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第二十二章 地獄修羅 必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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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碧落長安!
    血。
    滿地的鮮血
    幾十個影衛將他重重圍繞,卻沒有一個人,敢再上前一步。
    身上的玄衣已幾乎變成了一件血衣,大掌緊緊握著那僅剩一半的斷劍,發絲淩亂,紫玉摔落在地,四分五裂。他的眸中,染上了最絕望的紫。
    膝蓋重重磕在地上,他俯下身,染滿血的手掌輕輕滑過那躺在地上已沒了呼吸的男子的眉心,雙眼。“皇兄帶你回家,我們很快,很快就能回家”
    一把抽下腰間緞帶,也不顧胸膛上流出的汩汩鮮血,綁住他的身子,背在自己的後背之上。
    “上!”
    一聲令下,眾影衛蜂擁而上,可隨即,又一個又一個毫無反抗能力的倒下。
    沒人能看的清,他們究竟是怎麽死的,剩下的,隻是斷肢殘臂,四分五裂。
    他隻是進攻,放任一刀一刀,一劍一劍砍在自己身上。他甚至不會疼,他根本已經不知道什麽叫做疼了!他隻想殺,殺光他們所有人!
    大隋朝忠心耿耿的護國將軍找不回了,無數少女傾心那溫潤如玉的翩翩公子不見了,不是消失,而是他們,根本就不曾存在過!活在這世上的,從來都隻有魅皇,隻有地獄修羅,那個滿心滿眼,隻有仇恨的地獄修羅!
    就是這些人,就是現在朝堂上站著的這些人,他們殺了母後,殺了嫣兒,殺了皇弟,殺死了那個曾經的宇文衍!他要報仇,他要他們,血債血償!
    人群中,尖叫聲四起。
    略小的孩子縮在他們的父母懷裏,大聲啼哭,“這個哥哥,是不是瘋了?”
    宇文衍,他是不是瘋了?
    他二十年前就瘋了!從被他們奪走一切的那一天起,他早就已經瘋了!
    “冉五。”
    楊廣皺著眉頭,回頭叫他。
    “沒用的殿下,失心散,已經控製不了他了。”
    男人低聲。
    “看見他背後那個死人了嗎?就對他動手!”
    “是。”
    冉五握緊手中劍柄,趁他和眾人糾纏之際,悄無聲息的繞到他的身後。一劍,猛然割斷了兩人相連的那根緞帶。
    蕭望背上的男子,重重摔落在地。
    “平兒!”
    他急急俯下身,而就在這時,一把堅刃,竟從麵前穿透他的心窩深處!
    千瘡百孔。
    “不要!”
    問柳心驚膽戰,高聲呼喊著,狠狠推開鉗住自己的宇文成都,“主人,主人!”
    她想上前幫他,可卻未曾料想,就在轉身的那一刹那,肩上,已被人重重推了一掌。
    一口鮮血,噴湧而出。
    她不可置信的回頭,蒼白的麵容上早已幹了淚,“宇文成都,你、真的如此狠心?”
    後臂被人死死鉗住,形成了一個屈辱的姿勢,她掙脫不開,用盡了力氣,也掙脫不開,水瞳對上身後男子早已猩紅了的眼眶,她終於,重重閉上了雙眼。
    一生,就那麽短。
    區區二十載,她愛不了想愛的人,保護不了,想要保護的人。
    “來人,把他拿下!”
    文帝站在殿上主位,一直看著這場廝殺鬧劇,從頭至尾,終於拂袖,重重開口。
    “是!”
    眾侍衛急忙接旨。看這護國將軍傷成那樣,即便不死,也定是沒有反抗的餘地了,眾人互相使了個眼色,便握拳上前。
    “都住手!”
    誰都沒有想到,就在這電光火石的一刹那,一支尖銳的發簪,卻重重貼上了文帝的脖頸上。
    沒有人注意到,文帝身側那傾國傾城的絕世女子的麵容已經扭曲到了什麽程度。她是以什麽樣的心情,才能看著他受傷流血,看著白問柳同宇文成都決裂,看著何平死去,看著每一個人墮入無邊無際的絕望!
