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富貴無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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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老俠的回憶!
我呆呆地看著遠處。原先那種激動的心情,由於長期無事可做,換成了一股倦意。
我大抵是有些困了,連著打了幾個哈欠。鐵鍋受到我的感染,也是哈欠連天。
定住走了過來,說道“陛下,雷學士,外麵露重。不如請在帳中休息。若有消息,臣必及時稟報。”
我讚賞地看了定住一眼,他是懂我們兩人的。
“好,就勞煩定住將軍了。雷學士,你陪朕入帳中研究研究。”
本來,鐵鍋是打算帶著這近千名精銳,親臨戰場,指揮戰鬥。對此,我也是雙手支持。畢竟待在這裏實在無聊。
可定住、方構兩人聞言大驚,急忙跪下阻攔。方構還請來奇妃,力勸鐵鍋。無奈之下,鐵鍋隻好作罷。
可伯顏人馬入宮後,我和鐵鍋已經在外麵站了快半個時辰,光聽到喊殺聲,不知戰況如何,無趣之極。
正好有定住這句話,我們便走入帳篷中休息。
“雷學士,來,我們手談一局。”
“臣從命。”
幹等的感覺不是滋味,我和鐵鍋便在帳中下起了圍棋。奇妃笑吟吟,在一旁觀看。
前麵幾十手棋,我們兩人下得還算是有板有眼。可到了後麵,全是瞎下。
鐵鍋居然把自己一條已經活了的大龍,自瞎一眼,變成了死棋。我隻好假裝看不見,把它當做活棋。
我們兩人貌似在下棋,心思卻早已飛到九重天外。這讓我想起,古時謝安下棋定軍心的故事,大概是假的吧。
就在這時,定住衝了進來,跪地喊道“陛下,大喜!伯顏丞相派人來報,說敵軍已潰,宮中安全,請移駕前往。”
“好,很好,朕這就去!”
鐵鍋一激動,站起來的時候把棋盤撞歪了,黑白棋子掉了一地。
我們走出帳篷,一看,天剛浮白。而遠處,冒出幾股青煙。看樣子,可能是哪裏的宮殿著火了。
鐵鍋和我上了戰馬。定住牽著鐵鍋戰馬的韁繩,在前頭領路。沿途到處是軍士、太監、宮女站立兩旁。
走了很長的路,我們來到一處空曠草地前。伯顏、脫脫、完者帖木兒三人早已在此等候多時。
“陛下金安!”
“太師、脫脫、完者帖木兒,三位都是朕的擎天玉柱,不必多禮。待清算逆黨後,朕再好好的論功行賞。”
“謝陛下。”
不遠處的草地上,捆綁著一大批賊兵,可我卻看不見唐其勢的身影。
鐵鍋顯然也疑惑,問道“太師,唐賊呢?”
“回陛下,此賊現在和幾個護衛,躲在殿頂上,死活不肯下來。”
“何不讓將士們上去,將其擒下。”
“唐賊是躲在隆福宮的殿頂上。老臣無奈,隻好等陛下來了,再做打算。”
聽到這裏,鐵鍋和我不禁“啊”了一聲。這隆福宮不但是現任太後卜答失裏的寢宮,曆代太後大多也選擇在此住下。
怪不得伯顏要等鐵鍋過來。這要是沒經過鐵鍋同意,派人爬上去,踩壞隆福宮的殿頂,那可是大不敬之罪。
現在大局已定,他們完全沒那個必要急著擒拿唐其勢。
“那太後,有沒有受到傷?”
