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第二十八章 情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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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碧落長安!
    蕭望一走,就是一天一夜。
    而從回到屋起,瑾蘇就整整低燒昏迷了一天一夜。喜兒在屋內點了幾個暖爐,又把自己的被褥鋪過來,卻怎麽也止不住她周身的冷意。少爺不在,整個地下宮殿除了煮飯洗衣的下人,她竟再也找不到任何一個長生殿的侍從。
    沒有大夫,沒有藥物,連陽光都沒有,她找不到這奢華的宮殿出口,隻能眼睜睜的看著榻上的女子愈發纖弱蒼白下去,什麽都做不了。
    屋內的燭火久久亮著,喜兒時時刻刻守著她,不敢離開半步。她甚至分不清白天黑夜,隻能以下人的送飯時間來推算時辰。將身子在炭爐旁烤的火熱,再去握著榻上女子冰涼的手,喜兒坐在榻旁,看著自家小姐病態慘白的臉,再聽她昏迷時的委屈低語,淚水一顆一顆往下掉。
    門外突然傳來一行人而過的腳步聲。
    喜兒身子一震,飛快起身推門而出。
    “大少爺!”
    人群中,她一眼就看見那個走在最前英俊挺拔的男子背影。他身上仍穿著昨日的喪服,衣角上還有塵土拂過的痕跡。喜兒見他沒有回應,又追上去高聲呼喊。
    似乎是被她叫的煩了,男人的腳步終於停了下來,轉過身,“什麽事?”
    他的發絲有些淩亂,聲音中也添了一絲不耐煩。
    “求您救救小姐,她低燒昏迷,已經整整一天一夜了,大少爺,您不救她,她會死的”小丫頭跪倒在地上,抓著男人的衣腳,低聲懇求。
    “死?”
    蕭望倏地笑了,薄唇殘忍的一張一合,“死了不是很好?省得整天到處亂晃,惹人心煩,你說對嗎?”
    他的眸子烏黑,泛著冰冷的溫度。
    少女拚命搖頭,哭得泣不成聲,“不是,不是,小姐真的病了,病的很嚴重,大少爺,喜兒求求您,求求您救救她”
    下顎猛地被人抬高,男人低啞的聲音在她耳側響起,“不要在我麵前裝可憐演戲,若當真惹火了我,我不介意讓你走在她的前麵!”
    語罷,一抬手,狠狠將她的身子甩落在地。他轉過身,對身旁的青衣隨從開口,“把她帶到後堂,看著她,不許她再出現在我眼前!”
    男人應了一聲,俯身拉起地上那個小小身子。
    喜兒蒼白的小臉上涕淚連連,纖細的手指死死摳著地麵,也不肯隨他走。她的身子顫著,大眼死死瞪著蕭望,無力的指控,“你可以不管小姐的死活,可為何連我照顧她你也不許?你的心是石頭做的嗎?你明明就知道小姐喜歡你,為何還要這麽對她?”
    青衣男人看著她那模樣,似乎有一分猶豫,“主人”
    “帶她走!”
    他的聲音,暴戾不堪。
    “是。”伸出兩隻封住她的啞穴,將她扛起在肩上,任憑那拳頭在自己身泄恨似的一下一下敲打。
    腳步聲漸遠,密道內,又重新陷入了死一般的沉靜中。
    男子麵對著牆麵,沒人看得見他的表情,那衣下的大掌重重握起,又慢慢鬆開,不知重複了有多少次。
    “子夜。”
    終於,他開口低喚身後之人的名字。
    “是,主人。”
    “去叫大夫。”
    蕭望回過頭來,冷峻的麵容上看不出任何情緒,就連那聲音,也是淡淡的,不分悲喜。長腿向前邁去,停到那虛掩的門前,手指向上,似乎猶豫了幾秒,推門而入。
    房間的氣溫很高,他抬眼看去,就見地上擺著六七個炭爐,榻上的女子蓋了厚厚的兩層被子,臉色卻仍慘白的像鬼。纖細的身子不停的顫抖,毫無血色的一張臉上,還掛著幾道淚痕。
    她、又哭了嗎?
    連昏迷著的時候,都在哭嗎?
    她的眼眸緊緊閉著,大抵是因為冷的緣故,那長長的睫毛不住的輕顫,眉心也緊緊蹙著,一幅毫無生氣的模樣。
    蕭望就那樣看著她,身體某一處突然傳來一陣細小卻尖銳的刺痛。像是被針紮進骨血裏,再隨著針尖上的毒性蔓延,流進四肢百骸,撕扯成一股冗長看不見盡頭的絕望。
    他不知道自己愣了有多久,修長的手指一點一點向上,剛要貼上她冰涼的額頭,門突然被人敲響。
    “主人,大夫到了。”
    “恩。”
    蕭望才意識到自己要做什麽,木然收回手來,低低應,“讓他進來吧。”
    老大夫放下藥箱,看著榻上臉色蒼白的女子,微微蹙了蹙眉,將兩指壓於她纖細的皓腕上,眉頭皺的更深。
    “她怎麽樣?”