    “愛妃?你這是做什麽?”
    文帝毫無防備,此刻,更是驚詫不已。
    含元殿,滿是驚慌失措。
    “皇上!”
    “父皇!”
    “皇上!”
    身後的宮娥太監也是發了懵,急忙喚道,“娘娘,您快放開皇上啊,您在做什麽?”
    “都給我閉嘴!”
    她發絲淩亂,不顧一切的嘶吼,“放了他,楊堅,你今日若是再敢傷他一分,我要你拿命來償!”
    此時此景,天子盡管不想明白,此刻,也不得不明白了。
    “你究竟是誰?”
    隻是不管你是誰,難道你就看不出,朕對你是如何的嗎?
    “放了他,放了他”
    無歡拿著簪子的手不斷顫抖著,“就算我求你,放了他”
    “嗬”
    文帝回頭看了她一眼,卻是低低的笑了起來,“你也是長生殿的人?”他的聲音似乎帶著幾分沙啞,“朕早該猜到了隻是朕還以為,這些天,你、都是真心的。”
    “父皇!”
    楊廣也不敢放任動作,看著女子手上那已經沾了血的發簪,高聲詢問著他的意見。
    蕭望,他自然不想就這樣放過,隻是他竟是忘了,這含元殿裏還有這個當初他在長生殿帶回來的隱患在!
    “若是朕今日當真殺了他,你預備怎麽樣,殺了朕嗎?”
    文帝看了楊廣一眼,又看了看那渾身都在顫著的女子,低聲問。
    “會、會、我會殺了你,我一定會殺了你”
    她聲音顫著,渾身上下,冰冷的可怕。
    隻是絕望的,又何止是她一人?
    身旁那蒼老而無力的咳嗽聲驟然響起,四周宮娥都慌了心神。
    “皇上,皇上您沒事吧”
    “娘娘,聖上龍體欠佳,您快些鬆開啊!”
    鳳釵上的白玉柱子有幾顆因為握釵之人的大力而鬆弛開來,劈裏啪啦滑落在地。
    “放她們走。”
    蒼老的眸子掃過女子緊蹙的眉心,終於,文帝開了口。可那聲音,卻好似一瞬間蒼老了十歲。
    “父皇!”
    楊廣不甘。
    審慎籌謀了那麽久的計劃,怎能因為這樣一個無關緊要的女子就輕言放棄!
    “朕說放了他們!”
    文帝怒吼,脖頸上青筋暴起,那鳳釵前端竟又向肉中生生推進了幾分。
    “皇上!”
    小太監膽戰心驚。
    楊廣握緊了拳頭,低眉,“兒臣、領命。”
    即便內心再不情願,畢竟現在,他才是皇帝,名不正言不順,自己又能夠如何?
    婦人之仁!
    這天下,根本總有一天會是他的!
    隻是今日放虎歸山,就怕是後患無窮了。他低頭,朝著冉五使了個眼色,那黑衣影衛眯著眸,在鬆開身前男子的一刹那,一根尖細的銀針卻已深深刺入他脖頸上的皮肉中。
    “你們走吧。”
    文帝低聲開口,“半個時辰後,朕會派人追捕你們,能否逃得掉,就要看他的造化了。”烏黑的眸最後深深看了身後女子一眼,“朕可以為你做的,隻能是如此了。”
    他的聲音那麽無力,無歡從不知道,這個男人,那從來都是站在權利的最高端俯瞰一切的人,竟也會有這般脆弱的樣子。
    執住鳳釵的手慢慢滑下,“謝謝你。”
    生疏,漠然,冷淡,毫無情緒的話語
    隻是她在謝什麽呢?謝他放過那個叛國逆賊?謝他忍著心痛看著自己最心愛的妃子同別的男人天涯遠走?
