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托邦(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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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難得的,成人禮這天,是個難得的豔陽天,天空洗的水藍水藍的,像暈開了克萊因藍。
    十二月伊始,已漸入冬季,江南的氣候還沒有徹底涼開。
    風也難得的小了幾許,穿著禮服裙才不至於凍得瑟瑟發抖。
    女孩子們難得得到了可以化妝的默許。
    早早的擠進小教室裏拿起各種化妝品上臉開抹。
    安樹答的底子太好,再加上不知從誰身上傳染的懶勁,別人在小教室裏口紅亂借,她趴在桌子上,披著自己的羽絨服外套在原地瑟瑟發抖。
    她的禮服是溫喻珩給她挑給她買的,黑色的抹胸公主裙,緞麵的,裙擺蓬出來,長到小腿肚那,襯得她皮膚更加的白和吹彈可破。
    本來應該是配高跟鞋的,但是安樹答想著按桑嘉的說法,女孩子第一雙高跟鞋是十八歲生日那天媽媽送的,就和溫喻珩說算了,她隻簡單配了雙黑色的平底短靴。
    也挺合適。
    她從衛生間換完回教室的時候,溫喻珩已經西裝革履了。
    剪裁合體的黑色套裝,黑色的九分褲,他沒打領帶,而是換成了蝴蝶結,不顯成熟倒顯出幾分繾綣慵懶的優雅來,即使穿著西裝,那一身漫不經心、隨處釋放的懶勁讓他在那靜靜的坐著,就顯出一股子又拽又痞的傲慢。
    一旁的江辭把眼鏡摘了,顯得比平時生人勿近了些。
    他和江辭兩人坐那,不像成熟的企業家,倒像是百無聊賴之際,來參加晚宴的貴公子。
    溫喻珩手裏轉著隻筆,慵懶又傲慢。
    旁邊女孩子們的視線仿佛都要粘他身上了似的,移都移不開。
    他的視線掃到他曾千挑萬選的裙子上時,眸色亮了亮,然後視線上移……
    打量完後,嘴角不自覺扯過一抹微笑。
    眉毛微挑,狹長的丹鳳眼天生含情,眼尾泛著笑意,越過道道人群,就那麽朝她眨了眨眼睛。
    藏也懶得藏,肆無忌憚。
    滿眼都是她。
    安樹答的臉不自覺的紅了紅,咬唇,視線掃到地上,不去看他。
    提著裙子的手都不自覺緊了緊。
    “還冷嗎?”溫喻珩把自己的羽絨服披到她身上。
    還沉浸在剛剛和溫喻珩對視的心跳加速中的安樹答,冷不丁的被披了件外套,這才回過神來,收了收嘴角的笑意。
    她搖搖頭:“好一點了。”
    “你……明天就走了嗎?”她抬頭看他一眼,又移開。
    “嗯。”他的嗓音挺沉。
    “洛朗國際機場?”
    他手指伸進羽絨服,握住她的手,是意料之中的冰冷:“要送我啊?”
    “不送。”她撇了撇嘴,轉過頭去。
    他笑了笑:“小沒良心的。”
    羽絨服下,他把她的手捂暖了些,慢慢的和她十指緊扣。
    周圍的同學們趁著這會兒穆逢沒來,打打鬧鬧的,當然也有人於這嘈雜中爭分奪秒。
    “去多久?”她把臉轉過去,繼續趴在桌子上,不去看他,眼眶有些紅了。
    羽絨服下的手被他焐得暖烘烘的,但心髒卻生起了凍瘡。
    “可能要兩三個月。”他的喉嚨動了動,全無平日裏半分懶散。
    “怎麽這麽久啊?”她的語氣帶了些調笑,卻還是顯得有些蒼白。
    嘴唇有些發抖,不知是因為冷的還是因為壓抑的情緒。
    她聽到江辭在誇宋彧今今天好漂亮,沈央在和明周淇講話,桑嘉在摔本子,班藝在和女生嘻嘻哈哈秀著她和宋遲墨的恩愛……
    而她的少年瞞著所有人,偷偷的在羽絨服下,和她十指緊扣,戀戀不舍的和她道著別。
    “集訓,還有要準備司法的一些基礎考試,國外和國內的申請流程不太一樣……”他耐心的回答著她的問題。
    她本來想說下個月七號是她十八歲生日,現下還是選擇了換個話題。
    這場考試,關乎他的前程,他的夢想。
    她毀不起。
    “嗯,我等你回來。”
    她的手指輕輕摩挲了一下他的手背,指尖冰涼。
    她知道,這是他此刻最想要的承諾。
    但她並不知道這兩三個月裏會發生些什麽,她不知道兩三個月後,她會怎麽對待他們的這段感情,她膽戰又心驚,毫無底氣的就作出了這樣一番承諾。
    毫無責任心。
    但想想,這是屬於他的“高考”啊,所以隻要能穩住他的心態,說點謊,好像也沒什麽……
    “穆逢來了——”
    不知是誰這麽通風報信了一句,大家都急急忙忙的往自己位置上趕。
    溫喻珩歎了口氣,依依不舍的抽回了手:“一會兒見。”
    穆逢把成人禮的流程大概的說了一遍,安樹答聽得心不在焉。
    她有點擔心,萬一她哥沒有看到消息怎麽辦?
