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托邦(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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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號路的盡頭沒有春天。
單相思的盡頭沒有永遠。
就像桑嘉和林透。
十月的某一天,桑嘉和林透在一起了。
學生時代的青春歲月裏,令人激動的隻有兩件事——今天的第一名是誰和誰誰誰他們在一起了。
安樹答問她:“你喜歡他嗎?”
“他對我很好,會給我吃零食,教我數學題……”桑嘉沉默了很久才說。
林透坐在桑嘉的後座,長得幹幹淨淨的少年,說話有些結巴,性格靦腆,他對她很好,肉眼可見的偏愛,是安樹答能夠切身體會到的。
“段措有的他都有,而且我們年紀相當,又在一個班,沒有距離。”
是賭氣。
又是不服氣的少女青春期的叛逆,她迫切的想要向旁人證明些什麽,也向自己證明些什麽。
比如說,她絕對不是非某人不可的。
安樹答作為一個局外人,看得相當清楚透徹。
和不喜歡的人在一起,這太可笑了。
她覺得桑嘉太不成熟了,也從心底不認可這段感情,甚至莫名的有些同情林透。
但明麵上她沒說什麽,想法是她自己的,但她沒資格對別人的感情評頭論足。
太不禮貌。
而且氣頭上的少女不會聽。
又沒準,會日久生情的吧?
所以最後她也隻是簡單的說了一句:“你考慮清楚就好。”
那一刻,她覺得她冷靜理性的不像一個青春期的少女,也冷漠的不像一個恒溫動物。
辯論賽打了幾輪,他們班實力太強勁,基本上每次都贏得毫無懸念。
所以一路挺進決賽。
決賽對上的是理科班的。
重點班對重點班,看頭很足,但又沒啥懸念。
這一期的辯論題目是“家庭養老和社會養老哪個更可靠”。
他們抽中的是反方“社會養老更可靠”。
宋彧今是主席。
因為她出色的,並且大氣端莊的外表,所以一直都是年級裏各大晚會的主持人。
另一位是江辭。
這次辯論比賽她和江辭是輪流當主席的,決賽剛好輪到她。
清亮的聲音通過麥克風傳遍整個大禮堂。
“接下來,雙方進入自由辯論環節,各自時長分別為十分鍾,從正方開始。”
“計時開始。”
裴源打頭陣:“我方認為家庭養老更可靠,因為在中國,家庭養老占比明顯高於社會養老。”
“指出對方邏輯錯誤,占比高不等於可靠,難道中國式過馬路也可以靠人數優勢洗白嗎?”安樹答立刻起立反駁。
“中國式過馬路與本次辯題無關,謝謝。”正方一辯。
“類比而已。”安樹答繼續反駁。
“家庭養老充分考慮老年人的精神情感需求,社會養老做得到?”正方三辯。
“社會養老至少有法律保證,更加安全並且可靠。”溫喻珩加重最後兩個字,“並且我想問對方辯友,按你們的邏輯,把老人送養老機構難道就代表子女不聞不問嗎?”
對方語塞,一陣空白期。
底下文科班的同學爆發出劇烈的掌聲。
裴源站起來:“當然不是,但家庭養老至少保證子女和老人在一起,讓老人覺得自己沒有被拋棄,有精神慰藉。”
溫喻珩慢悠悠地站起來:“那請問對方辯友怎麽解釋中國人數龐大的空巢老人以及社會新聞頻頻爆出的家暴老人的醜聞?我方認為雖然養老機構的工作人員與老人的情感聯係不高,但至少在法律的強製性保護下可以規範自己的行為,這可以看出社會養老更加可靠,人性無法被賦予絕對信任,但是法律可以。”
對方又語塞了一兩秒。
文科三個班立刻心有靈犀的鼓起掌來。
還是裴源來挽場:“我方當然是信任國家法律的,尤其是國家對家暴的法律規定,所以家庭養老在某種意義上也是被法律保護的。”
安樹答立刻站起來反駁:“但子女的專業畢竟不是養老,而且無論是人生經驗還是年齡階段,他們終究無法完全站在老人的立場和角度上思考,他們有自己的工作要做,照顧老人也隻是分出的精力罷了,這又怎麽和接受過專業化培訓的養老機構的工作人員相提並論呢?”