    朕大了你三十歲。
    朕曾經想過,會永遠對你好。
    朕真的很想,把一切的疼寵都給你的
    隻是就在今日,當那把釵對上他的頸部動脈時,一切,便沒有再可挽回的餘地了。
    天子的尊嚴,沒有任何人可以觸犯,哪怕朕比想象中,更加舍不得。
    “走吧。”
    他聲音沙啞,閉上眼,整個人頹然的坐在軟椅上。
    無歡丟掉鳳釵,跌跌撞撞跑下高台,顫抖的手指撫上男子染了血的俊顏,眼淚滴在裙擺的牡丹上,暈開了一片血紅。
    沒有人可以傷害你,主人,歡兒不會允許任何人再傷害你了,絕不會
    長安城,終於迎來了第一場大雪。
    推開宮門,一整片絕望的白,映著女子血紅的衣衫,無歡回頭,看了一眼殿上的白衣女子。視線在空中相遇,她在問,要不要同她一起走?
    問柳搖搖頭,又笑了笑,能見到他們安然離開,已經沒什麽遺憾的了,而她,她是朝廷欽犯,又怎麽忍心那個男子獨自為她承擔一切?
    一場血雨腥風,終於到此終了。
    眾大臣拍著心口壓驚,似乎還未從驚嚇中緩過神來。
    楊廣仍然站在大殿之中,麵不改色,“父皇,長生殿的白問柳應當如何處置?”
    “都交給你吧。”文帝揮揮手,聲音很蒼老,“朕很累,想要休息了。”
    語罷,在宮娥內侍的攙扶下,慢慢向寢宮走去。
    身心俱疲。
    盛宴款待朝臣,可戲還未落幕,主角卻已不在了。自己心愛的妃子,滿心滿眼竟都是別的男人,這世上有什麽事情,能比這還要諷刺?
    “白問柳,你還有什麽要說的嗎?”
    “沒有。”
    她的聲音很平靜,沒有一絲情緒。
    “本王憐你一介女流,若你肯說出長生殿在京城的落腳處,本王便免你一死,怎麽樣?”
    “要殺要剮,悉聽尊便。若你想逼問我,隻有四個字,無可奉告。”
    “無可奉告?”楊廣冷笑,上前一步,右手托起她那張美的江山失色的小臉,“當本王的鞭子抽到你的身上,將你這張漂亮的臉打的血肉模糊,就不會是無可奉告了吧。”
    問柳輕笑,生死麵前走過無數次,區區一張臉,她又豈會在乎?
    “太子殿下,大可一試。”
    “好!”
    楊廣鬆開女子的下顎,“你不愧跟了蕭望那麽多年,連說出的話都一模一樣!本王就要看看,你這幅倔強樣子,到底還能撐多久!”
    他轉過身,對著四周影衛,“把她關到大內監牢裏,本王要親自審問!”
    肩上的疼痛感愈發厚重,問柳一張臉慘白,咬緊了下唇,一言不發,也不再反抗。水眸輕輕抬起,看向那低著頭沒說過一句話的男子,看來,他是真的對自己完全死心了吧,否則方才,又怎會下那麽重的手?
    嗬
    他和她,還是走到了這一步。
    “太子殿下”
    直到影衛將她押送出門,男人緊繃的拳才慢慢鬆開,沙啞著嗓子,開口。
    楊廣眯著眸,回頭看去,“宇文成都,本王看在你父親的麵子上才沒有治你的罪,否則的話,你可知道,包庇朝廷欽犯應當如何處置?”
    “若、臣能領兵鏟除長生殿,殿下可否放她一條生路?”
    憤恨的發狂,卻止不住內心的不舍,不甘,不願。
    “你先做到再說。”
    楊廣冷哼一聲,不再看他。後退幾步,攔腰抱起昏倒在地上的嬌弱身軀,那個女子,是他唯一想要的。薄唇輕輕貼在她的細額之上,低聲,“瑾兒,我們要回家了。”
    你終於,又回到了本王的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