鐵鍋裝作一副很關心的樣子,問道。
“太後沒事,隻是受了些驚嚇。老臣已勸太後,移駕至太子宮了。”
鐵鍋心情大好,突然哈哈大笑,說道“走,我們去看看唐其勢,要在母後的屋頂上,待到什麽時候。”
到了隆福宮前,我一看,這唐其勢和四名貼身護衛,就躲在重簷的夾層中,任下麵如何謾罵,都一動不動。
而隆福宮四周,圍滿了我們的將士,個個彎弓,但並不敢射箭,怕投鼠忌器,射壞了屋頂。
“陛下駕到。”
隨著一聲喊聲。將士們把弓箭放下,也不再謾罵。頓時,場麵安靜了下來。
鐵鍋騎在馬上,望著上麵的唐其勢。而唐其勢也望著他。兩人的眼神各異。
鐵鍋自然是勝利者的姿態。而唐其勢的眼神懊惱無比,就像是賭徒輸掉了最後的褲衩。
“大膽放箭,逼他下來,無須顧忌。”
隨著鐵鍋一聲令下,箭矢紛紛朝唐其勢等人藏身之處拋射。他身邊的兩名護衛先後發出慘叫,中箭後摔了下來。
“別放箭,我自己下去。”
“停,給他一個梯子。”
將士們停止了放箭。唐其勢和剩下的兩名護衛總算是下來了。
旁邊的將士們一擁而上,把三人捆綁成一個粽子,推到鐵鍋麵前。
“唐其勢,你可知罪?”
唐其勢死死盯著鐵鍋,輕蔑地笑了笑,說道“我有什麽罪。不過是運氣比你差了一些。”
“大膽狂徒!”
“逆賊,死到臨頭,還敢嘴硬。”
伯顏等人見狀紛紛怒斥。鐵鍋揮了揮手,讓將士們把唐其勢押走。
“陛下,這次亂黨謀反,老臣已查明。唐其勢是主謀,其弟弟塔剌海則是幫凶。”
“哦,那他弟弟呢。”
“老臣四處查找,不見其蹤影。老臣懷疑塔剌海藏身皇後宮中,請陛下明示。”
鐵鍋再次忍不住哈哈大笑,說道“那正好,我們去延春閣。朕有些話,正想當麵問一問皇後。”
在前往延春閣的路上,我想起宮中關於皇後和奇妃的傳言。
聽方構等人說起,皇後對奇妃的獨寵十分嫉恨,借著自己娘家勢大,常常羞辱和體罰奇妃。
如今大廈倒下,不知答納失裏現在是怎麽的心情。
進入延春閣時,大門是全開著的。眾將士簇擁著鐵鍋走了進去。
答納失裏今天穿著織金錦袍,坐在高高的皇後椅子上。這是一種在慶典時才會穿的蒙古長袍,擺圍特別寬大。
“陛下金安。”
答納失裏半彎腰,向鐵鍋行禮,但並未起身。
她神情雖然還鎮定,但聲音已微微顫抖,臉上淚痕點點,應該是剛哭過一場。
“金安?你的兩個好兄長半夜殺入宮中,你讓朕如何金安?”
“這事,妾身真的不知。陛下,這不關我的事。”
說著,答納失裏哭了起來。我看她梨花帶雨狀,不禁在心中,把她和奇妃做了下對比。
雖然答納失裏飛揚跋扈,但無論是容顏,還是身材,都勝過奇妃。
鐵鍋冷冷地看著她,問道“朕再問你,塔刺海可在你這裏?”
“妾身今日未曾見過他。”
鐵鍋木然,轉頭望向伯顏。
伯顏心領神會,手一揮,喝道“搜!”
兩側的將士開始搜查延春閣,及其副殿的可藏身之處,就連床底也不放過。
過了一會,完者帖木兒無奈地回報,“陛下,並無發現塔刺海蹤影。”
鐵鍋點點頭,依舊沒有表情。
難道塔刺海已逃出宮外。
就在這時,答納失裏屁股下的椅腳開始滲水,就好像是從地上冒出來似的。
一瞬間,我仿佛猜到了什麽,不禁仰天大笑。
伯顏冷冷地問道“皇後,你下麵的水跡是從何而來?”