    又或者看到了,但是沒時間趕回來怎麽辦?
    而且來回機票好像挺貴的……
    不過以她哥上次隨隨便便就給她轉一萬的架勢來看,她哥不知道在做什麽好像挺有錢的?
    不過大概率是不會來的吧?
    她哥本來就不大愛管她的私事,而且安疏景是個多怕麻煩的人呐。
    他也有自己的事情,確實犯不著為了她東奔西走的。
    沒這個義務,誰都沒這個義務。
    所以她做好了一個人走成人門的打算。
    也不知道安疏景現在怎麽樣了,和她爸吵得那一架可謂是天翻地覆,走得決絕而無情,和柏圖卻是那樣的雷電般迅速……
    她心裏默默地歎了口氣,也不知道自己在惋惜些什麽。
    家長已經在樓下等著了,同學們一個個走過去找自己的父母。
    最後剩她自己。
    果然,安疏景沒來。
    “走唄,爺陪你走成人門。”身後有聲音響起來。
    安樹答回過身去。
    少年身姿挺拔,懶洋洋的靠著門,雙手環胸,似笑非笑的看著她。
    不知怎麽,鼻頭忽然就酸了酸。
    他的袖口此時隨意的挽了挽,愣是把西服穿出了一種別樣的優雅和時尚。
    溫喻珩總是這樣,穿衣服不好好穿,總要在可行範圍內弄點花樣,改成帶點自己風格的造型。
    不追求時尚,但不能不時尚。
    是溫喻珩的眾多格言之一。
    所以他平時就挺臭美,但品位又確實很好,很懂行。
    “你爸媽呢?”她站起來,提著裙子向他走去。
    “他們晚到。”他看著她向他走過來。
    那身禮服特別襯她,加上她那一頭短發,顯得她高冷又神秘,絲毫沒有平日裏半分甜妹的樣子,可謂是減了不少的甜味。
    不過好像……這才是真正的安樹答。
    藏在甜美皮囊下,清冷、孤獨又神秘的靈魂。
    他站直,彎起手臂:“噯,挽著。”
    她挽住他的胳膊。
    “哎呦我去,珩哥你這……”裴源叼著根糖,手上戴著個毛線手套,站在樓梯底下,一臉嫌棄的看著款款而來的兩人。
    西裝配毛線手套,真是奇怪的搭配。
    安樹答嘴角勾了勾。
    溫喻珩眼皮抬了抬,轉回頭牽著安樹答的手,順手提了提她的裙擺:“別踩著。”
    安樹答抿了抿嘴,點頭。
    然後又回過頭去看裴源:“你這什麽搭配?”
    裴源舉了舉手上的毛線手套:“這個啊?你懂什麽?未來醫生的手,要從小保護好。”
    溫喻珩懶洋洋的笑了笑:“你不找你爸媽?”
