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落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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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生勿入帝王家!
雖則內監勸慰,但皇上怎可真的寬心,隻一聽說就大怒“跟著的奴才是幹什麽吃的!”隨即起身,衣袖一振就往外而去,嘉楠也著實吃了一驚,提了裙子也跟著急奔出門,阿日斯蘭出了門,眨眨眼睛,為免不便,帶著隨從從另一邊走了。
出的天祿齋,隔著曲徑便聽得岸邊一陣嘈雜,遠遠見得跟著嘉柳出門的兩個宮女急的團團轉,岸邊擠擠挨挨地站了一排太監宮女。嘉柳在離岸不到三尺的地方撲騰,兩個會水的嬤嬤意欲從旁靠近,奈何嘉柳雙手揮舞,大喊大叫,加上水底濕滑,竟不得近身。
皇上總算明白為什麽內監要自己“寬心”了,太液池是在原天然湖泊的基礎上改建的,除了行舟碼頭水路,凡清涼殿曲徑這種人來人往之處,為了安全,近岸的水底都特特墊高過,最處深不過三尺,淺水的地方,隻一兩尺也是有的,成人不慎跌水,自己站起來,水深還沒不過腰身。嘉柳年紀小,雖則身量不足,但隻要定下心站起來,水也沒不過她胸口。
嘉楠定眼看去,嘉柳因著水中浮力甚大,又有水波推動,心中驚惶沒能站穩,一時滑跌,一時又能跩住花莖暫穩身形,但因花莖不甚負重,往往斷折,又加深了嘉柳的恐懼,於是呼叫的厲害,估計她自己嚇了個不輕。
隻這一小會兒,岸上已有了應對新策,一根竹竿從岸上伸到嘉柳麵前,眾人七嘴八舌的衝嘉柳呼喊“公主公主,抓住抓住!”嘉柳莫名所以,心中慌亂,眼中又飛濺了水沫,視野不清,一時也聽不清楚岸上鬧哄哄的喊的是什麽。皇上本已經略寬了心,見嘉柳總救不上來就又上了火,罵眾人道“蠢材!趕緊的呀!”
嘉楠清喝一聲“你們一起喊,水深不過胸口,抓住竹竿!”太監宮女們齊齊照辦,果然這次嘉柳終於聽明白了,恰手碰到竹竿,便一把抱住,然後終於慢慢穩住身形,一邊抽噎一邊扶著竹竿往岸邊緩緩走去。嘉楠提醒她道“莫急躁,有淤泥,慢慢走!”故而嘉柳雖然有兩步或有腳下濕滑,或者淤泥陷腳,心中也不再慌亂。到得岸邊,水中的嬤嬤將她舉起,岸上自有人接應,總算是得救了。
嘉柳身上頭發全濕,釵落髻歪,兩鞋俱失,裙子更是被淤泥弄的汙糟一片,被自己的宮女抱著稀裏嘩啦地大哭。皇上又是氣又是心疼,顧不上發作隨侍,招呼著趕緊把嘉柳送入室內。因皇上到底鮮少理會瑣事,或有不周到的地方,嘉楠又從旁描補。除張羅宣太醫、備熱水、取衣服外,一時又打發人去稟皇後、請華妃。清涼殿裏一時人來人往,各自忙碌。
坤寧宮離得近,皇後先至,太醫正在診脈,聽的無事,皇帝就勸謝皇後回宮安胎,又誇了嘉楠幾句,說她“臨危不亂,處事機敏。”讓皇後也一並帶她回去。嘉楠見得無事,心中也不耐煩,於是跟著謝皇後回宮。來的時候著急,乘的是輕便小轎,謝皇後嫌顛兒,攜著嘉楠緩步回宮。嘉楠感歎了一句“嘉柳的奴才竟也不中用,主子跑開了還木頭樣的杵著,倒還要兒臣特特叫她們追上去看著點,究竟還是出事了。”
謝皇後緩緩吐了一口氣,問她道“依你看,該當如何?”嘉楠認真的說“自然和兒臣的隨侍一般,伺候得不好,發落出去,重新挑過。要兒臣說,不僅是兒和妹妹的隨侍,宮裏的宮人都合該梳理一遍,兒臣看今天太液池邊救人也甚是沒有章法。母後修養身體不問事,華妃怎麽把宮務協理成這樣!”謝皇後聽她前麵幾句還微微點頭,聽到最後一句不由得腳步一滯,搖搖頭道“你父皇的妃妾,你小小年紀,怎可妄自褒貶。”言畢深深地看了嘉楠一眼,不再多言。
皇後與嘉楠走了不多久,華妃也帶著人急行而至,嘉柳尚在內梳洗更衣。皇帝安慰華妃到“且放心,柳兒無事,一會兒梳洗好了就出來了。”華貴妃眼圈泛紅,雙眸瑩瑩,淚珠兒在皇上跟前滾個不住,婉聲哭訴“陛下,臣妾一聽,唬得心肝兒被摘走一般,直待到陛下這聲‘無事’才被放回來哩。”
華妃是太後的親姪,其母是江南美人,華妃樣貌隨了母親,生的十分清秀嬌美。因著太後喜愛,自小時常入宮,皇上尚為皇子時,表兄妹原是耍得慣熟的。她自小撒嬌慣了,封了貴妃之後自然要端著貴妃的風儀,漸漸少做此態,此刻哭得淚眼盈盈,梨花帶雨,如幼時一般隻管撲在表兄傷心,看起來分外惹人憐愛,皇上自然是撫著她的背好生安慰一番。
待得嘉柳梳洗完畢,草草行了個禮,隨後就撅著嘴坐在華貴妃身邊。華妃摟著她問到“柳兒,你怎麽掉水裏去了?隨侍都在做什麽!”