答納失裏全身發抖,不能作答。
下一秒,塔刺海就現身了。他從答納失裏長袍的擺圍下,滾了出來,手中還握著一把短匕首。
塔刺海身下的短褲濕了一大塊,十分醒目。不知道是剛嚇尿了,還是尿急沒憋住。
“拿下!”隨著脫脫一聲暴喝。
左右將士們衝上去,奪過塔刺海匕首,死死把他摁在地上,不能動彈。
答納失裏見狀,發瘋般朝鐵鍋衝過來,卻被將士們攔下。
答納失裏急聲喊道“陛下,求你救他,開恩放過他吧。他是我的親哥哥啊!”
這蠢女人,到現在還不知道他們家族的死因在哪。
正是因為塔刺海是她的親哥哥,流著燕帖木兒的血,才不能留活口。
“你兄弟謀逆,朕豈能相救?”
說完,鐵鍋一拂袖,怒衝衝走了。任答納失裏如何哭啼、哀求,他都沒有回頭。
脫脫、完者帖木兒等人也跟著鐵鍋,走出延春閣。大殿中隻剩我和伯顏,及若幹將士。
“伯顏老賊,你忘了,當初我父親是如何提挈你的嗎?”
被摁在地上的塔刺海抬起頭,憤怒地喊道。
“掌嘴!”
幾個軍士對準他的臉,掄起巴掌使勁扇。塔刺海的臉頓時腫得跟個豬頭似的。
答納失裏在一旁又跳又哭,卻被身邊軍士牢牢擒住,無濟於事。
看著皇後那副模樣,我突然想到,要是奇妃見到這一幕,豈不是要笑掉大牙。人生真是風水輪流轉。
“雷學士,這塔刺海,你看該如何處置?”
“小臣孤陋,當由太師定奪。”
“好,來人。塔刺海謀逆,又藏身皇後裙袍下,有傷國體,立斬。答納失裏窩藏逆賊,暫且押至大牢,待罪。”
軍士們應了一聲,立刻將塔刺海斬首,又將皇後答納失裏從延春閣中拖出去。
看著答納失裏哭成一個淚人,我心中不禁暗歎。
她的的確確是個絕色女子,該大的地方也大。嘖嘖,可惜了,這世上又少了一個大美人。
“雷學士,請。”
“太師,請。”
我和伯顏相視一笑,一同走出延春閣。
外麵正陽光明媚,暖風拂麵。
“雷學士,這為臣之道就是要為陛下分憂。陛下和這答納失裏畢竟是夫妻一場,不便下狠手,隻能由你我來代勞了。你說是不是?”
“太師教誨的是,小臣受教,還望以後多多指點小臣。”
“哎,雷學士你太客氣了。沒想到燕帖木兒家也有今天。痛快,今天太痛快了。”
“這都是太師的功勞。”
“哈哈哈,哪裏哪裏。”
伯顏突然開懷大笑。我也陪著笑臉,眼睛卻在仔細觀察他。
當時,我有種感覺,今天的伯顏比起以往,少了一些沉穩,多了幾分倨傲和陰冷。
在路上,我突然想起,燕帖木兒權盛之時,文宗皇帝將前朝皇帝的皇後賜給他為妻。
朝中五十多名大臣和親王爭相把女兒,嫁給燕帖木兒為妾。燕帖木兒府前車水馬龍,攀附權貴之人絡繹不絕。
而這般盛勢才僅僅過了兩年,燕帖木兒家族便麵臨滅頂之災。
記得秋江長老曾說,富貴無常,猶如空中浮雲,也有道理。
兩天之後,唐其勢、答納失裏兩人在牢中被毒死。
朝中僅存的十幾名燕帖木兒餘黨,被免職的免職,被流放的流放,家產全被沒收。
再後來,唐其勢的叔叔答裏起兵造反,被伯顏和脫脫所殲滅。
和燕帖木兒家族同一戰線的兩個親王,晃火帖木兒聞訊自殺。
唯獨郯王徹徹禿及時棄暗投明,主動揭發唐其勢有逆反之心,逃過了一劫。
燕帖木兒家族當時站的有多高,倒下時摔的就有多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