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提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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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落長安!
楊廣隨宇文化及出府時,兩人竟已是當街打了起來。
長長的路上站滿了不明真相的圍觀群眾,窸窸窣窣的談論猜測著,儼然已將這朝堂上高官重臣間的恩怨緣何作為自己茶餘飯後的瑣碎談資。
宇文化及看著滿地被打翻的金銀賀禮,再看看人群中指指點點的目光,隻覺得極為丟人,下意識便想出言製止兩人。可又見一旁的太子殿下倒是饒有興致的樣子,也隻能強壓下心頭的不滿,靜靜看著事態的發展。
隻見宇文成都一雙鐵拳凶狠的向男人的臉上揮去,他眸中的憤恨,似乎用了十成力氣。
蕭望的頭被打偏在一側,他伸手擦去嘴角的血跡,唇畔仍帶笑意,“成都,你的功夫果真長進了不少。”
“你怎麽不還手?蕭望,拿出你的功夫,我宇文成都不需要你這個卑鄙小人讓我!”雙拳垂在身體兩側,怒到全身上下都在大力顫抖。
“卑鄙小人?”蕭望黑眸微眯,似乎很是不滿意他的說辭,“成都,你還真是單純,被一個蛇蠍女子耍的團團轉,是非對錯都分不清了。”
“你說誰是蛇蠍女子?”宇文成都眸中的怒火愈加磅礴,“你毀了柳兒的清白,還幾乎害死了她,現在還敢在此肆意侮辱,你這個無恥之徒,我今天非要替柳兒討一個公道!”
語罷,也不顧宇文化及的勸阻恐嚇,一記鐵拳又直直的朝蕭望襲去。
“冥頑不靈!”
男人也不再退讓,閃過他的拳頭,玉簫向他的肋骨處攻去,也沒用七八分力,他便支撐不住,單膝跪倒在地。
右手捂著肋骨的位置,另一隻手挫敗的支撐著地麵。
眸中鋪天蓋地的憤恨。
枉他宇文成都總是自稱第一勇士,竟如此輕易敗在一個無恥小人手中!讓他怎麽對得起問柳,怎麽還能替她報仇!
右拳緊握,他想要起身,卻又被人牢牢從後抱住。
“別打了,成都,不要再打了,求你”
“柳兒?”他震驚的回頭,長指憐惜的覆上那張蒼白的臉,“你怎麽出來了?你的傷還沒好,怎能出來吹風?你乖乖在屋裏歇著,我會替你教訓他。”
“不要,不要”問柳也不鬆開手,隻是哭著搖頭,“我不要你再為我受傷了,他是衝著我來的,我不要你為我受傷”
“你胡說什麽?你放心,我不會讓這個禽獸欺負你的,我會保護你,我一定會保護你。”
“果真是郎情妾意,感人肺腑。”
蕭望看著兩人依偎的樣子,嘴角緩緩勾起一抹諷刺的笑意。
“成都,我替你算算,你今天都說了我什麽。禽獸、無恥之徒、卑鄙小人原來在你心中,你的好大哥就是這副模樣的。”
他一步步向前,直到走進兩人的身旁。
居高臨下。
不顧男人的憤恨,修長的手指用力抬起那白衣女子的下顎,緩緩用力,“小乞兒,同我回家,嗯?”
女子纖弱的身軀抖動的厲害,握著宇文成都的手也不斷用力。薄如蟬翼的眼睫緩緩垂下,長發蓋住了唇上一抹自嘲的笑他記得她,他竟是記得她的啊
“混蛋!”
成都仰頭罵道,緊握的雙拳又要向男人臉上揮去,可卻被他一手擋下。
“混蛋?又加了一個稱呼。不知看了這個,你可還會如此認為?”蕭望笑道,拿出袖口之物,狠狠拋向地麵。
原本就破碎的瓷碗更加四分五裂。
問柳呼吸一滯。
“哐當”一聲脆響,硬生生砸在她的心頭。
不可置信的看著那眉目溫柔的男子,心中溢滿了層層絕望。他根本從未想過娶她,三媒六聘,不過要狠狠地羞辱她。
她早知瞞不過他,隻是她也從未想過,那謫仙一般的男子,有一天,竟也會這麽狠。
“這是何物?”
宇文成都目光微愣,長指慢慢執住一塊碎片。他問,聲音竟有一絲顫抖。
“問問你的好柳兒啊,你還不知道吧,那晚她給我送的藥裏摻雜了什麽?”
