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邪劍山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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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碧落長安!
    魔劍本由陳國皇室掌管,據傳有攝人心魄之效,十年前,陳國覆滅後被邪劍山莊盜走。眾多武林人士覬覦此劍,卻又命喪莊內的重重機關。
    老莊主育有一子一女,不久前他遭人暗算,命喪京城,其子鍾宸繼任莊主之位。
    鍾宸雖年紀輕輕,可他的陰狠卻在武林上是出了名的。據說他不僅喜怒無常,做事也從不按常理。比起老莊主,更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此番入莊拜求魔劍,自然是危險萬分。蕭望本在考慮該如何應付瑾蘇,不讓她陪自己以身犯險。可沒想她近幾日都不在府內,也免了他再費心安撫。
    忙完了軍中事物,翌日清晨,他便獨自前往落霞山。
    還記得幼時隨師傅習武,就在這隱居世外,可自十六歲那一年師傅病逝,他回到府內隨大軍出征,便再也未曾回來過。而沒想鍾宸當上莊主後,竟將山莊遷到山頂。
    這山上的一草一木,都藏著昔日的點滴回憶。
    師傅是隱居世外的高人,他雖脾氣古怪,要求嚴厲,卻對自己傾囊傳授,恩重如山。
    蕭望一路看過去,往事便齊齊湧上心頭。山上那片桃林已不知何時被人遷走,那時春日他便在桃樹下采風吟詩,在師傅的茶碗裏偷放蟑螂,可畫麵的最後卻是滿目血紅。他滿手鮮血,紅的可怕。那挺拔的身子倏然一顫,醒過神時,竟已到了山頂。
    “你終於來了,比我估計的晚了兩天。”
    那熟悉的俏皮聲音在背後響起,才喚回蕭望已飄遠了的思緒,“瑾兒?你如何會在這裏?”
    “當然是在等你。”她一襲淺黃色的衣裙,笑容大而明亮。
    “是成都告訴你的?”
    “難不成還等著你說嗎?”瑾蘇睜著圓鼓鼓的雙瞳,似是有些委屈,“是不是我不粘著你,你就不會主動找我?望哥哥,我不是小孩子了,我可以幫你的。”
    蕭望看著她稚氣未退卻仍舊堅定的小臉,頓了頓,終於展眉微笑,“你這個大麻煩,為何總是要跟著我?”
    少女背過手,裝作一本正經的樣子,“在回答這個問題之前,我想請問蕭公子,你和楊語蘭是什麽關係?你們走得這麽近,是不是因為你喜歡她?”
    男人似乎存心想逗弄他,“若我說是,你預備怎麽回答?”
    “不回答,”瑾蘇挑眉看向他,“就直接把你綁起來,讓你再也不能接近她!”
    “瑾兒,你還是這般頑劣。”蕭望看著她咬牙切齒的樣子,輕聲笑道,“若我說不是呢?”
    “那我還是要把你綁起來,隻讓我一個人接近你。”雙眸直直看向男子烏黑的瞳孔,她一字一句,“我想了很久,不管你怎麽說我,怎麽想我,我還是喜歡你,隻喜歡你。”
    她拉著男人的衣袖,卻又不敢抓的太緊,一副患得患失的樣子。
    “你有沒有怪過我?瑾兒,我那天”
    “當然有,”不提還好,一說起來,她心頭就委屈的很,“不就是親了你一口”說到這兒瑾蘇愣是倔強的仰起臉來,想掩蓋犯紅的耳尖,“我都沒覺得吃虧,你一個大男人那麽扭捏幹什麽。還罰我閉門,又不回來看我,你知不知道我有多傷心?”
    “對不起,是我錯。”
    他看著少女控訴的樣子,深吸一口氣,道,“瑾兒,你隻有十六歲,這世上好男子那麽多,你為何偏偏認定了我?”
    “因為你最好,”瑾蘇仰著小臉看向他,語氣沒有半分猶豫,“不管你怎麽拒絕,我都不會放棄的。蕭望,你說我霸道也好,善妒也罷。總之,我就是看不得你對別的女人笑,對別的女人好,隻要想想,我就會很難過很難過。”
    她的聲音很輕,柔柔的在他耳邊響起,男人的心驀然便暖的不可思議。
    “你呀!”
