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密謀刺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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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碧落長安!
    休養了大半月,問柳的傷也已經好的差不多。
    客棧內,青衣少年站在床邊,接過女子手中已經見底的湯藥放在桌上。
    “其實你不必每日都來的,”問柳垂著頭,低低道,“我的傷已經沒有大礙,你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做的。”
    “我要走了,”成都看著她,聲音有些悶,“白姑娘,我要回長安了。”
    “回長安?”女子抬眸,對上少年純淨的雙眼,可卻很快別開目光,“那、那很好啊,你一定很想你的家人吧。”
    她的神色很淡,分明是拒人千裏之外的感覺。
    “可是我放心不下你,”成都心中難受,不受控製的上前,握住她纖細的手臂,“和我一起走好不好?我會照顧你,我會對你很好很好。”
    少年語氣急切,抓住他的手還有一絲顫抖。
    問柳看著他,腦中突然就閃過一個久遠卻熟悉的畫麵,男人的聲音溫潤又好聽,他說小乞兒不要怕,我會照顧你,我會對你很好的。
    他眸光溫柔,清水一般純淨。
    “喚我”
    “你說什麽?”
    女子輕起唇,聲音喃喃,“喚我”
    “白、白姑娘,你怎麽了?”
    “小乞兒”問柳看著他,眼神卻毫無焦距,就仿佛是透過他在看另一個人,“喚我,小乞兒。”
    成都不知她為何會如此,拉住她的手臂一動都不敢動,左手撫上女子的額頭,焦急詢問,“白姑娘你怎麽了?你不要嚇我。”
    他的手指溫熱,貼在她冰涼的額前。
    女子幾乎是一瞬間清醒。
    “對不起,”她別開臉,冷淡出聲,“是我失態了。”
    成都看著她這番模樣,心頭一緊,像是突然間便明白了什麽。他左手下滑,用力扣住了她的肩,眸中也多了幾分不自覺的暗沉,“你在想誰?”
    他問,聲音沉著,似是帶著隱隱的怒氣,“白問柳,你到底在想誰?”
    問柳被他的力道弄得有些痛,她掙紮著,卻如何也掙脫不了男人的桎梏,“宇文公子,請你放開我。”
    “我、我以為經過了這麽多日,你已真正把我放在心上了,我”成都的語氣很急,扼住她的指尖卻輕顫著,“白問柳,你告訴我,你一直不肯接受我,是不是因為你的心中還想著蕭望?”
    “宇文公子,我是很感謝你救了我,但感情的事,你又何苦強求?你應該去喜歡一個更好的女子,而不是我。”問柳轉頭,避開他炙熱的目光,“你我以後,怕是不會再相見了。”
    你我以後,怕是不會再相見了。
    成都心頭猛地一痛,隨即不受控製的開口,“他不會喜歡你的!”
    “白問柳你知不知道,你和他是沒有可能的!”
    “這不關你的事。”女子似是被他的話擾亂了某根本就繃緊了的神經,轉過頭,不再看他烏黑的雙瞳。掙脫不開身前的桎梏,她的聲音又高了幾分,“宇文成都你放開我,我的事和你無關!”
    “和我無關?”成都覺得自己一定是瘋了,高大的身子向前鎖住她嬌小的身軀。薄唇落下,狠狠銜住她蒼白的唇瓣。
    他的身子因憤怒而滾燙,雙手緊緊扣住女子的纖腰,不允許她逃開一分。
    女子的唇柔軟的不可思議,成都被她身上的馨香徹底迷了心智,麵對她本就薄弱的抑製力更是早已拋到了九霄雲外去。大手撫上她纖細的脊背,眼底驀然猩紅的可怕。
    “唔放開”
    女子掙紮,更是感覺他的手已伸向自己的領口。問柳又羞又怕,用力舉起被他壓在身下的雙手,狠狠揮出一巴掌。
    “宇文成都!”
    男子的臉被打向一邊,那明顯的五根指印分明是在嘲笑著他的荒唐。
    整個人終於清醒。
    “對,對不起,”他看向身下那委屈抽泣的女子,顫著手想擦去她臉頰上的淚水。
    “白姑娘,你、你別怕,我不會不會再這樣對你了。”
    成都的聲音很低,生怕再嚇到女子分毫。可她卻仍是蜷縮在最角落裏,不說話,也不抬頭看他。
    他的手懸在半空中,良久良久,才頹然的轉身,打開房門。
    外麵傳來幾個孩童的吵鬧聲,一句一句,更顯得這屋內的冷寂。
    “我不會再纏著你了,”男子的手停在堅硬的木板上,仔細瞧著,竟有一絲微顫。他聲音很低,“白姑娘,我不會再讓你為難。”
    聽著他離去的腳步,問柳才抬起頭來,微濕的雙眼看著那敞開的木門處。
    宇文成都,他真的就這樣走了嗎?
