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加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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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生勿入帝王家!
李巍跟在嘉楠身後,神情十分恭謹,他那無人可窺探到的腦海之中,卻忍不住浮想聯翩。麵前這個年輕的武將,如果早來幾個時辰,當然不用說,那是救駕於危難之際,潑天的功勞,無人能及。可眼下戰局已然在惠和公主的步步為營之下分出了勝負,玉關軍的出現,不過是錦上添花而已。這惠和公主怎的還是一副感慨激動的樣子,前一日就算是兵臨城下,稍不留意就是覆頂之災,也不曾見她如何動容過。
想到這裏,李巍不僅沉吟了片刻,不動聲色地眨了眨眼道“不知將軍帶來軍士幾何?稍後收複天京可有把握?”
奕楨抬頭看了他一下,沒有直接回複,轉而問道“不知這位大人如何稱呼?”話雖然說得恭謹,那聲音裏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隨性親近之意。
嘉楠含笑回頭,正要分說,垣鈞先開口道“奕將軍,這是上庸城的李通判,原太守附逆,意欲殘害太子公主,幸而李通判反正。否則咱們可等不到你來啦!”
奕楨一聽,手上不由自主的握緊了拳頭“此地太守膽敢從賊?!”
“上庸太守姓王,原本與華王氏是族親,以前就走得親近。”
奕楨心中不由得一陣後怕,朝李巍拱手為謝“李大人高義!”
李巍心中訝異,回禮道“此乃為人臣子應有之義,豈敢生受了將軍。”
既然都不是外人,奕楨也沒有保留,坦然回答“玉關有事,臣此來,暫隻有兩千輕騎。”
李巍皺眉道“昨日圍城大軍,僅京營就有數萬之眾,若閩州軍不反,人數逾十萬。將軍憑兩千輕騎,如何解圍?”
奕楨回到“自然解不了,不過是來幫著公主守城待援的。”
嘉楠卻不理會這事,別人來兩千沒用,奕楨既然敢帶兩千人來,自然是有辦法的。眼下卻不是計較這個的時候,她開口問道“玉關出了什麽事?”
“曹督本派了三萬五千精兵,行至半途,北漠多部來犯,不得不抽調回防。否則”
“否則雲嶺馬場恐怕有失,曹督顧慮的是。”嘉楠點頭到“你們玉關軍與京營那群兵油子自然
不同,兩千輕騎在外騷擾,不論是燒糧草還是毀器械,他們受此幹擾就無法放手攻城。隻要撐
到勤王大軍一到,他們自然就敗了。”
一行人一邊說,一邊走,到了郡守府外,謝皇後暫時停靈在此處。奕楨在路上早得知了謝皇後事,憂心嘉楠心情,隻是不好露出來。到了靈堂外,奕楨恭恭敬敬拜過,心中十分自責“臣愧對娘娘重托。”
華興卓是在一個時辰後被找到的。因著一句“擒華興卓者賞萬戶侯”,戰場上的原京營兵將比玉關軍更為上心,先是有人發現了換了打扮的左右統領,隨後很快就有人發現了這個鬼鬼祟祟喬裝之人。
告發的人是京營的一個受傷的小校尉王猛,出手的正是玉關軍中奕楨的親衛張玉。
幾個人犯押到嘉楠麵前,因被堵了嘴,隻怒目而視,嘴中嗚咽不已。嘉楠也沒多話,隨手拔出奕楨的佩劍,手中劍芒迅疾如風,連點了數點,華興卓腳筋就被挑斷,痛得他悶聲慘哼連連。嘉楠冷冷道“手筋先寄著,省的還要給他喂飯,回京之後審了再行處置。日夜看守,不可叫他”
至於其餘人犯,嘉楠揮手道“押下去,回京再論吧。”
一時又有人來報“謝先生回來了!”
嘉楠動容道“快請!”
李巍從未聽過此人,但見廷鶴、奕楨與垣鈞等均隱約有期待之色,不禁好奇往外看去。沒多久,一個頭紮孝帶的青衫文士走了進來,先納頭見過禮。嘉楠默默打量了他身上一眼道“母後與外祖處,先生已經去過了?”
謝青默默點頭,環顧了一周,見李巍這張陌生臉孔,發問道“不知這位大人如何稱呼?”
一日之內被第二次問到,李巍心中不禁升起一絲微妙之感,挺了挺腰杆答道“下官上庸通判李巍”
垣鈞與他二人介紹過,謝青拱手道“原來是李大人,失禮了!”
李巍微微頷首“謝先生有禮了。不知先生從何處來?”
“草民從閩州軍中來,閩州軍已與京營拚個兩敗俱傷,草民偷覷了空,借了匹馬來與殿下報信了。”
“怎麽個兩敗俱傷法?”奕楨問到
謝青微微一笑“臣走的時候,十不存一,但還拚殺著呢。”
嘉楠哼了一聲“他們倒是肯替蕭弼死戰。”
“閩王親令是真真兒的,哪有不聽的。又有京營的內應,自然以為是萬無一失。”
“內應怎麽來的?”垣鈞奇到。
廷鶴微微一笑,沒有說話。謝青衝廷鶴拱了拱手道“還要謝謝廷大人的暗子,原來京營之中也有埋伏。”
廷鶴輕輕點了一點頭“各處都有,隻是京營不比他處,原本沒有著意布置,隻是兩個郎官,許多事情都不能參與,否則”
謝青問嘉楠道“閩州軍、京營皆不足為患。未知蕭弼如何處置?”
