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生命的感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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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龍藏!
    一言出,豪氣幹雲,寧初一的身上有無邊豪情綻放,玄黃命光如澈水流雲,將整個荒漠山穀之間渲染的流光溢彩。
    “嗡!”
    大戟震動,有煞氣喧囂,崩裂萬千界海,更有無窮戰意直衝雲霄。
    周懷安目瞪口呆的看著眼前的一人一戟,好半晌的時間,周懷安方才長歎一聲,甩了甩衣袖,向著寧初一開口而道“有徒如此,守仁兄想來也必然是無所遺憾了!”
    “還請周師指點!”
    不同於年齡還小的小朱曦,對於王明陽的離開,寧初一早在與潘玉、柳純兒等三人接觸之時,就已經有所預感,這一次醒來不見自己的師傅,心裏也就徹底確定了下來,在稍稍猶豫了一下之後,還是沒有向著周懷安問及自家師傅的去向。
    看著心性成熟、意誌堅韌的寧初一,周懷安再次滿意的笑了笑,輕輕點頭,開口而道“你有此誌,可能堅持?”
    “不降此凶物,弟子終生絕不出穀!”提起凶戟,寧初一很快便想起了自己一次次如同蘿卜一樣被栽入坑中的模樣,臉色猙獰,連手指頭都顫抖不已的從口中擠出一句話來。
    “好,你既有此誌,吾為師長,自當相助與你!”周懷安見寧初一心堅如鐵,便不再多言,直接應承了下來。
    “多謝周師!”周懷安答應指點自己修行,寧初一的臉上這才神情略有緩和,鄭重無比的向著周懷安行了一個弟子之禮。
    “守仁兄慧眼識珠,兩弟子皆為人傑,這一禮,我代師而受,若來日你能從這穀中走出,便是入我學宮真傳之時,如何?”周懷安滿意的看了寧初一一眼,淡淡的開口而道。
    “全憑周師做主!弟子無異議!”寧初一臉色恭敬,心有摯誠,再次行禮而道。
    “大善!碧血丹心酒,除卻洗練人心之外,有養身塑體之效,今日你與戟兄鏖戰,恰好可趁此將酒中效用吸收煉化,切記,一身氣血精氣,皆不可動用,待得七日之後辰時,我與此地,檢查你的修行,可有異議?”
    “尊周師之命!”
    一炷香的時間裏,在周懷安的指點之下,寧初一很快便明白了該如何去引導煉化自己身體當中的那些厚重藥力。
    比起許多從小打熬筋骨、武道磨練的武者而言,寧初一原本錯過了最佳的打熬身體的機會和時間段,不過僥幸的是,寧初一算得上是機緣深厚,數次大難不死,得鎮龍樁與鬼麵鮮花甲的輔助,硬生生的將一身修為凝練到了而今的狀態。
    但即便如此,在寧初一的武道當中,依然有著不可忽視的致命弱點,那便是寧初一對於自身武道掌控的不足。
    武者的一切,誕生之源,毫無例外的,皆是己身肉體。
    寧初一半道出家,靠著鎮龍樁能夠操縱周身氣血自如,更有驚人悟性,能夠三番四次將拳意推陳出新,但說到根子上,在寧初一的這一身戰力當中,僅鎮龍樁一法,便足足占去了五分效用,若是沒了鎮龍樁,寧初一對於自身的掌控,隻能用垃圾二字來形容。
    往日大戰,尋常人看不出寧初一身上的這一致命弱點,或者說,就算看出來了,也沒有什麽辦法阻止寧初一體內鎮龍樁的運轉,但諸如王明陽、周懷安這等人物,卻是一眼就能夠看得出來,甚至有無數種方法限製寧初一的鎮龍樁運轉。
    就如同高台之上的那一杆方天畫戟,凶戟有靈,以一縷氣機掌控黃沙人偶,力量速度皆與寧初一無甚差別,但往往一擊而下,便能夠將寧初一徹底擊敗開來。
    其原因便是,凶戟靈性,一縷氣機感應之下,能夠清楚的察覺到寧初一身上的這種致命弱點,在寧初一體內鎮龍樁運轉的間隙當中,一擊而下,破除寧初一戰力,便易如反掌。
    天下法訣,無論多麽的高深、多麽的玄奧,都需要靠武者心神引導運轉,但武者心神卻是不可能沒有任何的間隙破綻,在真正的強者之戰當中,寧初一心神上百一刹那的滯怠,便足以讓人斬殺千百回了。
    周懷安並沒有直接告訴寧初一應該去怎麽做,隻是引導性的給寧初一指出了自身的缺陷之後,便轉身離去。
    黃沙滿地,長戟矗立,整個山穀當中很快便再次恢複了以往的那種寂靜。
    踮著腳,狠狠的瞪了高台之上的鐵戟一眼之後,寧初一並沒有再次不開眼的去挑釁對方,而是遠遠的離開了數十丈的距離,來到了一片背風殘桓之下,本能的就要閉眼調息,以雄渾的氣血精氣來愈合自己身上的傷勢。
    “嗡!”
