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搶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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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冬天的第一場雪很快地到來了,天壓得很低,由於氣溫不夠低,雪還未結晶成雪片,落到地上像一層細細的鹽粒子。
    莊永璞早早起來招呼李世平,宋邦珍和其他人一起將站上的糧食搬到車站的新倉庫。
    秋天的時候,日本人為了經營臨城,又方便補給棗莊西麵駐守的一個中隊的軍需,在棗莊火車站邊建了一個大的倉庫,用來儲存物資。
    站台上大家都在熱火朝天的搬著糧食,莊永璞心裏暗笑著想:這些糧食可不能淋濕了,洪振海的炭場還需要你們哩!
    正幹著活,身材粗短的鬼子巡邏隊隊長小林平一郎帶著兩個士兵走了過來,他迎上去笑著說:“太君,雪很大,我的怕糧食濕了,先搬到倉庫去,太君可以放心大大的。”
    小林很高興,他平時的工作不是抓人,就是在鐵道上騎著摩托卡打槍,在他眼裏,中國人應該是躲閃,逃避和害怕的,很少有普通的中國人主動和他說話,因此他總是抱怨中國老百姓不領會“中日親善”的精神,莊永璞和他套近乎,讓他感覺皇軍的大東亞共榮圈的榮光似乎就在眼前,所以心裏非常高興,拍著莊永璞的肩膀狂笑著說:“你的大大的好,我的放心大大的!”
    莊永璞也順勢遞上一支煙,又分給兩個士兵每人一支“太君,外麵太冷啦!你們都在屋裏歇著就行,我在這看著,放心大大的,忙完請太君喝酒。”
    小林平一郎對莊永璞的態度很滿意,點了點他高傲的頭,帶著他的兵轉身去其他地方遛彎,像隻剛打了勝仗的大公雞。
    因為這些糧食最終還是要搬到火車上運走,為了減少麻煩,莊永璞決定不再將糧食往倉庫搬。他讓人在倉庫找到些防潮的氈布,將氈布蓋到糧包上,又箍上繩子防止風把氈布吹走,忙活了一上午,才把所有站台上的糧食包蓋好。
    看到大家忙得差不多了,莊永璞鬆了口氣,招呼大家回倉庫休息,在樓門口,王振華叫住了他:“永璞,過來坐會。”莊永璞進了辦公室,順手把門關上了。
    “嘿嘿!站長,這天可夠冷的,估計這雪不小,得下幾天。”
    王振華沒接他的話茬,幽幽問道:“你小子和小林那個傻瓜套近乎,是不是在憋什麽壞事呢?”
    莊永璞見王振華看破了他的計劃,也沒隱瞞,坐到斜對麵的板凳上說了起來:“站長,這些糧食可都是咱老百姓種的,運到前線去就是鬼子的軍糧,我一想到鬼子吃著咱的糧食,還在打咱們,我心裏就氣!
    我現在也不想再猶豫那麽多,也不想說那麽大,我雖不能扒車,也沒摸過槍,但是我能幫他們找找鬼子的別扭,就特別舒坦!”
    王振華歎了口氣:“咱又繞回到這個話題上來了,我其實也想,但是一想到一家老小的安危,我又猶豫了。
    這樣吧!你盡量動靜小點,我暗地裏幫你,不過暫時不要跟扒車隊的人說,濟南昨天來信了,南邊前線催的急,要求棗莊不論如何三天後必須將糧食發車,到時候鬼子會從滕縣調車皮過來。
    十月份日本人剛修好了台兒莊到趙敦的鐵路,這次火車會走棗台線和台趙線上隴海鐵路,你讓他們提早準備吧!
