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第十九章 墮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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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碧落長安!
    瑾蘇醒來的時候,天已黑的透徹。
    周圍是陌生的環境,她透著窗子向外看去,月兒高高,掛在樹枝上。
    她的腦中一片混沌,伸出手指壓了壓眉心,這才堪堪找回了些許意識。猛地,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麽,她倏然直起身子,在感受到腹中胎兒平穩呼吸的時候,才終於安下心來。
    她想那個人,終究是狠不下心來傷害自己的,不是麽?
    她的頭很痛,喉嚨也幹渴的厲害,慢慢下榻,想去找些水喝。可足踝剛剛碰到地麵,門已被人從外推開。
    背著月光,黑衣男子端著一碗及仍舊冒著熱氣的湯藥慢慢踏入房間。目光在觸及到麵前那呆呆坐在榻上的女孩兒時,又不自覺的暗沉了幾分。
    “成都。”
    瑾蘇叫他的名字。她努力讓自己保持著一如平常的狀態,可那顫抖的眼角和緊抓著床沿的指尖仍是出賣了她此刻全部的情緒。
    她看不懂他,不知從何時開始,她竟是已完完全全的看不懂他了,眼前的這個人是陌生的,他的每一個動作說話的每一個語氣,對她而言,竟通通陌生的可怕。
    “你醒了。”
    宇文成都嘴角的笑意不明,一步步向她走去。手中湯藥的苦澀氣味蔓延,融化在房間的各個角落中。瑾蘇的心尖猛然一顫,隨即拚命的安慰自己,不會的,她對自己說,他再喪心病狂,也不會那樣對自己,絕不會
    “我方才叫人替你把過脈,大夫說你在懷胎的時候中過毒,又受過刀傷,孩子的情況一直不好”他一字一句,速度極慢的開口,“一個對你如此過分的男人,你為何還執意要留著他的種?瑾蘇,我真是替你不值。”
    少女看著他,卻不語。
    纖細的手指撫上自己的腹部,身子慢慢瑟縮了幾分。
    成都看著她的動作,嘴角的笑意仍未斂去,一雙黑瞳晦暗不明,“大夫說,如果我執意要拿掉這個孩子,你也很有可能會有生命危險。”
    瑾蘇的身子又僵硬了一些,她看著他,眸色清明,卻是指控的意味十足。
    “不過你放心,瑾蘇,我不會讓你有危險,我也絕不會允許任何人再傷害你,一丁點兒也不允許,所以”他揚唇,湯勺慢慢攪動著那碗滾燙的湯藥,低低笑了,“喝了它,和我回太子府。”
    “是什麽?”
    瑾蘇開口,才發現自己的嗓子竟沙啞的厲害。她問,那碗藥她是知道的,可她不信,她不願相信,也不能夠相信。
    成都
    宇文成都。
    “是什麽?”男人輕笑,又靠近了一分,低聲道,“是什麽,你不會不知吧,我的瑾蘇,還要我來提醒你麽?”
    “不、不”
    少女的瞳孔閃爍,手指緊緊抓著身下的被褥,拚命的向後縮去,“成都,你不能,不可以”
    “我可以。”
    宇文成都壓住她的雙手,又將那碗湯藥向她靠近了一些。他說不,我可以,瑾蘇,這世上從來便沒有我不可以做的事情。
    苦澀縈繞在鼻尖,瑾蘇別過頭去,突然重重幹嘔了起來。她一下一下的咳著,似乎要將五髒六腑全部傾囊而出,她很痛苦,很冷,很怕,全身上下都顫抖的厲害。
    她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掙紮起身,想逃脫那人的束縛,可足踝還未觸碰到地麵,已被他重新桎梏在自己身前。
    手心被剜出了一道血痕,她隻覺得如今連開口都費力的厲害。
    “成都,我求你,求你不要傷害他。我知你恨蕭望,我答應你回太子府,我答應你從今以後再不會見他,你要我做什麽我都願意,可是我求你,這是我的孩子和他無關,求你放過他,成都”
    瑾蘇已不知道自己在說些什麽,隻是抓緊了男人的袖口不斷的懇求,一個字一個字的懇求。她已經什麽都沒有了,她已經什麽都不想要了,她隻有這個孩子,她的孩子
    她跪在堅硬的木板床上,頭重重的磕下,一次又一次,一下比一下更重。額前一片紅腫,可她卻沒有了絲毫感覺,隻是一遍一遍的懇求,不斷不斷的呢喃。
    她曾以為他會一直陪伴在自己身邊,為她遮風擋雨一輩子。
    她以為他們會一直鬥嘴鬥到老,直到頭發白了牙齒也掉光了。
    她沒有想到,從來都不曾想過,有一天會以這種姿態匍匐在他的腳下隻為求一個放手,求一句饒恕。
    男人的眸中有過一絲疼痛和猶豫,可卻一閃而逝。他撐著少女纖弱的身體,慢慢扶起她,聲音極輕極柔的開口,“我怎麽會傷害你,就算這世上所有的人都傷害你,我也不會動你分毫的。”他低喃,“瑾蘇聽話,我是為你好啊,喝了它,才能徹底斷了那男人的念想,讓我們回到過去,不好麽?”
    他的懷抱很暖,暖的近乎炙熱,瑾蘇抬眸看他,唇齒喃喃,“你說,你不會傷害我?”
    她閉了閉眼,眼角有什麽東西劃過,卻又很快消失不見,“可是宇文成都你知不知道,你現在對我做的一切,卻比他更加殘忍。”
    “你恨他,可為何要把對他的恨意加注在我的孩子身上,他是無辜的啊,宇文成都,你有沒有想過,我也是無辜的啊!”