嘉楠能打動蕭弼自己吐口說出尚有麵目極相似的死士一名,又肯親自寫了有暗語的調兵密令,自然是許了蕭弼諸多條件的。嘉楠垂著眼皮道“當日以重誓允了他"不降罪,不誅殺"。諸君以為如何?”
李巍原本以為嘉楠所親近者無非廷鶴、垣鈞二人。一個是暗衛頭領,前程與他這種正經文臣不同,一個是公主親衛統領,尚是半個奴仆的身份。這兩人日後再公主麵前再得臉,也與他李巍沒什麽衝突。可今日新冒出來的兩個人大大不同,玉關軍來的這位年輕武將,似與眾人十分熟稔,就是在惠和公主跟前,也不卑不亢,言談自如,絲毫沒有拘謹之色。聽說這位武將乃是個殺神,有“閻王”之名,或者天生膽色過人,這也就罷了。後來來這位謝先生,與皇後同姓,又似乎是早的了公主安排去閩州軍中臥底,自然也是非同一般的親信。他李巍冒著極大的風險反正,可不是為了在惠和公主麵前當老五的。
所謂富貴險中求,好錐子尚得脫穎而出,此刻不是藏拙的時候,又冷眼看這公主二話不說先挑了華興卓腳筋,是個行事果決的主兒。因此,嘉楠一拋出這個問題,李巍站出來殺氣騰騰道“當日不過是不得已之諾,權宜之計而已。蕭弼重罪滔天,豈能輕饒?”
垣鈞皺眉道“這豈不是要殿下做了出爾反爾之人!殿下可是當著眾人發誓“絕不誅殺閩王爺,不降罪閩州王府任何一人。””
李巍拍手到“妙啊!這是天要亡他!”
嘉楠明知故問道“李通判何意?”
“殿下是不誅殺閩王,不降罪閩王府中人。此刻蕭弼不在閩王府中,身負弑君、謀逆之罪,就算不是死罪,難道還能繼續當王爺嗎?”
這句話聽起來可謂是正中下懷,嘉楠頷首問到“雖然不誅殺,但繼續為王確實極不妥當。”
李巍點頭道“京中偽帝雖然矯竊了大寶,但隻有4歲,好多事也是身不由己。既然閩王為人不妥當,那麽換個身份更貴重的人來做這個閩王,豈不兩全。待蕭弼成了庶人,雍親王做了閩王”
嘉楠垂了眼簾道“李大人想的周全。”
回轉天京,一路上雖則又是一陣好忙,倒沒有什麽驚險。
華興卓帶兵出了天京圍堵上庸之舉,自以為是畢其功於一役,實則成了孤注一擲的敗筆。華興卓一走,原先身邊附庸的各人鬧哄哄隻顧摟錢,京中自然沒有留什麽像樣的人手,蕭嶠還是個無知的孩子,京官情知尚有正牌太子在外,對這個皇帝也就是應卯而已。
如今京中明麵上麗妃的位份最高,她原本就與華家不睦,哪裏看得慣華芷凝的孩兒得意,眾官員恰用得上她發話,自然是一拍即合。蕭嘉柳與蕭嶠姐弟,一個任事不懂,一個一團孩氣,因而當勤王軍簇擁著太子公主回京之時,留京的京官已經攛掇著蕭嶠退了位,仍舊以雍親王的身份,在天京城外跪迎。嘉柳才當了幾天一呼百應的長公主,哪裏肯就讓,自然是要阻攔。隻是她沒有任何實權,怎擰得過那些官油子。不過交鋒三言兩語就敗下陣來,叫麗妃命人押到了普壽庵中。
回京第一要事,除了善後帝後的身後事,便是蕭嵩即位。蕭嵩是大行皇帝親封的太子,惠和公主手中有皇帝托付的國璽虎符,自然是毫無爭議的在帝後靈前即了位。當下去世多日的大行皇帝終於成了先帝,文武百官誠心誠意的山呼了萬歲,不到五歲的太子蕭嵩成了新帝。
吏部尚書李巍為首的數位官員,隨即立即奏請長公主輔政,小皇帝自然是允了。惠和公主蕭嘉楠加封鎮國長公主,先帝原已恩賜公主冕冠七鳳九鈿,特又著意加封,許用十二鈿九鳳冠,與皇後同。
嘉楠三次上書固辭,幼帝自然是不允,國事也不容多加耽擱,故而欽天監很快擇了黃道吉日,行了冊封禮,自此每日上殿輔政。
出了個偽帝,京中的貳臣照理說都該問罪。然華興卓亂京之時,兩位尚書赴死,數十位中下位官員一並被連累,又有確鑿附逆不可不誅者,京中官員空了小半。
自靈秀宮亂,不過短短月餘,帝後先後駕崩。從平洲、天京直到上庸,一片軍亂之後的慘敗之像,翼州等還在洪災之後未曾緩過氣,玉關尚有邊患,天南實在是滿目瘡痍。正是用人之際,自然不能大開殺戒,再則蕭嶠既然沒有問罪,還封了閩王,自然其他牆頭草也不好再追責,凡不曾為惡,又確能做點實事的,嘉楠也都一一放過了。
官員們原本隻當她是妙齡公主,不免存了輕視之心。然嘉楠前世就是打理北漠國政十幾年的掌政太後,自然是得心應手。不過碰了幾次釘子後,朝臣們都學了乖,再不會去試圖糊弄長公主了。
嘉楠搬出了宮城,住進了公主府,每日可謂是殫精竭慮,煞費苦心。鎮國長公主府的花廳裏來來往往的,是回事議政的朝臣們,花廳的宮燈常常徹夜長明。但不論宮燈幾時熄滅,公主府的近侍們都知道,長公主每日所見的最後一人,一定是新任的禁軍統領奕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