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初臨江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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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落長安!
三月初,正是萬物複蘇之際。從長安一路南下,所見景色也愈加通透。此次江都之行雖名曰暗訪,可依文帝的作風,依舊是耗盡了排場,軍隊官轎的威儀自然也是少不了的,宇文尚書等人也隨天子出行。
而蕭望不耐瑾蘇的軟磨硬泡,最終將她裝成士兵帶往江都了事。
一路走走停停,到達江都已是一月之後。
晉王楊廣常年在江都練兵,本就節儉自律,不好奢侈,連所住府邸皆是與尋常大戶無異。此番巡視,自然使得文帝對其大加讚賞。且不知是否被這江南美景眯了眼,還是對皇子們的考驗,文帝遂令太子楊勇暫代朝政,三子為輔政,自己卻要留在這江都半月。
將士們近年在戰場廝殺,好不容易有了歇息的機會,各個如逃離了籠中的鳥般,日夜閑逛集市,賞江都美景。瑾蘇自然也是閑不住的,她自小隨父母長住在江南,九歲那年無故受牽,才輾轉流落到長安。此時回到故裏,心中定是感慨萬千。不過蕭望擔著保護皇上的重任,平日出去也隻能找宇文成都作伴。
都說江南商市繁榮,這江都比起長安更是有過之而無不及。街鋪林立,人來人往,好不熱鬧。
“瑾蘇,聽大哥說你自小長在江南啊。”宇文成都一邊擺弄著攤子上的瓶罐,一邊漫不經心的問。
“是啊,”瑾蘇被這繁榮景象迷了眼,隻隨口道,“不過算起來,我也有七年沒回來了。”
成都看著她,故意蹙眉,“隻是世人都說,江南美女如雲,各個如水般溫柔,現在看來,怎麽好像傳言有誤啊?”
“恩”瑾蘇本來沒太在意他的話,可半過了半響沒聽見他有動靜,看又是張憋笑的臉才反應過來,心中氣急,“宇文成都你除了挖苦我沒有別的愛好了是不是?本小姐到底哪點不對你的法眼了?”
“恩,我想想啊,”成都故作思考的模樣,看著身旁女子那漲紅的臉,正經道,“從上到下呢,臉蛋平,身材也平,脾氣呢”
“閉嘴!”瑾蘇斜了他一眼,好像突然間想到了什麽,換了副玩味的語氣,“和某位傾國傾城的白姑娘比呢,我的確是差得遠了,沒想到我們鼎鼎大名的宇文公子竟也會春心萌動啊。”
“喂。”聽著她又提起那人,成都的語氣瞬間便軟了下來。“說好不提她的,你怎麽還說?”
自那天後瑾蘇便總是會拿問柳調侃他,他心中不坦蕩自然沒了平時的利嘴,隻能任她調笑。少女轉身看鋪子上那些小荷包,一邊低頭嗅那香氣,一邊數落他,“喜歡人家又不好意思開口,真給你們宇文家丟人!”
成都語塞,便沒了聲響,而就在低頭的一瞬間,卻突然感覺好像一個熟悉的身影從他身邊飄然而過,留下一股特殊的芳香。他心中一動,一個箭步衝上前去抓住那女子的手臂。
“白問柳?”
女子回頭,竟果真是那讓少年魂牽夢縈的傾城容顏,巧笑嫣然。
“宇文公子,男女授受不親,你這樣抓著問柳成何體統?”
“我”成都被那笑容迷了眼,竟不知該作何解釋,心一慌,脫口道,“我是要捉你回去的,你刺殺皇上,還擄走蕭將軍,你可知你該當何罪?”
女子明亮的雙眸看向麵前一襲青衣的俊挺男子,淺淺笑道,“問柳不知,還望宇文公子指點。”
“你”成都聽著她這般說辭,一時倒不知該如何接下去了,又不敢鬆開握住她的手,生怕自己一個眨眼,麵前的女子就消失不見。
“你到底想做什麽?”問柳看著他沒有絲毫放手的意思,揮出一掌,想迫使他放開自己。
宇文成都心頭大亂,隻能胡亂拿起一旁的胭脂接住她的掌力,既怕傷到她,可又控製不好力度。兩人一來一回,竟在這街上打了起來。
瑾蘇在正挑著東西,而一轉身,宇文成都就不見了蹤影。她蹙蹙眉,隻能沿路找去。眼睛搜尋著前方,可在目光觸及到某一鋪前時,卻突然發現有人正在摸索著什麽,似是在偷那前方男子身上的錢袋。
她一個箭步上前,反手抓住他的胳膊。
那小賊正欲得手,突然被人抓住了手臂,自然嚇得魂飛魄散。可一轉頭看見隻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便狠狠的給她使了個眼色,示意她不要多管閑事。可瑾蘇當然不吃這一套,一個後反手就將小賊扭送到了地上,拿過他手中的錢袋。
“公子,”她拍拍那似是還絲毫沒有察覺的人,“你的錢袋。”
“你”那人轉過頭來,瑾蘇方看清楚他的容貌。
他大概三十歲的樣子,劍眉下是一雙細長的桃花眼,狀似多情。身姿挺拔,一襲銀白錦袍,翩翩風度,世間少有。
看見倒在地上的小賊和麵前清麗少女,男人心中也大抵明白了八分,接過她手中的錢袋,還禮道,“多謝姑娘。”
“路見不平,拔刀相助嘛。”瑾蘇笑笑,眼眉彎彎的樣子,“世道不平,你以後多注意些便是了。”
她並非絕色傾城,可少女的清麗卻讓人移不開目光。
那笑容很大,很暖,好像陽光般耀目,讓男子看的有一瞬間失神。
“相識便是緣分,在下姓楊,敢問姑娘芳名?”