    另外,巡邏隊你準備怎麽辦?這個小林每次可都是開著摩托卡跟著火車走,就是為了打那些扒車的。”
    莊永璞答道:“正好這幾天下雪,天氣比較冷,我準備買點酒和肉,發車那天晚上,拖小林半個小時,但是怎麽善後,我還沒想好。”
    王振華突然笑了起來:“哈哈!你呀!淨幹這些沒尾巴的事,我都替你想好了,你按我說的辦保準沒事。”
    這三天的雪下得斷斷續續,並沒有鋪滿整個地麵,搞得整個棗莊像得了斑禿,然而風卻越來越大了,一陣陣的寒風卷著雪花落到人的臉上,像刀刮一樣疼。
    站台昏黃的燈光下,苦力們終於將站台上堆積如山的糧食裝到了火車上,大家也鬆了口氣,找工頭統計了計件,便三三兩兩地回家了。
    莊永璞看著空空的站台,心裏暗暗計算時間,離晚上九點那趟開往趙敦的票車過來還有一個小時,票車過去後,這趟車就該發車了。
    他從上到下拂去身上的塵土,爬上二站台的天橋,看到辦公室和鬼子警戒崗的門口都貼上了大大的紅底黑字“中日親善”,燈光昏暗,黑色的字卻格外的刺眼。莊永璞看了看那些字,搖了搖頭,他心裏不踏實,又扭頭下了天橋,從車尾的守車往前一節車皮一節車皮數,數完了又倒回來數一遍,刺骨的寒風吹在臉上,他似乎都沒有感覺到。
    白樓上的大鍾時間指向了晚上八點三刻,站台上的燈不知道是壞了還是什麽原因突然熄滅了,靠近二站台的地方一片漆黑。
    莊永璞迅速穿過天橋,快步走向宿舍,幾分鍾後,他的身影又出現在東邊的站台上,卻是胳肢窩裏夾了壇酒,手裏拎著包冒著熱氣的熟牛肉和罐頭。
    他徑直走進警戒崗後門的值班室,值班室裏空無一人,莊永璞緊張起來,正猶豫間,聽到小林平一郎嘰裏咕嚕的聲音從隔壁警備隊傳來,他應該是在命令值班的鬼子去抗機槍,準備二道的火車一走,就上摩托卡出發巡路。
    莊永璞趕忙到隔壁門口,上前哈了一下腰,諂媚地笑著道:“啊呀!太君,這大冷天的還沒吃飯吧,這裏有酒的,一起地喝個痛快,嘿嘿!”
    小林看了一下停在二道上的糧食車,說:“不的,我的巡路的公事的有。”
    “這大冷天,喝一點酒暖和暖和再走,來得及,現在不是車還沒走呢嘛!我們現在要‘中日親善’,皇軍為了‘大東亞共榮’太操勞了,我的應該犒勞皇軍。”
    小林猶豫了一下,聽到這個中國人這樣善解人意,不想破壞自己好不容易建立的“中日親善”的氛圍,覺得還有點時間,又看到莊永璞手裏的牛肉冒著熱氣,咽了咽口水:“嗯!中日親善要的”,就帶莊永璞回到了溫暖的值班室。
    莊永璞打開酒瓶,找了個杯子,倒上酒,遞給小林平一郎,說道:“太君,天冷大大的,快喝點,身子熱乎了,好去打土八路。”
    “哈哈哈哈!你的良心大大的好,喝了去打土八路!”小林隊長大聲笑著,把酒一口悶了,一把抓過牛肉,直接啃起來。
    這時,莊永璞聽到了外麵寒風中票車的汽笛聲,知道票車要過站了,就抓緊時間又將酒杯倒滿,勸小林又喝了一杯,兩杯酒下肚,小鬼子的眼神開始發飄,外麵卻傳來嘈雜的聲音,卻是宋邦珍喝得東倒西歪的在和扛機槍的巡邏兵說話。
    莊永璞刷地一聲站起來,打開門喝道:“宋邦珍,你又在哪灌的猴尿,瞎咋呼什麽?吵著太君,你腦袋不要啦?”
    “老莊,你狗日的才咋呼呢,我和太君拉的好好的,你摻和啥?”
    “他娘的,你罵誰呢?”