    隻是為何,心底竟會湧上一種說不清的感覺?問柳不明,可隻是看著他受傷的神情,胸腔某一處像是有什麽東西被碾磨絞碎,一股股蜷縮著。
    她閉上眼,耳邊陡然又想起魅皇冰冷的聲音。
    ——我要你接近宇文成都,讓他愛上你,利用他逼宇文化及就範。
    其實所有的一切都不是命定,更不是何緣分,而是有心驅使罷了。她故意裝病,故意讓宇文成都打傷自己,也不過隻是想接近他利用他。可是這個男人竟毫無防備,就那般輕易的掉進了她精心設計的陷阱裏麵。順利的,連她自己都沒有想到。
    她不該推開他的,她怎麽可以拒絕他要帶自己回長安的提議?
    她的雙手早已沾滿鮮血,她本就不是什麽幹淨良善的女子,可是為什麽一看到他那清澈如水的眼睛,所有的謊話便就都說不出口。
    他那麽溫暖,他和那住在心底的男人那麽像,讓她怎麽狠得下心去傷害?
    問柳愣愣的看著門口的方向。
    纖細的手指緊緊抓著身下的床單,力氣大到整個身子都在瑟瑟發抖。
    成都,對不起。
    雖是北上,這天氣倒是愈加悶熱。晉王楊廣舉家搬遷,一路上,更是熱鬧了不少。文帝有心撮合蕭望和語蘭,竟將這護國將軍調離自己身邊,而隻是去保護區區一個公主。
    瑾蘇每日看著他們走在一起,心中極為煩悶,而這宇文成都又不知怎麽,整日擺著一張冷臉,也不再和她鬥嘴聊天,更讓她無聊極了。
    這一路上,楊廣倒是對她事無巨細,而他又是一個極富才情且極有見識的人,時常講很多各地的風土人情和有趣的玩意兒給她聽,逗得她前仰後合。雖然有時仍是不習慣他的言語輕浮,可倒也不如初遇之時那般介意,隻是將此當做他的習慣。畢竟他是堂堂大隋朝的晉王爺,又是文采斐然之輩,即便天性風流也不會遭人詬病。
    大軍返回長安,又是一月之後。
    文帝對楊廣果真是極重視的,不僅將眾多國家大事交予他管理,而且常常賜給他各種賞賜。此般做法,自然使得太子對這個久未見麵二弟添了更多不滿。
    初入京城,自然有很多東西要置辦。楊廣本就喜好閑逛集市,無事時便常帶著隨從親自上街添置。可晉王府坐落在郊外,一來一回時常要耽擱到很晚,這一日兩日道路上難免生出事端,更何況是他的好大哥有心於此。
    此時夕陽西下,集市上的人群慢慢散去,楊廣才想起返回府中。
    誰料剛走幾步,幾個黑衣男子便擋住了他們的去路。
    楊廣先是有些驚詫,隨即又慢慢恢複了一貫的淡然,“幾位兄台可是要求財?在下身上的金銀錢物你們都可取走,但請不要傷害我的人。”
    與其在這路上大打出手,他倒是寧願破財免災。可誰料那為首的黑衣人已拔出兵器,絲毫不為他的提議所動,很顯然,這幾個人絕不是攔路求財這般簡單。
    楊廣雖自小在軍中長大,可這多年的安寧生活卻已使他對於這打打殺殺有些生疏,而來人各個凶狠異常,功夫更是不如普通盜賊般粗淺,甚至他精心挑選的眾侍衛在他們麵前都不堪一擊,而他也自然占不得什麽上風。
    “沒想到你還挺能打的,不過從來沒有能在我們五兄弟手中逃出去的人,受死吧!”黑衣人狠狠道,一掌向楊廣劈去。
    楊廣腹背受敵,根本騰不出雙手去反抗,此刻隻能認命的接受這掌。
    而就在這電光火石之際,一股強烈的掌風襲來,剛剛那個不可一世的人竟便輕易被打倒在地。
    “雲溪神掌?”為首的人大驚,看著這不知從哪裏冒出的黃衣少女,“你是何人?”
    “蕭姑娘?”
    楊廣轉頭,看見那熟悉的麵容,不覺驚喜道,“你如何會在這兒?”
    “不過是一個黃毛丫頭罷了,既然你找死那就和他一起下地獄吧!”
    “是嗎?”瑾蘇頭一偏,冷冷嘲笑,“你們這五個手下敗將,不記得三年前我師父是怎麽把你們打回山西的?”
    她一身戾氣,本是嬌柔的側臉此刻瞧著竟帶了三分冷情。
    “你”那人不可置信,“你是塵兮道長的徒弟?”
    江湖上誰人不知,雲水澗乃當今武林的泰山北鬥,而掌門塵兮道長更是文韜武略,眾人無一不服。江湖龍頭的地位雖未名言,眾人卻是心知肚明。三年前長生殿橫空出世,武林中才有可與其抗衡的勢力。而與那長生殿主喜好殺戮不同的是,這塵兮道長生性好靜,幾年前將門派遷入郊外一湖心島上,目的便是避免江湖爭鬥。世人言,雲水澗門下的弟子各個身手不凡,以一抵百也綽綽有餘。
    “我師父當年心軟放了你們一馬,可你們竟不知悔改!今日本姑娘就要替武林除去你們這些敗類,出招吧!”
