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0 章 荒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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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成三聖母後跟哪吒四處添亂!
哪吒顯然是個很不合格的師父。
他是天生靈體,仙術仙法一點就通,對他來說這些都不是什麽難事,完全不能理解為什麽楊嬋就不能簡單地使用靈力。
自上一次曇花乍現一般的靈力波動以後,楊嬋就像走進了死胡同再沒有顯現出任何神通來。
他們倆坐在幹枯發黃的草地裏,麵麵相覷,哪吒已經沉默了很久,楊嬋一開始還能正襟危坐,可連著坐了幾個時辰,楊嬋已經瞌睡連天了,她的頭要垂不垂,晃晃悠悠的,偶然一個猛子栽下去,還能把自己給嚇醒,醒了看了眼哪吒,又泛起困意,後來甚至大搖大擺地團成一團徹底睡著了。
哪吒全程一動不動,表情都沒有一絲一毫的變化,隻是認真地看著她,可能在思考她到底是哪門子的蠢貨竟然蠢到這副田地,讓他帶也帶不動。
他懷疑楊嬋近來是沒有認真修行。
他的懷疑是很有理由的。
楊嬋住在阿大家,阿大苦於生計每天有幹不完的活,還得照顧一個孩子,累的苦不堪言,楊嬋看不去主動接過了那小破孩兒,除了哪吒催著她修行的時候,她基本是在看顧阿大的小孩兒。
之後,她和阿大一家相處時間久了,發現那小破孩兒沒有自己的名字,又善心泛濫地張羅著給他起名。
平民需要什麽名字
阿貓阿狗阿草阿牛,能稱呼就可以了,絞勁腦汁、大張旗鼓簡直莫名其妙。
但楊嬋就是莫名其妙的。
她把阿大的孩子叫到身邊,把住他的手,用木棍在地上一字一句地寫他的名字,小孩兒不認識字,隨著楊嬋溫柔的動作,一動不敢動,隻能偷偷抬眸去瞅在一旁翻白眼的哪吒。
哪吒是陳塘關的李大人之子,村子裏的人都知道,也都怕他,他在的時候,那些整天纏著楊嬋要糖的小混蛋們也會消停點。
楊嬋住在村子裏,哪吒卻不住在村子裏,每每日頭將落的時候,他會披星戴月地趕回陳塘關,第一天午時又會準時出現在他家,把正在逗孩子或者幫著農婦幹活的楊嬋揪出來帶走。
楊嬋第一次因為哪吒消失在村子裏的時候,他還非常擔心,以為楊嬋是得罪了陳塘關裏無惡不作的混世魔王,鼓起勇氣徒步走了十幾裏跑到陳塘關的官府,打算為楊嬋擊鼓鳴冤。
聽說李大人公私分明,體恤百姓,是個好官,應該是不會包庇自己拐帶良家婦女的紈絝兒子的吧
雖然是這麽想,但他在官府門口躊躇許久,始終沒鼓起勇氣鳴冤,最後被楊嬋派來找人的哪吒黑著臉揪走了。
他看到哪吒很害怕,以為要遭殃,結果哪吒全程除了臉臭一點,把他揪的高了點,也沒做什麽。
反倒是他母親急得不行,看到他又氣又哭,揚起手要狠狠扇他一巴掌。
楊嬋抱住了阿大,哪吒則把他丟出屋,免除他的一巴掌。
他不說他去官府是幹什麽的,哪吒和楊嬋也沒問過,但他總覺得哪吒知道。
說來,哪吒從小到大闖禍無數,也被人告狀無數,黑鍋白鍋,他都接過,這告狀人的流程他應該也很清楚了吧都不需要這小破孩兒主動交代,他都能知道。
但他沒反應,這孩子卻在這之後老是偷偷盯著他,不管有什麽,都要看看他是什麽表現。