    蕭望彈了彈她的鼻尖,然後牽過她,“我們走吧。”
    指尖傳來那溫熱的觸感讓瑾蘇不覺一愣,低頭看向兩人相牽的手上,他、這算是接受自己了嗎?
    心中一陣狂喜,跟上男子的腳步。
    山莊為一片蒼翠圍繞,若非是頂部那個大大的“邪”字,倒真像是世外桃源一般。
    莊外看守的身著白衣的四個童子,年紀不過八九歲的樣子,腰間別著同樣顏色的佩劍。
    “在下蕭望,有事求見莊主,可否麻煩通報一聲?”
    “又是不自量力來求劍的,”其中一個童子看著幾人,嘲笑道,“那就依照規矩,先通過我們的考驗再說。”
    “如何考驗?”
    “看到那個入口了嗎?”男童指著隱蔽在山莊下的石階,“這是我莊的地下迷宮,隻要你們能走出來,便是完成了第一重考驗。”
    “不過你們可要小心呢,”另一個童子嘻笑道,“因為還沒有幾個人是能從這迷宮中走出來的呢。”
    “當真有那麽難?”
    瑾蘇不信,拉過蕭望的手便踏下石階。
    室內燈光昏暗,到處布滿了大小相同的石碑壁畫。兜兜轉轉幾個來回,卻仍然還是像在原地打轉。
    “邪劍山莊果然名不虛傳,”蕭望開口道,“這裏到處透漏著一股邪氣,若非你我有內力護體,恐怕早已被邪氣迷惑,喪命於此了。”
    “再這般兜轉也不是辦法,既然說是迷宮,就一定有玄機在此。”
    蕭望看向四麵牆上掛滿的壁畫,這些看來與普通畫般無異,可其中又透露著什麽不同。
    “望哥哥你看,”好像是突然發現了什麽,瑾蘇指著牆上的一幅壁畫道,“你有沒有發現這一幅與其他的似乎有點不同?”
    “雙膝向後,兩臂前伸,十指交叉,似乎是在煉一種武功。”
    “是江湖上失傳已久的無目神功。”瑾蘇說道,“所謂無目,就是在對敵時,不需要用眼睛來觀察敵人的一招一式,而是全憑心靈去感應。”
    “那這幅畫又如何?”
    “我曾在雲水澗中看過此畫,若不曾記錯的話,整套無目招式,畫中人的眼睛應是閉著的,但此畫中他的眼睛卻是睜開的。”
    “你的意思是?”
    “我想這玄機就應該在他的雙目中。”
    言罷,她抽出袖中的銀絲,像畫中人的雙眼拋去。可未曾想,那兵器剛剛觸及到畫上,整座地下宮殿卻突然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望哥哥!”
    瑾蘇大驚,後退了幾步,轉身縮進他的懷中。
    “別怕,我在。”蕭望拍著她的肩,輕聲安慰道。
    這丫頭從來便堅強的很,可自小就獨獨害怕黑暗,這一點,他更是比誰都清楚了解。
    “不要怕,我在,沒事了,沒事了。”
    不知是不是他的懷抱太過溫暖,或是他的聲音足以給她安心的力量。瑾蘇靠在他的懷中,柔白的小臉又偷偷向他的胸膛縮進去了幾分,似乎在努力汲取他身上好聞的氣息。
    許是蕭望太正派,不過更大的可能是他太過相信這丫頭也是個正派角色,拍著她的肩安慰了許久,才發現懷中少女似乎有些不太正常
    眼睛一眯,將她緩緩拉離懷中。
    男人的視力是極好的,透著畫壁上幽暗隱蔽的光,竟看到這個小女子的臉上竟是酡紅一片。她似乎是在害羞
    “恩、望哥哥你怎麽了?”
    “你不怕了?”