    “人兩口子給我物色未來兒媳婦呢,懶得理我。”裴源無奈的聳了聳肩。
    “可你條件又不差……”安樹答看了一眼裴源,有些疑惑。
    裴源雖然比不上溫喻珩這妖孽長相吧,但也著實長得好看,而且看著很舒服,幹淨、開朗。
    記得高一的時候,桑嘉和她還是一個宿舍,那個時候她聽到桑嘉和其他人感慨過“果然長得好看的人都是一起玩的,就比如說溫喻珩、江辭、裴源三個人,整天形影不離的”。
    “哎呦呦,嫂子你真會說話……”裴源笑嘻嘻起來,眼睛瞟到一旁臉色發黑的溫喻珩,又默默降了音量。
    溫喻珩笑著“嘖”了一聲,轉頭看安樹答,似笑非笑道:“倒也算錯落有致。”
    裴源一口糖咬得稀巴爛。
    “閑得沒事,給我倆拍個合影唄?”溫喻珩牽著安樹答,這會兒已經走到了裴源跟前。
    “拿你的手機還是我的?”裴源縮了縮脖子,跟上他們。
    溫喻珩把自己的手機扔給他。
    兩人走成人門的時候,桑嘉和宋彧今幾個人三三兩兩的湊了上來,算是在老師家長麵前互相打掩護了。
    蘇函硬是被江辭拉了過來,幾個人在鮮花搭成的巨型成人門下,留了張合影。
    宋彧今手裏被塞了兩三束花,是她爸媽買的,聽桑嘉說宋父宋母直接訂了好幾個花籃讚助了這次成人禮。
    除了一些有錢家庭的家長讚助外,淺岸一中每年都會有很多的優秀校友在一些大大小小的重要活動中合資出錢回饋母校。
    後來淺岸一中那一貫節儉的老校長覺著這樣頗有些“勞民傷財”,就和那些校友好說歹說,最後雙方妥協,就改了一些實用的東西,後來這個風俗就一直延續了下來。像這次高三成人禮,就是提供一些茶點飲料什麽的,供學生、家長和現場老師自取。
    她閑得無聊,就在學校那個巨大無比的宴客廳裏隨便找了個角落坐著。
    周圍的人熙熙攘攘,溫喻珩被他“姍姍來遲”的爸媽叫走了。
    她朝他們看了一眼,他媽媽氣質特別好,無論是樣貌還是身材管理,都極為出色,保養得當的臉蛋甚至看不出一點歲月的痕跡,說她是溫喻珩姐姐或許都有人信,從容不迫的大氣雍容,年紀很輕的時候就在歐洲聞名遐邇的音樂家。
    音樂家好像朝她瞥了一眼,她猝不及防就對上他媽媽的視線,抿了抿嘴,有些怕生,但還是禮貌的笑著,點了點頭,算是一個回禮。
    那個氣質特別好的女人也同時笑著朝她點了下頭。
    溫喻珩似乎並沒有注意到,一直和他爸聊著些什麽,麵上依舊是那副懶洋洋的漫不經心。
    “答答!”桑嘉湊過來,聽著語氣有點不大好。
    她回身看她,歎了口氣:“沈央又和明周淇聊天把你晾那了?”
    桑嘉撇了撇嘴,有些無奈的苦笑了一聲:“你說我賤不賤?”
    “怎麽了?”安樹答皺眉,瞅她。
    “剛開始我以為我受不了他們兩個這麽相處,先是暗著提醒他,他直男癌聽不出來,我就直截了當的說,可他呢?在我麵前怎麽說怎麽保證的,結果堅持幾天明周淇一找他他就又控製不住……到了現在,我覺得我已經習慣了,你說這到底是因為人的適應能力太強大,還是因為我犯賤選擇將就呢?”她一口氣說了好多,安樹答聽出了她語氣裏的無奈和心累。
    可她沒法幫她解決,因為現在她自己的感情問題都是一團糟。
    “咳咳,安樹答……”背後有人喊她。
    極冷極不耐煩的男聲,也極為熟悉。
    那一瞬間,她感覺自己的心髒都顫了顫。
    周圍有女生沒處理好而忍不住發出的尖叫聲。
    她回頭的時候,看到了兩個人。
    安疏景。
    他雙手插兜,表情冷的像有人欠了他八百萬,整個人都極為倦怠,眼睛裏淡淡的有散不開的疲倦。
    看來是剛下飛機……
    他身旁的年輕人手裏抱著兩束花,一束香水百合,一束彩虹玫瑰,此刻正低頭擺弄著手機,眉頭緊鎖,似乎是在處理什麽很棘手的事情……
    而隨她一起轉身的桑嘉,在看到那個年輕人的瞬間,整個人都顫了一下,即使打著粉底,臉色也幾乎是肉眼可見的白了白。
    安樹答也明顯愣了愣,隨後不經意的,下意識去握身旁桑嘉的手。
    她對著安疏景笑了笑:“哥你怎麽回來了?”