是怕哪吒記仇把他給吃了嗎
大可不必。
哪吒想到這,又翻了個白眼。
楊嬋落筆完成大作,丟了手裏的木棍,拍拍手,十分得意說“這就是你的名字。”
什麽
他不認字,可看不懂寫了什麽。
哪吒倚在門口,瞟一眼,覺得楊嬋是個神經病,他問“誰給孩子起這種名字”
什麽名字
楊嬋聞言不滿,反駁道“不好嗎我覺得挺好的。”
她說“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君子如玉,不好嗎”
哪吒無語“這玉琮是祭祀的時候,溝通天地的靈物,我請問你,給他起名玉琮,是打算讓他祭天,還是祭地”
楊嬋一噎,哽了半天,說“那就叫玉吧。”
但她還是有點遲疑“但是單叫一個玉會不會太單調了”
哪吒回“那他娘單叫一個大,也沒嫌寒磣啊。”
說著,他又指出“你還單字一個嬋,不也過得挺樂嗬”
楊嬋還在遲疑。
懷裏的孩子見她猶豫,主動說“那我就叫玉琮吧。”
楊嬋一頓,問“你想要叫玉琮嗎”
他點了點頭。
楊嬋救他一命,又幫了他們孤兒寡母許多,她想幹什麽,他都會點頭的。
哪吒在一邊意味深長地說“這名字可不吉利。”
楊嬋抱著玉琮回“就你迷信”
哪吒哼了一聲,不再發表意見。
鄉下人沒有哪吒講究,他們聽說阿大的兒子有了個好聽的名字,便把自家小混蛋推到楊嬋這裏起名。
一個個名字下去,楊嬋在村子裏的地位水漲船高。
從阿大家裏那小姑娘變成了村子裏心善的小夫子。
他們看楊嬋有文化又是朝歌來的有眼界,緊著把在農忙過後,在家裏閑的搗亂的孩子趕出家門,趕鴨子一般,成群結隊地往楊嬋這裏送。
等到哪吒反應過來的時候,楊嬋已經成了這裏的鄉村教師。
看著楊嬋身邊雞飛狗跳,圍了一群又一群沒分寸的孩子,一個兩個的,不是抓著她的裙子賣乖討巧,就是在她麵前跑來跑去吸引注意力,嗯,還有膽大包天拽她頭發的
哪吒“”
楊嬋一看見他像是看見救星,立刻站起來,丟了手裏寫字的木棍,過遍一道道人牆,然後滾到哪吒懷裏,一把被他抱住。
楊嬋臉色慘白,氣若遊絲地說“老大,你終於來了。
”
哪吒“”
他抱著楊嬋,把她藏在懷裏,一低頭,掃了一眼那群沒規矩沒分寸的小混蛋。
作為混蛋界裏大哥中的大哥,哪吒駕到,其他牛鬼蛇神全得退散,楊嬋躲在他懷裏,悄悄抬頭,發現那群廢耳廢力又廢命的孩子,大的抓著小的,作鳥獸狀一下子散掉了。
楊嬋終於呼出一口氣,趕忙抓著哪吒的手,無比積極地說“走吧走吧,修煉要緊,現在就去修煉。”
哪吒“”
不用懷疑了
回憶進行到這裏,哪吒已經可以確定,楊嬋沒有好好修煉。
他把草地裏睡得一塌糊塗的楊嬋拽了起來,楊嬋這些時日跟他呆在一起,不是喝藥,就是高強度的鍛煉,在這種情況下,楊嬋已經練就了倒地就睡、抬頭就醒的神功。
她像個直直的稻草人一樣被哪吒抓起來扶正後,睜開了惺忪的眼睛。
她揉了揉眼睛,問“怎麽了”
哪吒雙手抱胸,從上到下的打量了她一眼,說“收拾一下吧,為師要帶你去閉關。”
楊嬋
“”
“”
“”
她睜大眼睛,徹底醒了。
楊嬋告別阿大和玉琮,跟著哪吒來到了某一處荒山裏。
已經入冬,草木枯萎,山上的樹光禿禿的,現下入了冬,雪和雨一樣下不下來,無法將這座光禿禿的黃山素裝銀裹,看上去十分荒涼。
楊嬋走在山上,環顧四周,一片寂寥。
哪吒走在她前麵,沒有回頭,但腳步變得慢了些,他問“怎麽了”
楊嬋說“這裏看上去太荒涼了。”