    蕭望看著她迷茫又清澈的大眼,隻覺得怎麽一不小心又上了這個丫頭的賊船了?他竟是忘了,她從小到大最喜歡做的事情就是不分場合不分地點的,染指他
    “蕭瑾蘇。”
    “恩?”
    “把手伸出來。”
    恩?伸手?
    瑾蘇不解,卻仍是乖乖的把手心攤了開來。
    ‘啪!’的一聲,男人重重的一打。
    “好痛,望哥哥你做什麽?”
    “以後不許拿自己騙我,聽到沒有?”他低聲訓斥,大手卻慢慢握住她纖細柔白的小掌,“閉上眼,和我走。”
    她的手很涼,他的手卻很暖。瑾蘇閉上雙眼,用力回握住他,笑靨如花。她想若是能這樣一輩子牽著他的手該有多好,詩經裏是怎麽說來著,生死契闊,與子成說。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對了,就是這句話。
    奇怪的,這地下雖四麵環牆,可向前走去卻無任何阻擋之物。無目神功,其奧妙原來不在於畫中人,而是如何化有形為無形。
    一束亮光襲來,瑾蘇才驚覺原來他們已走出了這地下迷宮,而前方就是出口。
    “瑾兒,”他叫她,卻仍是沒有鬆開彼此緊握的雙手,“沒事了,我們走吧。”
    少女看向他帶笑的眉眼,“第一重考驗,我們通過了是嗎?”
    “恩。”他應。
    可誰料剛向前走了幾步,兩側的石碑中突然射出大量的亂箭。
    “小心!”
    這箭多又急,瑾蘇躲閃不及,眼看一支箭就要射向她的後背。蕭望心驚,上前抱住她嬌小的身軀,那隻箭,便生生射進了他的肩上。
    受了傷的那隻手臂扶住她,另一隻手仍在抵擋著亂箭的襲擊。
    “快離開這裏,不然這箭會越來越多。”
    “恩,”少女見他強忍著痛意的臉,心一慌,緊緊拉過他的手,向出口處奔去。可一不小心觸碰了什麽機關,還未來得及反應,兩人竟落入一片巨大的冰窖中。
    “望哥哥!”a瑾蘇被摔得頭昏腦脹,向左右摸索著,身旁卻沒了那男子的影子。她抬起頭,驚慌喊道。
    “沒事。”
    他的半個身子已深陷在冰雪中,眼眸卻看向冰窖壁上正上方那凸起的一方,那裏懸掛著一把厚重的墨色重劍,劍柄花紋繁冗。石壁下方,還有幾攤血水,正慢慢融化在冰窖之中。
    瑾蘇順著他的目光看了過去,在觸及到那一片黑紅時,整個人竟突然重重瑟縮了一下。這冰窖中邪氣蔓延,比起方才的迷宮仍要邪門兒個十倍有餘。她急忙摒心靜氣,穩住心神,避免被那邪氣所擾。
    可再回頭看見身後男子時,竟發現他一身烏黑之氣,本是平和的雙瞳驀然猩紅的可怕。
    瑾蘇大驚。
    慢慢伸手將他從冰雪中扶起,想向石壁的方向走去,可就在這時,空蕩蕩的冰窖中卻傳來一句蒼老聲音。
    “蕭將軍,老夫已在此等待許久了!”
    四周冰壁傳來空蕩的回音,那聲音邪佞,猶如鬼魅。
    蕭望眉頭微蹙,向四周看去,卻是四下無人。
    “你是何人?”
    “你不必管我是誰,你隻需知道你來此地的目的是為了魔劍。而我,便是魔劍的守護者!”
    話落,冰雪上幾個暗紅色的字體慢慢凝結,懸蕩在空氣中。
    瑾蘇低念出聲,“要取魔劍,非大善者,必將大惡?”
    這是何意思?
    她擰眉深思,那聲音已再度響起,“那麽蕭將軍覺得,自己該是大善,還是大惡呢?”
    “大善也好,大惡也罷,總之今日,蕭某是借定了魔劍。”
    男子冷聲開口,“明人不做暗事,若前輩看得起在下,何不以真麵目示人?”