理科班的其他三個人都是女生,好像還有點靦腆,而安樹答這邊基本都是溫喻珩和安樹答在反駁。
蘇函是莫名覺得自己像個電燈泡,不忍心打擾安樹答和溫喻珩solo全場,而明周淇是根本完全插不上話。
她本來想的很好的是和溫喻珩挑大梁,可誰知道安樹答平時看著安安靜靜悶不吭聲的樣子,一到辯論場上就那麽盛氣淩人、咄咄逼人呢?
她還沒有反應過來怎麽反駁的時候,人家已經一句話說完坐下了。
搞得她心態有點崩,整個自由辯論環節她的存在感都極低。
所以場上的情況基本是裴源一對二。
他太心累了。
本來他們班還有一個哥們兒的,但是那家夥聽到決賽碰上的是溫喻珩,就突然慫了,找了個借口退出了,所以隻好拉了個女生做替補,一時手忙腳亂的,準備的也沒有特別充分。
結果就是根本懟不贏對麵兩尊大神,一個比一個思路清晰,他們這邊的邏輯漏洞也是被他倆追著反複打。
溫喻珩不用說,平時嘴皮子就厲害的很,氣人的很,關鍵還是有理有據的把你氣死。
但讓他沒想到的是那個叫安樹答的,他本來最不在意的就是這個安安靜靜,一看性格就特別軟沒什麽攻擊性的小姑娘,誰知道懟他的時候一點都不心軟。
事到如今,裴源不得不感歎一句,本以為對方是個青銅,誰知道是個狼滅。
尤其是那雙眼睛,講話的時候鋒芒畢露讓他有一種壓迫感。
也是那一刻,他隱隱有一種錯覺,這個妹子絕不像她表麵上那麽軟,她骨子裏其實高貴冷豔的很,清高、孤絕。
如果要把她形容成一種動物,那最合適的可能是狼,披著羊皮的狼。
最後十班贏得非常輕鬆,基本上是全程碾壓。
按照辯論賽的“潛規則”,最佳辯手產生在輸的一方,沒什麽懸念的是裴源。
領獎的時候裴源撞了一下溫喻珩:“唉珩哥,這就是你白月光啊?”
溫喻珩挑了挑眉:“怎麽樣?是不是特帥?”
裴源歎了口氣:“嫂子帥到把我心態搞崩了。”
溫喻珩“咳”了一聲,笑笑沒說話。
“誒,珩哥,別怪兄弟我沒提醒你啊,嫂子可能隻是看著好追,實踐起來怕是有的苦你吃。”
“你們聊什麽呢?”安樹答站到他身邊,有些好奇的問。
經過這次辯論賽還有兩個多星期的相處,安樹答早已經不像當初那樣怕溫喻珩了,和他也熟了很多。
溫喻珩懶洋洋的笑看她,眼尾上挑,狹長的丹鳳眼天生含情:“在聊‘鋼鐵是怎樣煉成的’。”
安樹答疑惑了幾秒:“你喜歡奧斯特洛夫斯基啊?”
“佩服他百折不撓的精神,順便……決定踐行一下。”
他笑的邪魅又張揚,燈光下,玉瞳明亮。
安樹答點頭笑了笑,不再說話。
裴源把他們倆的對話一絲不漏收編入耳。
然後替溫喻珩臉紅了……
他和溫喻珩初中就認識了,當時他珩哥多狂多傲啊?
