一脈相承的好鬥,隻是生了一副豐神俊朗的好皮相,多了點偶像包袱,揍人前總要慢條斯理地理一理沒有任何褶皺的衣袖,偶爾有一兩次接送楊嬋,因他那閃瞎人狗眼的裝逼氣質,給楊嬋掙了好多麵子。
    舅媽性子柔和,雖然為人有些古板,但會為了楊嬋悄悄藏起考試卷子,還會借著職務之便對著楊嬋的父母好一頓誇耀她在學校並不存在的感人事跡。
    家裏還有疼愛她的父母和哥哥,從小到大都將她捧到掌心裏,幼兒園匯報演出沒有演成公主,他們便專程在演出結束後,在台上陪著演綠葉的楊嬋再演一次公主。
    最誇張的是中考時,全家人開啟備戰模式,大張旗鼓地送她去考場,然後被學校保安攔在門口,排場過大,楊嬋都覺得丟人,同學們卻朝她投去豔羨的眼神。
    她曾經過得這麽好,為什麽要這麽在意當下人生的一切呢
    她也不知道。
    她在這裏活了太久了,年歲比曾經的世界還要長。
    曾經的記憶已經模糊,仔細一想曾經摯愛的家人的麵目甚至都像是蒙上一層厚厚的紗,徹底看不清了。
    但是在這個世界裏十五年的生活對現在的她來說是那麽真實,那麽觸之可及。
    於是,她拚了命地想抓能抓得到的一切。
    “我隻有這盞蓮燈是與楊嬋過往有關的了,我四處逃亡,早就跟楊嬋告別了,但是有了這個和以前有關的東西,我就還能證明我是楊嬋。”
    “哪吒,”她看著他,輕聲道,“沒了它,我就不是楊嬋了。”
    “你說的這些不過都
    是些糾葛的無聊的念頭罷了。”
    哪吒覺得楊嬋很矯情,將過往和現在分的這樣清楚,還需要一個死物來維持一點早就灰飛煙滅的幻夢。
    他問“命重要,還是念頭重要”
    他不懂,神也好,人也好,妖也好,這世上一切有靈性的生靈很多時候都是靠念頭活下去的。
    楊嬋毫不猶豫地說“念頭重要。”
    哪吒斥道“愚鈍。”
    他還能好好罵兩句,說明他已不打算砸了她的燈了。
    楊嬋放鬆下來,昂著頭,又走了一步,理直氣壯地說“我是凡人,自然愚鈍。”
    “凡人”哪吒冷哼一聲,大步上前,將已靠得很近的楊嬋拽到身後,楊嬋被一下子拽過去,一個踉蹌差點摔下去,哪吒完全不管,任由她像個不倒翁一樣,勉強穩住身形。
    他打量著楊嬋瘦弱得風一下子就能吹走的倒黴模樣,嫌棄地說“你弱的快要死了,還敢做個凡人”
    楊嬋不滿,正打算反駁,哪吒卻不理她了,轉頭同太乙說“既然是因為她是肉體凡胎不能承受寶蓮燈的威力,那便讓她修煉,超凡脫塵,掙脫凡人束縛,獲得靈力,操禦蓮燈吧。”
    太乙點點頭,道“確實是個辦法。”
    “嗯,師父既然也覺得是個辦法,不然”
    太乙眼疾手快地打斷他,道“我沒這個打算。”
    哪吒眯起眼睛,說“我還沒說完呢。”
    “你敢說完,我不敢聽完啊。”
    哪吒想的無非是讓太乙收楊嬋為徒,教她修煉成仙。
    開玩笑,太乙跟隨老君混了這麽多年,已經把“無為”學到了極致,除了老為哪吒這個逆徒操心之外,太乙混跡闡教講究的就是一個“擺”。
    從不管別人的閑事。
    更何況是昊天的閑事了。
    太乙咳了咳,繼續把持著一副仙風道骨的模樣,轉移話題“那什麽,楊嬋的身體不能在乾元山常待,你再過一陣,就將她帶下山吧。”
    哪吒看穿他的心思,很不給麵子地不接茬,“嗬嗬”兩聲,道“那就我來吧。”
    楊嬋聽著他們師徒倆打啞謎,疑惑地歪了歪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