“原來是楊兄,在下”瑾蘇拱起手回答,又方覺不妥。
她自小便在雲水澗拜師學藝,與大戶人家的小姐不同,身上總免不了一絲江湖習氣。雖因此總是被宇文成都嘲笑,可還是改不掉這個習慣。
看著麵前男人似笑非笑的表情,臉一紅,放下雙手有些不好意思道,“小女姓蕭,名曰瑾蘇,讓楊公子見笑了。”
“瑾蘇。夢似瑾瑜,細語流蘇。”他擺弄著隨身攜帶的折扇,念她名字的樣子像是極認真,狹長的雙眸看著麵前這清麗少女,“姑娘應當不是本地人吧。”
“小女家住長安,此次是隨家兄外出,”瑾蘇心中疑問,“公子是如何知曉的呢?”
“有一美人,見之不忘。一日不見,思之如狂。”男子微微靠前,輕嗅著少女身上的淡香,“讓姑娘見笑了,楊某最大的長處,便是記性出奇的好,尤其是對像你這般的美麗女子。若姑娘是本地人,在下定是見過的,又豈會記不得?”
“你”瑾蘇再怎樣不拘小節,也畢竟是一個未出閣的小姑娘。感覺到他溫熱的呼吸,臉一紅,急忙踉蹌著後退幾步,“楊公子,你怎可這般言語輕浮?”
“姑娘莫怪,”男子看到她驚慌的樣子,好似才意識到自己的失態,“在下隻是情不自禁,有感而發。若有失禮之處,我向姑娘道歉了。”
言罷,收起折扇置於胸前,向少女微微一鞠躬,那翩翩君子的模樣讓瑾蘇也不好說什麽,隻推說,“公子多禮了,瑾蘇還有事要辦,便先走一步了。”
看著少女纖細的背影和紅透了的耳背,男子的嘴角微微上揚。
“王爺。”待到少女已走遠,一直跟隨在男子身後的奴仆才上前,“小人無用,沒有看到王爺的錢袋被賊人偷走。”
“不怪你,此事,我還真慶幸你沒有看到,”男子看著瑾蘇離去的方向,唇角微勾,笑言,“否則,我怎會結識到這般的可人兒?”
那奴仆看著主子臉上的神色,會心道,“王爺,要不要小的?”
“不必,”男人回過頭,臉上滿是自信之色,“有緣定會相見的。”
瑾蘇,蕭瑾蘇?我相信我們很快便會再見。
瑾蘇一路向前尋著宇文成都,卻好似還沒從剛才的事情中緩過神來,滿腦子都是那男人方才的話語,他居然念司馬相如的鳳求凰給她聽,那可是相愛男女的定情之音,怎可如此輕浮的說給一個初次見麵的女子?就連蕭望他都從未對她說過這些話。
用力拍了拍自己混沌的腦袋,想著何苦和個路人浪費心思?她抬頭,看到前方某處圍了一群人。
瑾蘇擠上前去,想看看究竟發生了什麽事情,可定睛一看,竟是那宇文成都抱著個已然暈倒了的白衣女子站在中間,一副手足無措的樣子。
“你怎麽了?這是”瑾蘇急忙走上前去,看向他懷裏的女子,纖腰楚楚,雖然蒙著麵紗可確確實實是白問柳無疑,一聲驚呼險些脫口而出,又硬生生吞了回去。
“宇文成都,你就是再喜歡她,也不能把人家打暈啊!”
“我、我不是故意的,”成都慌亂回答,“我隻是不小心打了她一掌,我也沒有用力,她她就昏過去了。我、我該怎麽辦啊?”
他抱著問柳,卻不敢太用力,生怕又弄疼了她。高大的身子站在那兒,不知所措。
“去找大夫啊,你愣著幹什麽?”瑾蘇看著他那呆笨的樣子,一陣無奈,想著這還哪有當朝宇文大將軍的風範,“先將她放置在前麵客棧吧,她大概上次的傷還未好,就被你這愣子這般欺負!”
“我我不是”成都不知如何辯駁,而事實也正是他魯莽所致,而白問柳到底是朝廷欽犯,他此刻確實顧不得了,隻能抱起問柳快步向前麵客棧走去。
成都不明,他與她不過隻見過一次,可怎就像中了她的蠱毒一般?
一日不見,思之如狂,隻願待她如珠似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