哪吒喉嚨裏似乎悶著一絲笑,那笑聽著讓人心裏發冷,他說“是挺荒涼的。”
一點人煙也沒有,要是死在這裏,被野獸分食,吞入腹中,消失的幹幹淨淨,誰也不會知道的。
就像那個死人從來不曾存在在這個世界上,
歹毒得很。
“我一直覺得第一次發現這個地方的人是個天才。”
“哦”楊嬋快走幾步,從哪吒的身後,趕到哪吒身邊,偏頭問,“你不是第一次發現這個地方的人嗎”
哪吒古怪地笑道“拾人牙慧罷了。”
他笑得奇怪,楊嬋見狀不言,從地上撿起了幾根長長的幹草,一邊走一邊隨手編。
她的注意力全在手上,沒注意看路,在即將撞上某棵幹枯的樹上時,被哪吒提溜著走回了正道。
哪吒低頭去看她手裏的東西,問“做什麽這麽認真,路都不看了”
楊嬋張開手大大方方地亮出手裏的東西,說“做點小東西,你等等啊。”
哪吒挑了挑眉,不走了,停在原地,要看楊嬋打算弄出什麽東西。
楊嬋手指靈活,那一條條平平無奇、隨處可
見的幹草在她手裏經過編製,在最後奇跡地變成了一隻蟬。
“好了。”楊嬋把手裏草做的蟬遞給了哪吒。
哪吒打量著這個小東西,問“這是什麽”
“蟬啊。”楊嬋說著,還學夏日的蟬鳴發出“滋滋”的聲音,被哪吒用手掌糊了一額頭。
楊嬋抵著哪吒的手掌,抬眸,笑嘻嘻地對他說“這是村裏的農婦教我編的,是不是挺像的我覺得我還挺有天賦的。”
哪吒糊住楊嬋的額頭,低頭仔細一看,發現確實挺像的。
他問“你不看路,做這個幹什麽”
楊嬋拱手,張嘴就來“師父對我的大恩大德,我永世難忘,小女當銜環結草,以報大恩。”
哪吒無語“這是蟬。”
楊嬋回“也是草。”
哪吒無奈地看著她。
楊嬋哈哈一笑,笑過之後,神色又正經了些,認真地說“我手上什麽東西也沒有,隻能送你這個了。”
哪吒一愣,心中一動,身體在寒冷的深冬裏如遇春風,四肢都變溫暖了,他明知故問“送我東西做什麽”
楊嬋彎了彎眼睛,笑道“自然是為了哄你開心。”
荒山上什麽也沒有,曾經在這裏,熟悉的寂寥和潛在的危機總是交替到來,讓他煩不勝煩,可許多年後重新上山,危機變得不值一提,寂寥也消失不見。
這一切的一切,提醒著哪吒,不一樣了。
一切,都不一樣了。
他鬆了手,小心翼翼地從楊嬋手裏去拿那隻蟬。
這是他長這麽大,除了太乙以外,第一個人送他禮物。
而且,這第一個人是楊嬋。
想到這,幽深漆黑的眼睛裏不由得泛起笑意。
楊嬋見狀,得意洋洋。
然後,哪吒又在她腦袋上糊了一巴掌,做起師父的架子,一隻手將手裏的蟬虛虛抓在手裏,另一隻手學著太乙老氣橫秋地挨在嘴邊,清咳幾聲,說“你住在鄉裏,遊手好閑,多管閑事,總是心有雜念,為師什麽時候才能看到你得道飛升的那一天”
楊嬋不給他這個當師父的麵子,心裏想,他真是給點顏色就敢蹬鼻子上臉在她麵前開染坊,她踹了這個得了便宜還賣乖的混蛋一腳,在哪吒瞪過來的時候瞪回去,罵道“飛升個屁,我又不做神仙。”
她大步向前,跟哪吒保持了好幾步距離,而後轉過身,跟哪吒保持距離,指著他說“仙凡有別,這裏便是我們的楚河漢界,跟我保持距離,不然,小心遭天遣。”
哪吒哼了一聲,將蟬揣進懷中和那件鮫紗放在一起,挨在心口上,他偏要走過那道“楚河漢界”,一抬臂,一把將楊嬋勾到懷裏,不顧她的掙紮和叫喊聲,拖著她往山上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