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第十八章 重墮輪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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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碧落長安!
    蕭望最近常常不在府內,甚至,日複一日的愈發晚歸。
    瑾蘇白日裏大多時間是睡意昏沉的,稍稍清醒的時候,她會坐在桃林深處望著自己的下腹發呆,腦海中不可抑製的就想起他那日的保證,他說,我們會永遠住在這裏。
    眨眨眼,她輕輕笑了。
    他的永遠,可當真是朝生夕死。
    幸好,本來就沒想要過什麽期盼,便也就少了失望。
    院子前後有大量的暗衛守著,她出不去,也沒人進的來。蕭望說,那是為了保證她的安全,可瑾蘇卻悲觀的在想,這和長生殿內的軟禁有何種區別?若非要說出一二的話,便是那時在地下暗室,如今,好在還能觸及到陽光。
    她伸出手,迎著夕陽的方向,烙下小小淡黃的光暈。
    不過剛滿十七歲的少女,她卻隻覺這一生大勢已去,積重難返。
    早已不複回頭。
    蕭望回到府內的時候,夜已深。
    屋內燭火未亮,漆黑一片,他向榻前走去,才發現那被褥竟也是一片冰涼。
    四方守衛皆說她未離開過府內半步,蕭望心一慌,大步向後院的桃林而去。
    月色如水。
    他一眼便看到了那靜靜躺在桃林深處已然睡熟了的女孩兒,她呼吸清淺,月光輕輕灑在她纖細柔美的容顏上,鍍上一層淺淺的光暈。
    蕭望的心內暖意盎然。
    他慢慢俯下身,伸手圈起少女纖弱柔軟的身軀,在她額上烙下一吻,“怎麽在外麵睡著了?若是著了涼該怎麽辦,恩?”他低聲,溫柔開口。
    抱著她緩緩向房內走去,他一路小心翼翼,生怕把那睡夢中的佳人吵醒。直到將她輕柔放在榻上,瑾蘇的手卻拉緊了他的袖口,像是抓住了什麽救命稻草,久久不肯移開。
    她的小臂緊緊擁著他的肩背,嘟著唇依賴在他懷中的模樣像極了一隻慵懶可愛的小貓。
    蕭望的眸深深注視著那張嬌俏的容顏,他愛極了她現在的樣子。可他卻也知曉,隻有在睡夢中,她才會全然卸下防備,隻有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她才會稍稍撕去那冷漠的外衣包裹。
    握緊了她的手慢慢置於自己的胸膛上,男人的眸色愈發幽暗,將她壓在榻上,俯身便親吻了下去。
    薄唇狠狠噙住少女馨香甜軟的唇瓣,修長的手指順著她頸上的衣衫緩緩下滑,一寸寸碾磨。手下綿軟滑膩的觸感徹底迷了他的心智,他的吻漸漸下侵,帶著不可抗拒的力度。
    衣衫半退,少女半夢半醒間被男人堵住了呼吸,隻能哼哼唧唧的咕噥幾聲,伸出小手想要推開他。
    一陣冷風吹過,不著寸縷的身子重重瑟縮了一下,她擰著秀眉慢慢睜開眼,才發現自己正處在一個何種境地上。
    身上的男人衣衫淩亂,眼底,猩紅的可怕。
    她側過頭去,身體驀然又冰冷了幾分。
    “瑾兒,瑾兒,瑾兒”
    蕭望撐在她身體兩側,俊顏抵住了她的頸肩,眸光沉溺,一聲聲喚她的名字。濕潤的吻順著脖頸慢慢向上,再度侵襲上她嫣紅的唇瓣,可黑眸無意中對上少女清澈淡漠的瞳孔,整個人才倏然清醒。
    “瑾兒你,何時醒的?”
    他試探著開口,聲音中還帶著情潮未退的沙啞。
    “夠了麽?”
    瑾蘇看著他,聲音微冷,“若你滿意了,可以將身子挪開麽?很重。”
    蕭望抿唇,緩緩移開了身子,卻不鬆手,“我、瑾兒,我們是夫妻,你從前不會拒絕我。”
    “夫妻?”
    瑾蘇細細咀嚼著這兩個字,眨了眨眼,低笑出聲,“原來,你還記得我們是夫妻。”
    她的眸中滿滿全是涼薄與諷刺,蕭望突然就慌亂的厲害,顫著唇,一下下去親吻她冰冷的額,“我、我知你怪我最近不在你身旁陪你,可我有苦衷,瑾兒,我”
    “我知道,你有苦衷,你堂堂大周皇帝的苦衷,又豈是我一個小女子可管的了的?”
    她打斷他的話,聲音裏竟帶著連自己都未曾發覺的怨氣,她想他所謂的苦衷,不就是為了他的複國大業?說什麽放下,說什麽陪她一生一世,通通是逢場作戲的鬼話,她根本一分也信不得。
    “不、不是,我在查查可汗侍從的身份,他瑾兒,我說會放下,我就當真會放下,可有些事情,不能憑我一人決定,你,你可知”
    他急著解釋,可在觸及到她滿是抗拒的一雙水瞳後,渾身上下突然充滿了無力感。
    手臂無力地垂下,他閉了閉眼,聲音低沉的厲害,“瑾兒,”他說,“其實你從未相信過我對不對?無論我說什麽無論我解釋什麽,你都不會再相信我了,對不對?”