蕭望低笑,一字一句。
“是世間最濃烈的催情藥啊,長生殿的東西果真好用得很。你還沒見識過吧,不如你再和她討要一點,我保證,定是醉生夢死。”
女子的臉上一片慘白。
絕望流盡四肢百骸,痛的她整個人都站不穩,更加不敢去看男子臉上那會令她心碎的質問目光。
“怎麽,成都,你不信?你不信你費盡心機愛慕和保護的女子是這般的貨色?”男人笑著,可麵上卻冰冷的可怕,“可事實就擺在這裏,由不得你不信。”
成都的臉上由震驚到絕望,到最後一個字落下時,已是一片死寂的涼薄。
可那女子卻低著頭,沒有一句回應。
人群中,嘈雜細語。
蕭望也不再看他,轉而拉住女子纖弱的手臂,“走,同我回府。”
“不,不求你”
問柳顫著,不斷後退。
她早該想到的,從接到任務的那一天起,她就該預見到如今的局麵了。這一切,根本無法避免。隻是如今看著他眸中的憤恨,她仍是難過的不可思議。
他曾是她的恩人,曾是她可以為之付出一切的人,卻實實在在的恨上了她。
曾對她微笑,會給她溫暖的麵上,如今卻隻剩下了羞辱。
“不要?”薄唇上揚,輕勾起一抹殘忍的弧度,“你費盡心機爬上我的床不就是為了這個?我現在不過正是如你所願罷了,你又何必裝作一副貞潔烈婦的模樣?我將軍府雖然不大,卻也不在乎養你一個閑人。”
淚水氤氳了雙眼,可她還是看得見人群中對她指指點點的那些人鄙夷的目光,聽得見她們諷刺的話語。
顫抖著雙手,拉住那跌坐在地男子的衣襟,像是握住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成都,救我”
救救我,求你,不要放棄我。
可宇文成都隻垂著眸,由始至終,再未言一語。
“求你,不要放棄我,求你”
纖指緊緊握著男人的手臂,淚水不顧一切的淌出,濕透了他的衣裳。
冰涼,絕望。
“和我走!”
蕭望終於沒了耐心,一把拉起那跪坐在地上的女子,向前拖去。
握著宇文成都的手被無情的拉離,問柳的心中終於一片死寂,臉上再沒有任何情緒,隻是亦步亦趨的跟著男子的步伐,像一個破碎的瓷偶。
“大哥,你放過她吧。”
低啞的聲音在背後響起,男人頓住腳步。
“這句大哥,你已喚了我十年。”
蕭望回頭,黑瞳靜靜注視著少年微垂的頭,沉聲開口,“成都,你該知曉我今日來此的目的。”
是啊,十年了。
宇文成都苦笑,他怎會鬼迷心竅到為了一個邪教妖女而懷疑自己最好的兄弟,還衍致對他拔劍相向?
“大哥是想以最殘忍的方式來逼我認清眼前事實,要我真正知曉何者為重,何者為輕。”他緩緩起身,目光緊緊鎖住那抹纖細白衣,薄唇勾起一抹慘淡的笑意。
就為了這個女子,他屢次反抗父親,甚至選擇置朝廷置大義於不顧,可換來的竟是如此結果。既然如此,他又何須執著?又何須再為了那些本就虛假的情意舍棄一切?
他的夢,早該醒了。
“你若能想通自然最好。”蕭望深深看了他一眼,也不再堅持。
他轉身,目光正撞上錦衣男子似笑非笑的表情。黑眸不動聲色的暗了一暗,他俯身行禮。
“蕭將軍身上的傷似乎已全然好了?”話是關切,可楊廣的語氣中卻聽不出絲毫慰問之意。
“謝太子殿下關心,蕭望已無大礙。”
圍觀的群眾已被侍衛遣散,宇文成都也帶著白問柳向尚書府而去。
“說到謝,倒是本王想要向將軍致謝了。”
“殿下何出此言?”
“本王和宇文大人正苦惱著怎樣能讓成都狠下心來做朝廷攻打長生殿的內線,將軍此番做法,正好解決了這一大難題,難道本王不該言謝嗎?”楊廣的眼角緩緩勾起一道笑紋,“也不知該說蕭將軍神機妙算還是如何,本王竟會覺得一切想法謀略盡在你的掌控之中。”
“哦?朝廷要出兵攻打長生殿了麽?臣倒是不知此事。”蕭望注視著他,笑意淺淡,“至於此番舉措帶來的後果,不過碰巧罷了。也或是太子殿下福澤深厚,命途有心護佑呢?”
“是麽?那或許本王多心了吧。”
楊廣輕輕笑道,“蕭將軍重傷初愈,今日又再動內力,還是盡快回府調養吧。今後大業,本王可還要仰仗將軍呢。”
看著他的背影漸漸遠走,楊廣唇畔的笑意也緩緩淡去。
“碰巧?”
本王怎麽,並不相信呢。
半眯的眸淡淡掃過身後之人,“宇文卿家,似乎有話想說?”
“是,殿下。”
宇文化及上前一步,低聲道,“老臣也覺得,此事太過湊巧了。”
“哦?”
楊廣眉頭輕抬,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首先是這長生殿地圖,老臣便深覺得來的太過輕易,隻是當時未做過多考慮。而今日之事,更是巧合的天衣無縫。這兩件事情細細想來,就像是有人刻意為之。可若說主謀之人當真是蕭望,他用意在何?若當真隻為太子殿下建功立業而不圖恩賞,老臣著實不信。可除了這個原因,老臣再想不出其他。”
“那便當他是一心隻為本王好了,”楊廣輕輕笑著,“再說,他既已布好了謀劃,本王自當不能枉費他的一番心思。至於一些其他緣故,既想不通,又何必多費心思?”
長指撫弄著手中折扇,攤開,再重新合上。
這個蕭望,可倒是,愈來愈有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