幾乎每天都收一桌肚的情書,但愣是沒見他對誰心動過,對誰都是揮一揮手不帶走一片雲彩的瀟灑。
他總覺得像他珩哥這樣從小眾星捧月長大的天之驕子,天生就該是被追的那一方,永遠不可能放低身段去喜歡一個人,更何況是主動去追求。
但溫喻珩就是這麽幹了,並且一點心理包袱都沒有。
好像在他的認知裏,遵從本心的選擇就是對自己最高的忠誠。
他還在感慨的時候,溫喻珩他們倆已經並肩走遠了。
不知道為什麽,裴源覺得那對背影,莫名的登對……
“一會兒你怎麽回去?”溫喻珩拿著獎狀慢悠悠的跟在安樹答身邊。
安樹答想了一會兒,想起上個星期日她媽送她來的時候說的話,想來是沒有時間來接她了:“坐公交回去。”
“一起吧?”
“嗯?”
“我要去補課。”溫喻珩無所謂的笑笑。
安樹答了然:“好。”
不過她此刻有點困惑一個問題。
溫喻珩……會坐公交嗎?
畢竟,像他這樣的貴公子,平時出行不都是勞斯萊斯嗎?
但她沒有問,畢竟不太禮貌,但還是細心的準備了兩個人的錢。
可是她發現,溫喻珩好像……還挺熟練的……
也沒有特別拘束,很自然。
是她狹隘了。
幸好沒有那麽笨直接問出來,要不然就暴露了她的思想狹隘……
她錯了,她不該認為有錢人都是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祖宗。
修養與金錢無關。
她找了個靠窗的位置,溫喻珩挨著她坐下來,然後就拿出手機和藍牙耳機。
遞了半隻給她,她笑了笑拒絕了。
溫喻珩也沒說什麽。
“溫喻珩……”她忽然想到了什麽。
溫喻珩懶洋洋的挑眉:“嗯哼?”
“你補什麽課啊?”
她真的就是純屬好奇,像溫喻珩這樣樣樣出挑,幾乎沒有什麽短板的尖子生究竟還要補什麽課。
“語文。”他說的慢悠悠,相當坦蕩。
安樹答點了點頭:“語文有什麽好補的?”
“你在嘲諷我?”溫喻珩也沒有不開心,似笑非笑的看著她。
“實話。”她嚴肅又一本正經。
溫喻珩“噗嗤”一聲笑了。
看著她一本正經的樣子,雙頰透出細細的粉紅,實在有些可愛。
沒忍住,伸手捏了捏她的臉蛋:“我謝謝你啊安樹答?”
然後兩個人都愣住了。
溫喻珩輕咳一聲,沒有絲毫不好意思:“臉別亂紅。”
然後安樹答臉更紅了。
光線從窗外透進來,透明的車窗是天然的三棱鏡,將陽光一點一點的分解成五彩斑斕的虹。
過了一會兒,她又問了個問題:“你幹嘛來文科班?”
溫喻珩輕聲笑了笑:“我怎麽沒看出來你是個話癆呢?”
安樹答有些不好意思的轉過頭去,抿了抿嘴。
安樹答以為他不會回答了。
但溫喻珩還是慢悠悠的解釋了:“想學法嘍。”
“啊?為什麽呀?”
溫喻珩的思緒飄過很遠,看著她晶亮的眸子,殷紅的唇,有想吻她的衝動。
他喉嚨滾了滾,笑了。
“嗯……你要是實在不願意說我就不問了。”安樹答後知後覺的發現她這刨根問底的架勢著實是有些唐突了。
但溫喻珩回了:“你見過我堂妹吧?”