    “罵你怎麽地?我早看不慣你了,你仗著上邊有人,天天欺負我,我和皇軍說話咋地了?”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地對著罵,眼看就要動手打起來。卻不知站台上的糧食車並未像往常一樣鳴笛,悄然在黑暗中離開了站台。
    小林平一郎並未發覺糧食車走了,看兩個中國人自己打了起來,皺起了眉頭,莊永璞急忙向小林道歉:“太君!太君!對不住!看到這個‘酒貓子’我就來氣,天天不幹正事,我們現在要齊心協力為大東亞共榮做貢獻,為皇軍做好服務,您再來塊肉罐頭。”
    宋邦珍卻晃悠著身子擠進屋裏來:“啊呀!原來小林太君在這裏啊!太君,這大冷天的”說著話,“噌”地一聲從懷裏掏出一瓶酒來,莊永璞一看,不是通常中國白酒那種小壇子,是個長頸黑瓶子,瓶體標簽上寫著兩個黑粗的字“獺祭”,一把就搶了過來,打開瓶塞激動地說道:“這是大日本帝國的好酒啊!還是第一次見呢!我得嚐嚐!”
    扭頭看了一眼小林平一郎,發現他正直勾勾地盯著酒瓶子,眼一紅,眼淚下來了。
    莊永璞連忙將酒瓶遞過去說道:“太君,別哭,別哭,我不跟你搶,你喝吧!”
    鬼子小隊長哭著說:“葉子送我離開本土的時候就是喝的這個酒,我的已經三年沒見她啦!”不等莊永璞他們說話,拎過酒瓶就自顧喝了起來。
    莊永璞和宋邦珍對視了一眼,拿起桌上的高粱燒,兩人也喝了幾口算是作陪。
    這時,外麵的雪突然大了,大片大片的雪花如鵝毛般飄落下來。
    棗莊南五裏外的鐵路上,火車噴著白色的蒸汽奮力前進,車頭的燈光像一把尖利的匕首,想要刺破黑夜,卻又被紛紛揚揚的雪花擋住了去路。
    一個矯健的身影飛身上了火車,正是曹德清,他翻過車頭後門的煤櫃,爬到司機的窗外,確認一下開車的司機是中國人,便擎出短槍指著司機的頭喝道:“把車開慢點”。
    司機平時遇到有人扒車,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都是中國人,幹嘛給日本人賣命,順從地將車減了速。
    道邊七八個人分散開來,踏著路基上白色的雪,像燕子一樣輕盈地飛上了火車,隨後裝糧食的麻包紛紛落到雪地上。
    洪振海端著盒子槍,趴在最靠近守車的那節車廂上,盯著守車的動靜,守車的玻璃窗裏亮著昏黃的燈,隻要窗上誰露出頭,洪振海會毫不客氣地開槍打過去。可能是雪太大,風太緊,天太冷,守車的都圍著鍋爐取暖去了,那裏一點動靜沒有,隻剩下漆黑的夜和呼呼的風聲。
    快到嶧縣的時候,洪振海感覺車速在提升,便一揮手,眾人紛紛跳下火車,目送著鋼鐵怪獸呼嘯而去。
    鐵道邊,王誌勝帶領徐廣田,趙永泉和趙連友,李榮蘭,李雲生,還有幾個從腳行裏臨時邀來的幾個膽大的人,為首的正是王誌勝的跟班李玉芝,正在火雜雜地往平車上裝麻包。
    為了趕在摩托卡來之前順利撤退,洪振海和同伴也趕忙加入了裝車的隊伍。十幾輛車不一會就裝滿了,隨後王誌勝領著車隊繞到附近的小莊邊,把糧食藏到了事前找好的破窯洞裏,再用枯草仔細地蓋好。
    憋了三天的雪,終於發泄似的傾瀉到大地上,頓時大地白茫茫的一片,大雪掩蓋了糧食,掩蓋了車轍印,掩蓋了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