    即便是閉上了眼睛,寧初一也能夠清楚的感覺到,在那一方高台之上,鐵戟震顫,發出無比輕蔑與鄙夷的氣機。
    沒由來的,一股邪火湧上心頭,寧初一整個人就如同一個即將被點爆開來的炸藥桶一樣猛烈的顫動著。
    輕蔑的氣機幻化如煙雲,繼而在寧初一的腦海當中出現一張輕蔑無比的笑臉而來。
    足足接近一盞茶的時間,寧初一艱難無比的封鎮住了自己心頭邪火,猛地睜開雙眼,有熊熊怒焰在眸間閃動,從那高台之上的大戟之上一掃而過。
    長風凜冽,鐵戟無雙,即便自晦,也有衝霄之意。
    “草!”
    硬生生的壓下心中怒火,寧初一渾身一震,散去了周身蠢蠢欲動的氣血之力,精氣劃歸己身深處,目光從自己的雙臂之上掃過。
    之前承受了那黃沙傀儡的兩大重擊,寧初一的虎口崩裂,雙臂痙攣,甚至就連骨頭和腑髒當中都隱隱作痛。
    “虎!”
    無比的暴躁之下,寧初一化周身痛楚為無邊拳意,不動氣血、不運法訣,形意虎拳凶猛無比的揮灑而出。
    拳風烈烈,有聲勢驚人。
    然而寧初一越是練拳,心中的火焰就是越發的難以抑製,甚至就連往日自己刻入骨子裏的虎勢拳法也變的七零八亂。
    “草草,草草草!”
    拳腳亂擺,寧初一終究不是聖人,在不到兩盞茶的時間之後,整個人便如同瘋魔了一樣的跑到了一片殘桓之下,瘋狂的向著土牆之上猛烈轟擊開來。
    數萬斤的拳力爆炸,如同炮彈一樣的在土牆之上炸開,間或當中,還有點點血花飛濺。
    好一通的發泄之後,寧初一雙手之上傷勢更重,就連心頭的火氣,也是未曾發出太多,整個人都有些鬱氣的癱坐在地麵之上,臉上呆滯無比。
    自從修行武道以來,寧初一在修行路上,或許有許多生死之障,更有大危機,但總體而言,寧初一的路,太順了。
    過於順的路,讓寧初一整個人幾乎忘記了自己隻不過是兩世皆憊懶的宅男、紈絝,那體內充裕的力量,無窮無盡的氣血活力,一切的一切,都讓寧初一有一種錯覺,一種自己成為了蓋世高手的錯覺。
    突兀無比的,有人告訴寧初一,拋開了氣血和功法,寧初一就是一個廢物,這一切的一切都讓寧初一有種無法接受的感覺。
    王明陽也好、周懷安也好,都敏銳的察覺到了寧初一身上的這種毛躁,但兩人皆是名師,知道這種缺陷,外人根本無法幫助到寧初一,如果強行糾正,甚至會起到截然相反的效果,心態,隻能靠寧初一自己去認知、改正。
    所以王明陽一直都隻是在側麵幫寧初一夯實了肉身基礎、通過趙王孫傳下了心學一脈的的盡心之意,但卻沒有真正在寧初一的修為之上,有一絲一毫的指點,同樣的,周懷安也沒有上來就告訴寧初一要如何去修行、去更正,而是指出了一條路,讓寧初一自己去選擇。
    心障,從來都無藥可醫,唯能自救。
    整整一日一夜的時間,寧初一就如同傻了一樣的癱坐在殘桓之下的黃沙地上,披頭散發,神情癡癡。
    僅一宿的功夫,甚至就連寧初一自己都沒有想到,自己會從之前那麽一個豪氣蓋世的驚豔天驕一下子落魄到了而今的地步。
    點點酥麻在寧初一的手上彌漫,畢竟是打破極限的天驕之子,即便是寧初一沒有催動己身精氣,但其命門七重的肉身影響之下,一日夜的時光當中,肉芽生長,寧初一身上的傷勢,以一種驚人的速度恢複著。
    初時,清風掃過,寧初一亂發舞動,恍若絕望的一灘爛泥。
    須臾之後,寧初一眼中微微有神采眨動,原本空洞而呆滯的絕望眼神有了微微的凝練,將信將疑的向著自己的手掌、手臂之上看了過去。
    一個時辰、兩個時辰……
    半晌之後,寧初一手上的傷痕消失無蹤,寸寸血痂從寧初一的手上自行脫落而下,一種生命的感動,縈繞在寧初一的心田當中。
    血痂脫落,新肉初生,那一瞬間的自由,就像是小時候母親的手,將寧初一心中那無比的躁動,完完全全的掃落而掉。
    嫩苗破土,新芽抽枝,一如寧初一此時此刻心中的感動。
    與此同時,在漫天黃沙籠罩的真空世界當中,周懷安看著緩緩陷入到了莫名感悟當中的寧初一,臉上終究露出了一種滿意的笑容,大袖一掃,縱身消失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