“上次你打架站你旁邊那個嗎?那個特別特別漂亮的女孩子?”安樹答回憶起來。
無論隔了多久,她還是能非常清楚的記得那個女孩子的相貌,她和溫喻珩長得是有一點像的,都是極出挑的相貌。
她實在漂亮的不可思議,極具辨識度的長相,即使隻看一眼也能記一輩子,再加上她與生俱來的高傲,給人濃重的不容侵犯的距離感。
漂亮高傲的高嶺之花。
溫喻珩笑了笑:“是,那丫頭確實長得漂亮……”
“和你妹妹有關?”安樹答好奇的問。
溫喻珩抬了抬眼皮:“是,也不是,她算個媒介吧。”
“那丫頭的相貌算是從小就天賦異稟了。”
安樹答安靜的看著他。
“每次進一所學校都能引起轟動,什麽都不做名聲就能傳遍全校,她又是個女霸王的性格,小學的時候天天領著一幫小姐妹在學校裏行俠仗義。”
“行俠仗義?”安樹答笑起來,眉眼彎彎。
溫喻珩看了看她,偏過頭去:“嗯,她是那麽理解的,其實可蠢了,最後老是招來一幫對方的救兵,她打不過他們,就把我拉來給她打架,那是小學的時候,我總不能看著她被欺負吧?”
“那個時候什麽都不懂,有人找她麻煩,就直接放學後約架,到了初中她就收斂了很多,但是不知道怎麽回事,她的照片後來傳了出去,放學的時候總有幾個外校的或是一些混混模樣的人過來找她,對她動手動腳的,我看到了就直接一拳頭揮過去唄,有一次沒控製好力度,把人打進了醫院,他們家長就想把它鬧大,進了警局,那個時候我初三了,馬上中考了,總不能把事情鬧大然後退學吧?就搬出偶然之間看到的幾條法律條文想要嚇嚇他們,可能是看我有理有據吧,還真把他們唬住了,我說我有充分的物證和人證,你們兒子對我妹妹進行了一定時間的校園性騷擾以及校園暴力,而且年紀到了,隻要我死咬著不放,他們肯定會去坐牢,我打架最多賠點精神損失費,可你們兒子得坐牢。”
“誰知道他們是真沒文化呢?一聽到性騷擾和校園暴力這種程度的名詞,立馬就慌了,說他們要點賠償就行,想要和平解決。但我突然就不想這麽算了,想著一定要讓他們付出點代價,把這件事徹底的一了百了,所以我說我一定要把他們告到法庭,一定會請最好的律師,花最多的錢,盡量讓他們無期徒刑,可能是我把情況說的很嚴重再加上我說得比較有底氣。”
溫喻珩懶洋洋的笑了笑:“當時不了解法律,就在那裏瞎謅,誰知道還真把他們唬住了,磨了一個小時,他們差點給我跪下。”
“然後呢?”安樹答聽得津津有味。
“然後?”他勾了勾嘴角,“然後就是我爸媽帶著律師趕到警察局打算給我撐腰的時候,那幾家人看到真的有律師,臉都嚇白了,拉著他們的手不停的賠罪、道歉,最後他們當場湊了一萬塊錢賠給我們,搞得我爸媽都不好意思了。”
不知道為什麽,她覺得溫喻珩好酷啊,從小就那麽厲害又有主見。
“可能也是那件事之後吧,我發現法律比拳頭更有威懾力,也更加簡單,平平靜靜就能解決許多的事情,所以我就對法學產生了興趣,然後想著當個律師,最好是能創辦一個律師事務所。”
溫喻珩的語氣稀鬆平常,說起他的夢想的時候,就像在說月考目標一樣,充滿了不容置疑的底氣,和她見過的很多人都不一樣,那些人或靦腆或掩飾,都不大好意思說出口。
但溫喻珩不一樣,他從不靦腆,從不羞澀,永遠都是大大方方,充滿底氣,一身的傲骨。
好像對於他來說,這從來不是什麽天馬行空的想象,而是一個他必須完成的目標。
這樣的人,好像天生就與自卑背道而馳。
天生帶著萬丈光芒。
安樹答忽然就有些羨慕了,和她這樣的人,是完全相反的,她是個清高也自卑的人。
午後的陽光靜謐,秋日的天空藍湛湛的,萬裏無雲。
“你一定會實現的。”她呢喃了一句,看向窗外。
不是鼓勵,是她的第六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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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各度秋色
之前可能會有人猜男主是為了女主才選的文科班,不是哦~
我們珩哥一直是個有理想並且目標明確的少年哦,要不然我們答答小可愛也不會心動的辣麽認真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