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邪帝魅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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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落長安!
天色漸深。
天子書房內,身著明黃龍袍的老者坐在書案旁,漫不經心的撫弄著手中的奏章。餘光看著一直站在前方悶不做聲的臣子,開口,“你是在怪朕為何突然收回旨意?”
“老臣愚鈍,不知皇上心中所想。”
方才在林中本可以斬草除根不留後患,可半路卻偏偏殺出了個宇文成都,還說是奉著聖上的旨意,楊素心中自然火大得很。
“楊素啊。”文帝閉上雙眸,倚靠在坐椅上。“你最近和太子是不是走的有些近了?”
“皇上,”楊素心中一頓,遲疑道,“老臣不明白皇上的意思。”
“勇兒雖是長子嫡孫,可論才能,皇帝之位他還遠遠不能勝任。朕接到消息,他最近正在研習巫蠱之術,這件事你可知道?”
楊素心頭一跳,未曾想陛下的話竟這般直白。
“老臣不知。”他斷然否認,“隻是臣不明白,太子之事同蕭望有何關係?”
“若勇兒當真學習巫蠱之術,你以為他會想要針對誰?”老者低聲開口,“他是怕朕遲早有改換太子之念,想先下手為強罷了。”
“蕭望常年在外帶兵打仗,朝廷對他本就沒有太大約束力,自古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從。若是殺了他,你說邊關的三十萬將士是會繼續效忠朕,還是惦念著要幫他們的將軍報仇,幹脆跟了太子來推翻朕?”
“臣明白了。”楊素抬眸看向前麵那心計甚深的文帝,不著痕跡道,“皇上是想利用蕭望牽製太子,避免兩虎相爭,豺狼得利。”
“在你看來,蕭望是虎,勇兒是狼?”天子微微抬頭,淩厲的目光掃過麵前曾跟隨他打天下建大隋的開國元老,“你認為終有一天,這虎會咬死狼嗎?”
楊素也不否認,反而迎上了那淩厲的目光。
“蕭家自古為將,蕭老將軍的武功雖罕有敵手,可論文采便太過平常,可蕭望此人卻並非如此。且先不說武功,文韜也是天下冠絕,武林眾人無一不服。他若隻想當一名武將,為何要在這方麵上花盡心思?”
楊素看了一眼若有所思的天子,繼續說道。
“邊關大敗突厥,他在軍中的地位已然遠甚其父。而太子常年養於深宮,在軍民心中更無絲毫地位。皇上你認為,像他這樣的一個人,會甘心永遠屈居人下,隻做一個小小的將軍嗎?”
多疑如他,楊素所說之話,文帝並不是沒有考慮到。可現今看來,孰是孰非還不能妄下定論,一朝為天子,便不可能有親人。
“這件事暫且放下。”文帝開口道,“下月初,我打算到江都走一趟,接廣兒回朝。你就在京替朕看好太子,若發現他果真有異心,立刻向朕稟告。”
“臣遵旨。”楊素低頭領命。
就在這時,一小太監匆匆而來。
“皇上,蕭將軍求見。”
“宣!”文帝揮手,看向麵前的楊素,“你先下去吧,記住朕交代給你的事。”
“是。”
楊素應道,轉過身,目光卻正巧與走進書房的蕭望相撞。
他不著痕跡的避開,黑色長衣下的手掌卻握成了一個拳。
目前最主要的是通知太子這個消息,讓他加強防備。至於蕭望,就先讓他快活幾天,隻等太子登上大寶,定讓他死無葬身之地!
蕭府的廳堂內,眾人還在焦急的等待。想那女刺客膽敢行刺,在大殿之上又言辭曖昧,而幾百禦林軍傾巢出動,卻留不住區區一個白問柳,皇上必定龍顏大怒。再加上楊素煽風點火難保陛下不會懷疑蕭家忠心,蕭望此去著實凶吉難料。
夜已極深,那墨色的身影才出現在門口。
“你回來了,怎麽樣?皇上有沒有為難你?”
瑾蘇最先反應過來,衝上前去拉住蕭望的手臂,焦急詢問。
“是啊大哥,皇上有沒有為難你?”
“他倒是沒說什麽。”蕭望坐在椅上,拿過那已沏好的茶,“我也覺得奇怪,陛下沒有一絲怪罪我的意思。隻是要我調養好傷,下月初與他去江都接晉王回朝。”
“晉王?是那年輕時曾在邊關帶兵,如今留守江都的二殿下楊廣?”成都問道,“皇上為何突然要接晉王回朝,莫不是當真有改換太子之念?”