    蕭望沒有開口,而問話的人,是剛剛跟進來的隨從子夜。
    “風寒入體,不過這姑娘似乎以前受過什麽創傷,身子不算太好,再加上心中鬱結難平,才會昏迷不醒。還有,她咽喉處的掐傷本就很重,如今又因為風寒開始感染。這樣,我先給她開幾服藥,看看效果。”
    老大夫皺著眉道,話到最後似乎想起了什麽,又嘟囔了幾句,“燒的這麽厲害,也不知道早些請大夫,若是再晚了些,不僅變成啞巴,恐怕腦子都要燒壞。”
    他的聲音很小,可蕭望卻還是聽了個真切。
    腦子燒壞?
    蕭望突然就想,若是腦子真的燒壞了,她是不是就不會再背叛自己了?可隨即又低低的笑了起來,宇文衍,你真的病入膏肓了。
    子夜送走了大夫,折回房間看著正在一口一口向女子口中送著湯藥的男子,微微愣了一下。直到那藥碗見了底,他才道,“主人,您昨夜一夜沒睡,還是先回房休息吧。”
    “恩。”蕭望應了一聲,卻還是沒有動,複雜的目光久久停在女子臉上,低聲開口,“你先回房吧。”
    “是。”
    子夜也沒再多說,轉身,帶上了門。
    大殿的後堂內,青衣男子挺直的站在門口,手足無措的看著那縮在角落裏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小女子,頭疼的撫了撫眉。他寧願主人把他推出去麵對千軍萬馬,也不想去麵對‘女人’這種難纏的物種,更何況是一個這麽愛哭的女人。
    更何況都半個時辰了,哭聲不停反大,這女子,當真是水做的嗎?
    “你別哭了。”
    手臂僵硬的抬起,遞過去一張幹淨的帕子。可男子的聲音似乎冷硬慣了,就算此刻是安慰的語氣,從他口中說出來倒是像極了恐嚇。
    喜兒被他一說,隨即哭得更凶。
    “喂,我叫你別哭了。”
    男人無辜的很,也不知道她怎就怕了自己,上前一步,硬是把帕子塞到她手裏,“把眼睛哭瞎了,就嫁不出去了。”
    “喂,你別再哭了,你到底想怎麽樣,你說啊。”
    喜兒攥著手中帕子,又睜著霧蒙蒙的大眼抬頭看他,似乎也感覺到了這人沒什麽惡意,說話聲音就大了幾分,“你、你放我回去看小姐,我就不哭。”
    男人一愣,“除了這個。”
    “我就要這個,我要回去看小姐,我擔心她。”喜兒瞪他。
    “可是,”他皺了皺眉頭,“主人說不想見到你,違背了他的意思,他會殺了我的。”
    “那我不出去,你去找個大夫給小姐治病好不好?”她想了想,退讓了一步。
    “”男子不說話,心想著自己剛剛怎麽就誇下海口說讓她提條件了,這兩件事,他可都辦不到。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騙我。”喜兒癟了癟嘴,淚水又開始往下掉,“你根本和大少爺一樣,都是見死不救的冷麵人。”
    “我、我沒有見死不救。”他似乎有些委屈,無緣無故被主人弄來看管一個小丫頭,而這丫頭偏偏又那麽愛哭,讓他打也不是罵也不是。可看她那鼻尖紅紅,小嘴委屈癟起的模樣,竟是怎麽看怎麽可愛。
    青衣男人向前一步,問她,“喂,丫頭,你叫什麽名字?”
    “我叫喜兒。”她想自己該是還在生氣的,可誰讓她那性子自小就被奴役慣了,別人怎麽問她,她就下意識的怎麽回答。
    “喜兒”男人低聲念了一次,然後像是很滿足的笑了笑。他說,“喜兒,我同你保證,你家小姐一定沒事的。我跟了主人那麽多年,我很了解他,你相信我,恩?”
    “你說真的?”
    小丫頭擦了擦淚,這才抬頭看清他的樣子。他穿著一身青衣,算不上俊帥的一張臉,更多的是陽剛。高大壯碩的身子,足以給人安心的力量。
    喜兒握著那帕子,瞳孔對上那人黑黝的眸子,莫名就紅了臉。
    她轉過頭去,“喂,冷麵人,你叫什麽名字?”
    “臣剛。”
    他看著她,笑了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