    “明人?”
    老者大笑出聲,“老夫向來算不得什麽明人,不止老夫,蕭將軍著實也算不得一個明人吧!”
    男子眉間冷汗環繞,雖是強力壓製著,可那聲音中卻仍是帶著隱隱的暴躁,“蕭某不懂您的意思,請前輩明示。”
    “蕭將軍,同一個遊戲玩多了,可就沒意思了。”耳旁的聲音愈發嘲諷,“此處雖是邪氣環繞,可對於內心純淨之人卻是影響不得什麽。看看你身旁的丫頭,再看看你,蕭將軍,你仍是不肯承認嗎?”
    蕭望不語,可倒是瑾蘇先著了急。
    “我望哥哥自然是大善之人,他又豈是你這種邪佞之徒可出言譏諷的?”
    “好一個牙尖嘴利的丫頭!”
    老者輕笑,“既然如此,那麽蕭將軍,你便自求多福吧!”
    言罷,隨著一縷白煙的消失,那老者的聲音也已然消失不見。
    “望哥哥。”
    瑾蘇轉頭叫他,可竟看到他額間溢滿了汗,腳下像是被什麽東西控製了一樣,已直直的向魔劍的方向走去。
    她伸手拉他,卻撲了個空,隻能勉強跟上他的腳步。
    蕭望的目光已完完全全凝在那墨色的重劍上,似是當真被那邪氣所控製,腦中竟有兩個極致的聲音在不斷叫囂著。冷汗一滴滴從額頭上滑落,他閉了閉眼,麵前竟又是一片刺目的血紅。
    四周冰雪環繞,蕭望卻感覺不到一絲的冷意,腳步向前,慢慢觸及到那片冰牆,他伸出手,麵前突地閃過一道亮光。瑾蘇被那光刺得有些睜不開眼,而再看向前方,才發現麵前那人竟已憑空消失了。
    “望哥哥!”
    她大驚,向男子消失的方向直直追去。
    “蕭望!”
    可是,沒有回應除了那愈發冰冷的寒意,竟是無絲毫異常。
    隻是一個活生生的人,竟當真就這般憑空消失了嗎?
    “蕭望!你在哪裏!蕭望!”
    四周邪氣蔓延,那鬼魅的聲音竟又再度響起。
    “小姑娘。”
    瑾蘇握緊了手中兵刃,朝向那道冰牆,聽那聲音繼續著,“小姑娘,他可是你的情郎?”
    “關你何事!”
    她吼道,“你究竟把我望哥哥弄到哪裏去了,裝神弄鬼,算什麽英雄好漢!”
    “英雄好漢?丫頭,你如此緊張他,你又可知,他究竟是何人?”
    “笑話!”
    瑾蘇滿眼諷刺,“誰人不知,他是蕭家長子,是大隋朝堂堂護國將軍。這些,還用得著你來提點我嗎?”
    “哈哈哈!”
    那人大笑出聲,“天真,丫頭,你還當真是天真的厲害!一個正義凜然的護國將軍,身上豈會掩藏著不輸魔劍的邪氣?又豈會在較量之間,反被魔劍所吞噬?”
    “你你說他現在身處魔劍之中?”
    “沒錯!而他能否從中逃脫,不僅取決於他的意誌,還有你!”
    “我?”
    “向你的右前方走三步,有一道機關,若你將它開啟,便能回到地上。丫頭,老夫向來不願與女人為難,這可是我給你的最大恩賜啊!”a瑾蘇看向前方那隱秘的機關,道,“若是我走了,蕭望又該如何?”
    “那自然是永遠被封存在魔劍中了!一命換一命,老夫從來都很公平。”
    “你!”
    少女捏緊了拳,咬牙道,“一命換一命,若我留在這裏,你可會放他走?”
    “那便要看老夫的心情了。”
    他笑,“不過丫頭,這冰天雪地,你又能逞能多久呢?即便夫妻,也本是同林鳥,大難臨頭就該各自飛的,你何必執著?”
    “廢話少說!我不會走,隻是請你遵循你的承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