“晉王一直節儉自律,愛護百姓,在江都深得民心,皇上有此想法也並不奇怪。一直以來,楊素皆依附太子,若此次晉王繼位,對於楊素,我們便有了非殺不可的理由。”
蕭望飲著手中的茶,目光無意中掃過身側那清麗少女,卻隻見她小巧的貝齒咬著下唇,臉上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瑾兒,你怎麽了?”
“我”瑾蘇低著頭猶豫,似乎不知該如何開口。
蕭望靠在椅背上,黑眸注視著麵前的女子,“有話便說。”
“望哥哥,你、你能不能不走?”她聲音很小,糯糯軟軟的,還夾雜著幾分委屈,“我你才剛剛回來,怎麽又要走了?”
沒想到她猶猶豫豫,竟是為了這個,蕭望聽著,心中一陣好笑,言語中也多了幾分調笑之意。“怎麽?舍不得我,不想我走是嗎?”
“你”
蕭二小姐本就是個言語大膽思想卻傳統的不能再傳統的主兒,向來都隻有她調笑別人的份兒,又幾時被人看透過自己心中所想?更何況那人,可還是蕭望呢
她耷拉著腦袋,紅了臉,本能否定道,“你胡說些什麽?”
“我說大哥,”成都實在看不過去這兩個人,分明是郎有情妾有意,可中間那層玻璃紙卻遲遲不肯捅破,也不知蕭望還有什麽好猶豫的。他接話道,“你也老大不小的了,該想想成家的事了吧。瑾蘇雖然長相是差了一點,脾氣也刁蠻了些,可好歹也算是個姑娘,我看你還是把她收了吧。況且你要是不娶她,我真怕她這輩子都嫁不出去了。”
“宇文成都!”瑾蘇被他的話驚的心中亂如麻團,一記拳頭直直的朝他身上砸了過去。
“住手住手,我收回剛才那句話!”成都急忙求饒,向後退去。看到她停下了拳頭,嘴角又露出了一個大大的笑容。
“我收回剛才那句話,你根本就不是一個女人!”
“你!”瑾蘇氣急,揚著拳頭便想教訓他。
“好了,別鬧了。”
蕭望似是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隻是不著痕跡的別開了視線,笑笑道,“天色不早了,都早些休息吧。”
“大哥。”成都不滿,看向蕭望,“我剛剛說的話你還沒給我答複呢,怎麽現在就開始趕人了?你還沒說,你到底喜不喜歡瑾蘇?”
“我看著她長大,瑾兒在我心中就如親妹妹一般,你說我喜不喜歡她?”蕭望避開少女期待的眼神,飲了一口手中的茶,淡淡說道。
“你明知道我說的並非這個意思,”成都有些著急,聲音也高了幾分,“我是問男女之間的喜歡,我問你想不想娶她?”
“成都”瑾蘇拉著他的衣角,小聲叫道,似乎在責備他不該說的這樣直白。但眼角的餘光還是不受控製的上揚,看向坐在椅上飲著茶,也不說話的蕭望。
隻是她實在太想知道,他對自己到底抱著什麽樣的想法。那埋藏在心底多年的愛戀,甚至可以讓她拋卻女兒家的一切矜持,隻為得到他的一句回應。
“望哥哥,”瑾蘇覺得一百年也沒有這一刻漫長,掙紮了許久細細的聲音才響起,“我、我畢竟不是你的親妹妹,你對我”
“瑾兒。”蕭望打斷她,像是故意逃避。他閉上雙眼,長指輕輕按壓著自己的眉心,“我很累了,這件事改日再提吧。”
看著他的側臉,瑾蘇也隻能應一聲,轉身回房。雪白的小手碾緊了衣襟,心中卻暗暗下了個主意。
轉眼便是月中。
天氣漸漸回暖,京城熱鬧非凡。
問柳本就風寒入體,上次又受了內傷,這幾日在無歡的照料下,身體才微微好轉。
城東客棧內,身著輕紗的紅衣女子一邊為她背上的箭傷換藥,一邊忍不住的數落著,“為了個男人把自己弄得滿身是傷,讓我怎麽說你好?若我沒有找到你,是不是打算把命也陪上?”
“我就知道我的無歡姐姐最好了嘛,”上好了藥,問柳靠在她身上,撒嬌道,“有你在,我怎會怕有危險?”
“你呀!”無歡抬起頭,眼波流轉,仿若世間萬物都一瞬間失去顏色。
如果說問柳美的如一股清風,沁人心脾,而無歡便是美的讓人窒息,卻又無法抗拒。
輕輕替她披上衣衫,女子才開口,“柳兒,你告訴我,你是不是根本沒打算把蕭望帶回西域?”