    “不你叫我來的?”他眼皮懶洋洋的聳拉著,雙手插在褲兜裏。
    “嗨!答答……”另一邊的年輕人似乎是處理完了手裏的事情,放下手機,抬頭朝她遞了束花。
    那束彩虹玫瑰。
    然後他也愣住了,他與桑嘉同時對視一眼,桑嘉立馬就移開:“答答,今今找我了,你們慢聊。”
    她尷尬的笑了笑,幾乎是踉蹌著逃走的。
    “桑嘉……”安樹答看著她的背影,歎了口氣。
    剛想要追上去,一直找她的沈央就從一旁竄了出來。
    安樹答隻好作罷。
    回身接過那束玫瑰,然後笑了笑:“謝謝段措哥。”
    但段措卻是發了呆,出神的盯著遠處,眉心慢慢的皺起來。
    安樹答注意到了他手裏的另一束香水百合。
    心下了然。
    “啊,咳咳,你哥送你的玫瑰。”段措收回目光,笑了笑。
    安樹答點了點頭,轉向她哥:“謝了哥。”
    “路過順手買的。”她哥懶洋洋的打了個哈欠。
    “那你為什麽要整個七彩的?”安樹答抱著那束玫瑰問。
    “誰知道你喜歡什麽顏色的。”
    安樹答嘴角抽了抽,此刻她不知道該說他是貼心還是直男癌了……
    “哦,答答,這束是我送的。”段措笑了笑,把手裏的香水百合遞給她。
    安疏景斜睨他一眼,然後沒說話。
    安樹答又道了聲謝,然後接過。
    “禮服哪來的?”安疏景開始審她了。
    “買的。”她臉不紅,心不跳的撒謊。
    “嘖,迪奧高定,你哪來的錢哪來的人脈?”安疏景挑眉,毫不客氣的拆穿她。
    她不說話了。
    她哥沒再問下去,隻是淡淡的笑了笑。
    有一股子洞察一切的透徹。
    周圍有女生議論的聲音傳來,“我去,那是安疏景嗎?!”
    “我靠,我以為我這輩子隻能見照片,我去,真人啊!真人比照片還帥啊我去!”
    “我現在明白前幾屆校草候選人被群嘲的原因了,果然除了溫喻珩誰都接不了這種班。”
    “他和安樹答是怎麽認識的?”有人發問了。
    “我有一個大膽的想法。”
    “他們都姓安……”
    “我去,不是我想的那個答案吧?”
    “我我我、我也是那麽想的!”
    “你也是吧你也是吧?”
    “我去,這是什麽奇妙的緣分!”
    “安樹答簡直人生贏家啊我的媽!”
    “安疏景旁邊那個是不是段措學長啊?哇撒,段措學長原來長得那麽好看啊?”
    “聽說兩人高中是死黨,後來一個保送,一個高考都去了華京大學,真的牛逼的都隻和牛逼的人玩嗎?”
    在此之前,安樹答從來沒主動說過她有這麽個哥哥,同時這個哥哥還是上一屆校草。
    真是個哇塞的圈子。
    她注意到溫喻珩朝她這裏投來了視線,他似乎也是聽到了周圍女生的議論,越過重重人海,向她輕挑了下眉,似乎在說“嗨,人生贏家”。
    安樹答無奈的笑了笑。
    宋彧今跑到她身邊,對著安疏景和段措打了個招呼。
    安疏景點了點頭,依舊冷冷的沒什麽表情,霸總人設永遠不倒。
    段措笑著點了點頭:“你好。”
    但安樹答看出來了,他的心情一點也不好。
    “今今,你看到桑嘉了嗎?”安樹答問她。
    “哦,她和她爸媽在一塊呢。”宋彧今偷偷拉了拉她的胳膊,“那個,一會兒結束了有話問你。”
    安樹答立刻就猜到了她要問什麽,點了點頭。
    宋彧今走了。
    那姑娘不知怎麽,腳步有些飄。
    “咳咳,安樹答,介紹一下唄?”特別難得的,江辭主動湊上來了。
    安疏景的眼神落到江辭身上,若有所思了一會:“不如之前那個。”
    這麽沒頭沒腦的一句話,江辭沒懂,段措也沒懂。
    但安樹答懂了。
    這是把江辭誤會成她新男朋友了,還嫌棄江辭不如溫喻珩……
    她淡淡的撇了撇嘴:“沒換。”
    兩人像在打啞謎,江辭依舊聽不懂,段措也依舊疑惑的很。
    “哦~~”安疏景陰陽怪氣了下,“這是變相承認了唄?”
    安樹答沒忍住,拿花砸他:“少套我話,安疏景!”
    安疏景笑,笑的意味不明。
    安樹答朝他翻了個白眼,有些沒好氣的:“這是我哥安疏景,旁邊這位是他朋友段措,是淺岸一中的校友。”
    江辭笑了笑,點頭,看著安疏景:“久仰大名。”
    安疏景聳了聳肩,表示認可。
    江辭笑了笑,朝一旁的段措點了點頭,然後就提步子離開了,這方向應該是找溫喻珩去。
    來幫溫喻珩打探消息的?
    “小小年紀壓迫感挺強,我收回剛剛那句話。”安疏景盯著江辭的背影,懶洋洋的笑了。
    安樹答不解:“你哪看出來壓迫感了?”
    “男人的直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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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各度秋色
    安樹答內心腹誹:一向不太準……