    楊廣從未看到過這樣的瑾蘇,一直以來,他隻以為她不過一個不諳世事的小姑娘,可如今這一身英氣的樣子,倒是又讓他開了眼界。
    “大哥,她再厲害也隻是個小丫頭,我們上!”
    “對,殺了他可是有一萬兩的賞金!”
    一想到錢財,五人不禁又紅了眼,爭相揮舞著短刀向瑾蘇砍去。
    “小心!”楊廣看著那向瑾蘇飛過來的刀刃,大聲提醒道。
    “放心,”她應,回頭一個反手就將來者整個人壓倒在地,隨即抽出腰中的白色銀絲,向前一拋便狠狠鉤住了另四個人的脖子。
    勝負,已然分曉。
    “女俠饒命,女俠饒命。”掙脫不開那細細的銀絲,幾人隻能跪地求饒。
    “饒了你們,要你們再去四處作惡嗎?”瑾蘇收緊手中銀絲,痛的黑衣人倒吸冷氣。
    “不,我們再不敢了,女俠,饒了我們一命吧,我們隻是貪財而已,不會有下一次,真的,真的。”
    “好,那你們告訴我,是誰要取王爺的性命?”
    “是、是一個蒙麵人,我們也不知道他是何人,因為那人承諾事成之後給我們一萬兩,我們才,才昧著良心去做這件事。女俠,我們知道錯了。”
    “可有隱瞞?”
    “我們的命都在您手上,當然不敢隱瞞。”
    “好。”
    瑾蘇伸出兩指,逐一點住幾人身上的大穴,冷聲開口,“我已封住你們全身經脈,不要再想著動用內力。若你們再敢四處作惡,必將自食惡果!”
    “是,是,謝女俠饒命,謝女俠饒命”
    幾人見身上束縛已解,急忙起身道謝幾句,轉身踉蹌而去。
    瑾蘇回過頭來,看向身後楊廣,“王爺,你沒事吧?”
    “本王並無大礙,”他仍有心情撫弄手中折扇,玩笑著,“不知為何,見你的時候不是我被偷錢,就是被追殺。是不是本王以後想見姑娘一麵,都要用這種辦法?”
    “你又胡說,”瑾蘇被他逗笑,瞥過一記白眼,“那若是下次我不在該如何?你就預備為刺客獻身了?”
    “你會的。”
    楊廣看著她明媚的笑顏,心中一動,深邃的眸子緊緊鎖住她的雙瞳。
    他眼神炙熱,瑾蘇臉一紅,急忙岔開話題,“時候不早了,我送你們回府吧。”
    “恩,”楊廣看著她,心情大好,也不在乎他的太子大哥是否不顧兄弟之情要謀害他的性命,跟上她的腳步。
    夜漸深,將軍府的書房內,隻燃著一盞昏暗的燭火。
    白衣少年站在桌案前,對著那坐在椅上手持兵書的男子低聲開口,“大哥,我聽說今日山西五醜在郊外意圖刺殺晉王。”
    “是嗎?那他可有事?”蕭望似乎沒有太多驚訝,畢竟楊廣深受文帝重用,所謂樹大招風,有人想害他也不足為奇。隻不過山西五醜甚少在江湖露麵,能請到他們也非一般人。
    “沒有,聽說他是被一個,恩”成都頓了頓,眼角似是閃過一縷狹長的笑意,“江湖俠女,給救了。”
    “江湖俠女?”他似是有些不信,“是何人?”
    少年眼角的笑意更濃,“這個人呢,恩,和我還算熟。不過和你呢,應該更熟。”
    “很熟?”蕭望半眯著眸,似是想到了什麽,“你說的人”
    “就是你的蕭二小姐啊,”成都笑著,那模樣和幾天前總是低眉冷臉的他大有不同,“我近日總是見她在院子裏沒日沒夜的揮著那幾條破銀絲,沒想到,還真有用。”
    是瑾兒,救了那人?
    蕭望低眉,眸中似是有什麽東西劃過,可卻被很快斂去。他看向笑意濃濃的成都,心中疑問,“你沒事了?”
    成都當然知道他所指為何,臉色慢慢冷淡下來,強硬道,“一個女人而已,我是當朝宇文尚書的長子,想要什麽樣的女人找不到,何必為她傷心?”
    “你能這麽想便最好,”男子低頭,狼毫筆在紙上勾畫著,“楊素一天不除,我都難以安心。成都,這幾日,我打算去一趟邪劍山莊。”
    “你要前去取得魔劍?大哥,除了魔劍,我們真的找不到降服楊素的方法了嗎?”
    “若是有,我也不必有此打算。”
    魔劍有多大的危害,蕭望自然心知肚明。可為了除掉這個禍害,卻也隻能鋌而走險一次了。
    “此次邪劍山莊之行定是凶險萬分,還是讓我陪你去吧。”成都仍是不放心。
    “不,你還有更重要的事要做,”蕭望斷然回絕,“楊素皆是倚仗太子才有今日的地位,所以你要幫助你爹抑製太子在朝中的勢力。如此一來,楊素沒有了倚靠,我們要對付他也就容易的多了。”
    “你的意思是”
    “我要你幫助晉王登上太子之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