“無歡姐姐”
問柳的目光有一絲躲閃,扯了扯她的衣角,猶豫開口。
無歡心中本就已猜到了七八分,此時看著她這般模樣,更是肯定了心中的想法。
“柳兒,你這又是何苦?”她輕歎一聲,“方才我收到主人的訊號,他讓你午時一過便去青雲雅築見他。”
“主人?”
在聽到這兩個字的時候,問柳纖細的脊背猛然一僵,不可置信的開口,“他為何會突然來京城?”
“主人行蹤從來不定,即便你我,一年來見他的次數也隻是屈指可數。”
無歡慢慢起身,背對著門口的方向,那聲音裏竟是說不出的落寞,“柳兒你記住,無論如何也不能承認你是有意放過蕭望,若被主人察覺你心中的想法,我真不敢想象他會如何處置你。”
“恩。”問柳悶聲應道,可眼睛一抬,麵前突然閃過一道陰影。她堪堪回過神來,竟看到前方那不知何時到來的修羅般的黑衣男子。
“主人?”
女子大驚,聲音裏更是多了一絲顫抖。
他幾時來的?他又聽到了多少?
“我似乎來的不是時候,好像無意中聽到了你們的秘密。”男人嘴角微勾,一步步向前,金黃麵具下的紫眸掃過一旁被同樣驚嚇到的紅衣女子,“對嗎?歡兒。”
“隻是你們在說什麽不想要我知道呢?似乎我來的又有些晚了,沒聽到前麵那重要的部分。”在距離無歡隻一步之地,他才停住腳步。低下頭,玩味的目光盯緊了已然完全不知所措的女子,“可我好奇的很,歡兒,你願意講給我聽嗎?”
溫熱的呼吸打在女子的脖頸上,他的聲音很低,很輕,還帶著一種蠱惑人心的力量。無歡纖細的手指抓緊了自己的衣角,掙紮了許久才慢慢抬起頭來,可盡管如何掩飾,也擋不住眸中的那許癡戀之意。
問柳明白,他愈是這般雲淡風輕,便代表他愈是陰晴不定。看著無歡眼中那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心中隱憂,可此刻卻不能露出分毫,她也顧不得自己此時衣衫不整,赤足跪在床前。
“是柳兒沒用,沒拿到兵符,請主人責罰。”
“責罰?”魅皇轉頭看她,紫瞳似笑非笑,“你要我責罰你能力不夠,還是責罰你情難自控?”修長的手指扼住她的下顎,微微用力,“柳兒,你在怪我讓你離開那個人嗎?”
被迫對上他深邃的紫眸,下顎傳來陣陣刺痛,“柳兒不敢。”
“是嗎?”男子手一鬆,任憑纖弱的女子因過度疼痛而跌倒在地。
“主人。”無歡心一沉,擋在問柳身前,“柳兒的傷還未好,求你饒過她這一次。”
“我有說過要罰她嗎?”他本就身姿挺拔,此時完完全全的站在她身前,隻覺那壓迫感愈加濃重。男人的眼角閃過一縷狹長的寒光,聲音卻帶著低啞的曖昧之意,“在你心中,我當真如此暴虐不堪?”
冷血邪帝魅皇,沒人見過他那張藏在麵具下的真正樣貌,無人知曉他被邪惡被血腥掩蓋住的是怎樣一張冠絕天下的容顏。這個男人的氣場太過張狂,即便他永遠一襲黑衣言語甚少,可那與生俱來的王者氣息仍是叫人忽視不得。
無歡整顆心都墜入他惑人的紫瞳中,抿了抿唇,竟不記得開口回答。
“這次先暫且記下。”
魅皇背過身去,語氣驟然冰冷。
“柳兒,不要忘了自己的身份,既然選擇了活在地獄,就別奢望什麽感情。”
“是。”
問柳悶聲應道。
“歡兒,隨我走。”
看著無歡低著頭跟在他身後亦步亦趨的樣子,問柳的心中又突地湧起濃濃的悲傷。
說自己傻,而她又何嚐不是?
她們心中,都藏著一個不可能的人。
再怎麽自欺欺人都無法掩蓋,無論有多奮不顧身也永遠觸碰不到他的腳步。
隻是姐姐,他是魅皇啊,是江湖上人人懼怕的地獄修羅,他怎麽會有感情,又怎會為了任一女子停留?
他是冷血無情,殺人不眨眼的惡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