    她低吼,她拽緊了男人的衣角,最終還是哽咽出聲。
    宇文成都,你知不知道,我也是無辜的啊。
    若說我有什麽錯,便是錯在不該愛上他,不該對他心存念想。若是說我有什麽錯,便是不該相信你,不該傻傻的以為,你是當真不會傷害我。
    她半個身子磕倒在地麵,手腳並用的向門口爬去,她站不起身,她毫無力氣,隻能拚命的向前爬,她沒有一絲辦法。
    蕭望
    她緊咬著唇,一遍遍念他的名字。
    救我,蕭望
    堅硬的門檻劃破了她纖細的指尖,鮮血汩汩流出,可她甚至感覺不到疼,眼睛一眨不眨,盯著門口的方向。快了,就快了
    可身子突然被人大力拖回。
    “你在叫誰?你在想誰?”
    宇文成都的大掌緊緊扼住少女的長發,將她調轉了一個方向麵對自己。
    男人紅了眼,在她口中一直呢喃著的那兩個字已經完完全全吞噬了他的理智,一分不剩。
    “蕭瑾蘇你別做夢了,他不會來救你,誰都救不了你!”
    門大開著,冷風徐徐吹入。
    她睜開了蒼白的眸向窗外看去,下雨了嗎,她看到雨水,她聽到雷聲,她的世界她的絕望泛濫成災,杳無邊際的蔓延。
    在哪裏,誰的聲音忽遠忽近。
    ‘瑾兒,我會一直陪著你。’
    ‘我會在你身邊,我會保護你。’
    ‘再信我最後一次,這次,絕不負你。’
    蕭望
    蕭望,你在哪裏你在不在,蕭望
    騙子,蕭望,騙子
    ‘瑾兒’
    ‘瑾兒,我在,我在我一直在’
    蕭望
    苦澀順著唇角蔓延,她嗚咽,叫喊,咬破了唇,發了瘋的掙紮,卻換不來男人的一絲絲心軟和憐憫。
    宇文成都
    你告訴我,我們怎麽了,宇文成都,我們到底怎麽了
    我做錯了什麽
    到底做錯了什麽
    寂靜,喘息,鮮血,絕望。
    瓷碗碎裂在地上,割破了男人的手指,剩餘的湯汁順著地上的縫隙流入,緩慢的,掙紮不得,逃脫不得
    是命嗎?
    他們的孩子,她用盡了全部的力氣拚了命保護的孩子,注定仍是來不到這世上嗎?
    戰兒,戰兒,無戰,無戰
    身下的血愈來愈多,徹底染紅了她雪白的衣裙。她整個人趴在地上,纖細的手指緊緊扣著地麵,將地上的血用力的向自己身上拉攏。
    不要走
    戰兒,無戰
    不要走,回娘親這裏,娘親隻有你了,不要離開,不要離開求你
    下腹疼痛的幾欲昏厥,她發絲淩亂,麵色慘白如鬼,卻仍舊發了瘋的掙紮,嘶吼,不顧一切
    ‘瑾兒’
    ‘瑾兒,我在,瑾兒,我一直在’
    耳旁的那個聲音越來越大,越來越近,折磨的瑾蘇幾欲瘋癲,幾欲崩潰。
    蕭望
    蕭望你在哪裏
    你不知道我在經曆著什麽,你不知道我在遭受著什麽
    你不知道,你什麽都不知道。
    你阻止不了他,你也保護不了我
    你從來都保護不了我
    宇文成都的衣衫被她抓破,他低著頭,麵無表情的看著那倒在血泊中掙紮的纖弱少女。
    瑾蘇
    他的瑾蘇
    大手向下,顫抖的觸上女子冰涼的身體,她在流血,她在哭,她在絕望
    大夫呢?
    大夫在哪裏?
    他說她的身子很弱,他說墮胎可能會有生命危險。大夫呢?他要去找大夫,他要去給她找大夫
    他在抖,他無法呼吸,他站起身,幾近倉皇的奪門而出
    絕望,無邊無際。
    身下的血還在不斷地流淌著,觸目驚心,她的發絲被血染紅,衣衫已淪為了一件血衣她覺得自己像極了一個瀕臨死亡的人,明知已毫無挽回的餘地卻仍是垂死掙紮。
    紅,滿眼的紅
    原來一個人當真有那麽多的血,那麽多那麽多,她的手觸上下腹,眼前無意識的浮現出那日芳菲,他身著喜袍,俊朗挺拔,一步步向她走來,他伸出手,卻牽住了另一個女子。她想起自己鳳冠霞帔坐在梳妝鏡前,鏡中的女子眉眼如畫,秀美絕倫,那時她等待的,又是誰?
    他華衣似錦為誰,三千榮華為誰,繁華謝後悲喜散盡,什麽都是空的,是假的。佛曰不可說,不可說。不是不可說,而是根本說不出其他。
    長裙曳地,染著最絕望的紅。
    最濃烈的慘白。
    她快死了麽?她想,許是快了吧,甚至她再也感覺不到疼,身下的鮮血汩汩流出,她卻沒了一絲感覺。沒有人會來救她了,從來沒人幫的了她
    愛情友情什麽都是假的,什麽都是
    她閉了閉眼,嘴角無意識的勾起一抹淡笑,笑的嘲諷,笑的妖冶。有液體從眼角倉皇流出,再也擦不幹淨
    戰兒,娘親很快,便去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