嘉柳悻悻答到“母親,惠和姐姐總凶我!方才也是因著她凶巴巴訓我一頓,我一害怕,不防就跌到水裏去了!”
皇帝聽得“母親”二字,眉心一蹙,沉聲道“跟你母妃說話也我呀我的,朕看你是有點欠規矩,你姐姐教你也是為你好,再說今日朕可是聽得真真兒的,惠和原也沒有凶你,你慌亂的時候還多虧她在岸上指點你站穩呢。”又扭頭對華貴妃道“嘉柳還需好生教導,阿日斯蘭如今是作為北漠使節來此,柳兒老纏著人陪他玩看著不像樣。”
話音未落,嘉柳一聽就不樂意了,嚷了起來“那不是表兄嘛!”華妃也待要幫腔,皇帝累了一天,此時已經有了幾分倦意,也懶怠多言,板著臉訓了嘉柳一句“昨日屬舞的時候你興興頭頭的,你惠和姐姐可是給你留臉,一個字都沒說!”嘉柳生來是個急脾氣,太後又一向寵她,聞言大哭“父皇什麽都偏心姐姐,我要找皇祖母去!”皇帝大怒“教養嬤嬤平日裏怎麽教的!”又衝華貴妃遷怒到“貼身伺候的把公主伺候到水裏去,教養嬤嬤教出來的公主就這樣不懂規矩!皇後身體不好,太後要你協理宮務,怎麽連嘉柳身邊的宮人怎麽都這樣敷衍,別處豈不更是亂七八糟!”
華貴妃起初是憂心愛女而來,後來見愛女無事預備趁機撒嬌邀憐,不期好端端一把火燒到頭上,登時有些摸頭不知腦,原本眼淚就沒怎麽收,這下愈發抽抽搭搭哭的真心起來。既哭得頗有些投入,便有些忘了形,方才的梨花帶雨就有點過了,成了碾落成泥,皇帝愈發懶怠多顧,打發她帶著嘉柳自回宮去了。
此時已是掌燈時分,禁內各處宮燈一一點起,若此時有人能飛到空中俯瞰,便能看得下方瑩然一片,若星河墜落。奉天門外,百國會館的一處屋舍內,阿日斯蘭滿臉不快,狠聲道“太輕敵了,還是這樣狡猾!竟跑得比兔子還快!”身旁的隨侍那欽一臉的費解“王爺何必在意這個小小村童!”阿日斯蘭悻悻然“甚麽村童!有一日他會成長為一頭惡狼,帶著群狼在我北漠草原上捕食遊蕩,此人將是我北漠十年後的最大威脅!”
那欽不以為然得說到“王爺是草原上的雄獅,區區惡狼隻要聽到獅吼就要夾著尾巴逃跑!若是闖入雄獅的領地,必要被撕得粉碎!”阿日斯蘭哈哈一笑“不錯,惡狼怎敵得過雄獅,從前敵不過,以後也不能!”
坤寧宮中,玉瑤在伺候嘉楠梳頭,因為她頭發不是頂好,有些細軟,因而謝後安排有人每天替她用梳齒按摩頭皮五百次。謝皇後已在為玉瑤尋得去處,原來竟是直接安排到謝家在京的別院。謝家主子常年不在此處,隻有一些掃撒仆婦,因是要留守空宅,故而人丁都特特選過,懼是為人穩重,忠心厚道的世仆。玉瑤去的此地,皇後的母親家見皇後對玉瑤頗為上心,自然不會怠慢與她。
玉瑤梳得極是舍不得,堅持要最後伺候嘉楠通一次頭。嘉楠也顧不得與她閑話,把出宮後須得做的事情一一吩咐,聽得玉瑤一一複述,又再四囑她小心行事。諸事交代完畢後,嘉楠感歎說到“外頭雖說用度不如宮內,但行動可自專,不像宮內做錯一星半點行動便是要打板子要人命,竟還是出去的好。另準你與宮中姐妹聯絡交接,若在外有了急難,本宮能與你排解的自然與你排解。你出宮照樣是本宮的丫頭,不可墜了本宮的麵子。”
玉瑤含淚道“殿下百般愛護,奴沒齒難忘。”又囑咐玉瓊到“以後好生伺候殿下,莫要讓我掛心。”夜間自然是點了春芳、玉瑤值夜,但主仆間一時多少話也說不盡,也隻好且待日後有緣再說。
一夜過去,春芳、玉瑤拜別嘉楠,各自去也。嘉楠雖然心中不舍她二人,但在重生後在宮外埋下了第一顆釘子,終於呼了一口氣,專心的考慮起公主衛的第一位統領人選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