    他怨,他恨,他委屈,他內疚。
    可他怪不了別人,更怪不了她,隻能日複一日的愈發痛恨著自己。他突然就想起了那夜幽深冰冷的地下暗室中,他的手掐上她脖頸的那一瞬間,她臉上蒼白的絕望與死寂。
    那個時候,他在做什麽,他在想什麽,他在堅持著什麽
    所以這一切,通通都是報應,不是麽?
    他的嘴角勾起一抹淺笑,蒼白的,似有似無。
    “瑾兒,你可知你多殘忍,給了我希望,可又告訴我一切都是奢求。”
    他低喃,一字一句。
    “再信我最後一次,好麽?我以生命起誓,這次,決不負你。”
    瑾蘇醒來的時候,身旁的被褥已然冰涼。她不知他是何時走的,隻是恍惚間,又想起了昨夜那人在自己耳畔沙啞哀傷的低喃。她想,她當真還能再信他一次麽?
    下人早已備好了早膳,可她沒什麽胃口,隻吃了幾口,便走出門去。
    天氣很悶,她坐在涼亭中擺弄著古琴,將散落在頰側的發絲鬢到耳後,心情沒來由的愈發煩躁。
    “瑾兒。”
    身後傳來一句沙啞的低喚,瑾蘇回過頭去,竟看到那人渾身是傷,前襟還染著鮮紅的血,正費力的一步步向自己走來。
    “你”
    她倏然起身,身體不受控製的顫的厲害,“你、你怎麽了?”
    他怎會受傷的?他為何會傷成這樣?
    “我我被人暗算”
    男人似乎連開口都很是費力,鮮紅的血順著嘴角流下,“瑾兒我”他叫她的名字,可還未走近,便已仰頭倒在了地上。
    “你”
    瑾蘇呆愣在那兒,身體卻比意識先做出了反應,走下涼亭,俯身試探著去觸碰他,“你怎麽樣了?蕭望,你、你說話,你到底怎麽樣了?”
    雪白的袖口慌亂的去擦男子臉上、頸上的血痕,可那攤血漬卻愈擦愈多。瑾蘇顫著聲音,“你、你別嚇我,你的手下不就在外麵?你怎麽不命他們來保護你?蕭望”
    直到纖指停頓在他冰涼的頸,她的眸子猛然一暗,隨即飛快的站起身來,後退一步。
    “你是誰?”
    她厲聲質問。
    那不是他,瑾蘇記得,他的頸上是平整光滑的,可那人的頸後卻有一條深凹的疤痕。
    隻是,那道傷疤
    “你、你說什麽?”
    男人聲音低沉,長指緊扣著地麵,壓去一臉陰鷙,“我、瑾兒你怎會不認得我?”
    “別再做戲了!你易容成他的模樣無非想騙過門口的守衛,而你裝成身受重傷不過也隻想消除我的戒心。說吧,你究竟想要什麽?”
    “瑾兒”
    “你還不肯說實話麽?”瑾蘇的聲音又高了一分,“你以為你能瞞得過所有人?宇文成都,從你第一次以查可汗侍從的身份出現在我眼前時,我早就已經認出你了!”
    她叫他,宇文成都。
    她說,宇文成都,這麽多年,你還是這麽幼稚!
    “你費盡心機接近我們是為了什麽?你還想要來傷害誰?”
    她知道如今的他是危險的,他殺人成性,早已不是曾經的那個溫潤的善良少年。可是她卻仍是覺得,就算他再喪心病狂,也決計是不會傷害她的。
    他們是從小一起長大的親人啊,不是嗎?
    “宇文成都,你給我說話!”
    男人的眼中又暗沉了一分,他慢慢起身,長指漫不經心的彈去膝蓋上的塵土與褶皺,嘴角勾起一絲笑意,他說,“我的瑾蘇,許久不見了。”
    “我以為我的易容術已到達了登峰造極的地步了,可卻仍是被你輕易識破。果然,這世上最了解我的人還是你,對麽?”
    瑾蘇已不知該以何種情緒對待他,抿緊了唇,道,“你的目的是什麽?你到底想要什麽?”
    “我要什麽?”成都輕笑出聲,黑眸上下打量著少女全身上下,似乎隻一瞬,他的眼神驀然陰鷙的可怕,“我要,你腹中骨肉的命!”
    “你,你說什麽!”
    瑾蘇不可置信,捂著肚子重重後退了幾步,高聲喊道,“來人啊,來人!”
    可話還未完,後頸便被猛地一擊,她搖搖晃晃,終於癱倒在男人懷中。
    緊閉的眼角溢著滔天的絕望。
    宇文成都,連你,也當真狠得下心,傷害我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